1.引子（1）

真的，回想我走過的幾十年曆程，確實太艱難了！我自從高中畢業之後回到農村，開始時做農活，當伐木工，繼之代理教書，當過大隊（大隊：八四年以前我們這裏把村叫大隊）幹部，在信用社裏干過臨時工，所從事的行業可謂五花八門。就這樣，我一直在艱難的求職歷程中東碰西撞地「碰」了五年，總算「時來運轉」，從一個農民身份的起點一躍當上了副鄉長。這樣的事如果在現時就不能辦，因為擔任鄉鎮領導職務的人要優先從單位的中層幹部裏面選拔，並且還必須是兩年以上的後備幹部。如果空過中間這幾個必不可少的環節，那就屬於離奇的事。但是，我們很多同齡人就是有那麼「離奇」的經歷，我自到鄉政府以後就再也沒有轉過行，在「鄉官」的崗位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把自己一生的精華歲月奉獻給了鄉村……我在崗工作的時間，有過成功的業績，獲得過很多榮譽，同時也有不少的失誤，特別是在仕途當中有過多次的起起落落，現在一直記憶猶新。我家庭的展歷史，也經歷過相當多的艱難和曲折，回想起來真是歷歷在目。對於這些，我感到很有思考的價值，於是就萌了要作以記載的動機。

但是，當我把自己的**訴諸與友人時，他們卻規勸道：「且住，你田自智至今還是不能『自製』！難道生活中的多次起落還沒有使你的硬性子『禳』下來，現在又想搞什麼標新立異的事？況且，你是一個祖輩務農人的後代，搞了幾十年的基層工作也沒有多大『進步』，充其量來說只是當過一個未入品級的小吏。講文，你沒有定過安邦之策；講武，又沒有立過汗馬之功。這，又有什麼好炫耀的呢？」

友人雖是好心規勸，但卻不能打消我心中長期的疑結。我經常一人靜坐而苦思：我們在基層幾十年苦心積累的成果，現在是不是應該都把它拋棄了呢？若依好心的友人之，那如煙往事豈不就真的「如煙」了？對於這些想法我長期無法釋然，於是就去請教作家吳建華。

吳先生對這些事的看法倒是很超脫。他在詳細地問了況之後，就給我解釋道：「人各有志。一個人豐富的閱歷就是無窮的財富，把這些傳之於社會也是貢獻。從農村青年成長為基層領導，這是『從奴隸到將軍』的一個艱難歷程，期間嘗試的酸甜苦辣是難以想像的，把它組合起來是一份很好的警示材料……」

自從那次和吳先生會談之後，我的思路就慢慢地清晰了：自己的曲折經歷看起來並無多少可取之處，著書立說又沒有什麼宣揚價值，但我豈能以袒護個人短處為出點，竟不顧事實地去胡亂塗抹一代人幾十年的勞苦功績？以前做過的事畢竟是無法改變的歷史，與其長久地把它裝在心裏憋得難受，還不如現在就把它「釋放出去」，這樣既能使未接觸農村的人真正了解到老百姓的生活，自己還能落得一身輕鬆！基於我所要敘述的東西既無高深的理論研究價值，也無大起大落的動人節，更沒有想要別人借鑒的奢望，只是對一些小人物地位的變化和鄉村面貌的改觀之事作一些回錄，故而以《變遷》的名目作記之。

我們山區小縣城頂能數出的就是消息靈通，我這一細小的動作自然沒有逃出老領導孫成的視野。他如今也在縣城住，和我離的不遠，在禮拜天休息時他我找來了。他先問清了我的意圖之後，接着反覆地向我陳述厲害：以前多年的所見所聞，有很多事是不宜在公眾場合暴露的。如果把這些生活節彰顯出來，誤處諸多，最低也有三大過處：先是在外界要落一個談論已故同行的罵名，此即算為不仁；其次是影射了有些在社會上春風得意的人，此皆為不義；另外是於自己難免會招來非議，惹一些麻煩，後果難測，此即算為不智。如果硬要背着不仁、不義、不智之名去行事，顯然是極為不合適的！

我無法，只有對他的說法作以支吾。這樣談論了大半天時間，我沒有否定他的意見，但對他的觀點也沒有表示接受，直到下午時分，他走了。在送走他之後，我折轉身回到家裏時，總感覺心裏一直不是滋味，種種人世故和一幕幕繁份的工作場景，始終不停地在我大腦里回放着。而我，就在這紛亂的糾扯之間「亂碰頭」似地打練了幾十年，到現在只為做一個歷史的記載，沒想到卻與多年的老領導各自持着自己的觀點不能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