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天亮說晚安（3）

「世紀主流，寂寞的人到吧枱找一夜……」

的人叫「小意」。羅景林天天能在這兒看到他，沒搭過話，見過他與別人聊天，挺正經，今天如此放肆，想必是喝多了酒。

這一行字反覆地在熱鬧的屏幕上跳躍閃動，羅景林能看得出那背後焦灼起來的空洞**。

半天沒說話，那邊荒煙涼語打來個「？」。

羅景林想了想，敲出一行字：「我們的生活里，除了酒、性、錢之外，還有什麼？」

荒煙涼語：「溫。」

然後又說：「恆久的，即興的。有溫度的關心，你在生活中應該容易找到這個。」

羅景林盯着這行字，想，在網上遇見的女孩子裏，這算一個特別清醒的吧。但是，羅景林不能確定這真是一個女性。他上過這樣的當。自己在無聊的時候也會起個妖嬈的名字掛在那裏，然後在蒼蠅一般圍上來的眾多男人間遊走，最後招呼都不打突然閃開，換一個名字再進來，在電腦前嘿嘿笑。

羅景林問：你是在這個城市嗎？

荒煙涼語：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我想請你喝酒。」

荒煙涼語：原來你也免不了俗套。

見羅景林沒吱聲，又說：「我的這個城市離你太遠。

羅景林：網絡給我的東西太虛了，現在我想要點實在的。

荒煙涼語：實的東西一旦擁有，也會變虛，你該明白的。

羅景林不想再跟她這樣談下去，今天他實在不想費腦筋用理性的對話消磨這個夜晚。

他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兒，荒煙涼語打出一句：「我下了，好夢。」連個說再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消失了。

羅景林有點沮喪，坐在那裏又抽了根煙，見也沒上來什麼讓他感興趣的名字，就把電腦給關了。

還是無聊。出去吃點像樣的飯吧。

在一家燒烤店，羅景林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幹掉了四十串羊肉串，一碗小揪面，兩瓶啤酒，一盤炒田螺。

拖着鼓脹的肚皮，走了兩站路，其間很專心地聽過一對小年輕的吵架內容。當然還是無聊。

一輛出租開過來，羅景林伸出手，拉開車門，對司機說，去世紀主流。

「五一」長假，天天都是過節，世紀主流里，時尚的男男女女像魚一樣在曖昧的氣息里游移。羅景林在環形的吧枱前找了個黑暗偏僻處坐，侍者過來，羅景林問，今天什麼打折？

科羅娜，買六送三。

好，來半打吧。羅景林今天很有喝酒的**，半打250毫升的啤酒，對他應該不成什麼問題。

一口氣灌進一瓶，蹦迪的音樂才起來。dj的挑逗，猛烈的鼓點，都到不了他的心臟，羅景林為自己的無動於衷苦笑了兩聲，又有幾個人坐了過來，一個女孩子坐到了羅景林的旁邊，斜倚在吧枱邊，手裏拿了杯深紅色的液體，隨着鼓點輕輕地晃動着身體。羅景林看不清她的臉，一半的頭垂下來，只露出蒼白的沒有妝容的半張素臉以及漠然的眼神。羅景林判定她不是從那個意亂迷聊天室出來尋找一夜的女孩子。因為她整個身體都是拒絕的姿勢。羅景林現在不想找理由搭話。

他還是到舞池裏轉了一會兒，跟着那些人揮動雙手搖頭晃腦地熱鬧了一陣，睜開眼睛突然感覺到了自己和周圍的人是如此滑稽，他放下舉在頭頂的雙手，撥開人流，回到了原來的那張吧凳上。旁邊的女孩子突然轉過頭來說，不好意思，拿了你一根煙。

哦哦，是我不好意思，沒什麼好煙。

女孩子突然笑了起來，羅景林覺得這笑容猶如黑暗之中的一點火星，突兀但搶眼。氣氛已經不是剛才那種生硬了，也許是酒精的緣故。羅景林正想下一句該以什麼作為開場，她卻又轉過身，和一個酒保玩起了擲骰子的遊戲。

玩的是個叫做吹牛的遊戲。這女孩子虛虛實實地吹了一會兒，羅景要在一旁用眼瞟著，慢慢地也參與進來了。灑保有客人招呼的時候，羅景林說，我來跟你玩吧。

一會兒，他們的面前已擺了四個空的灑瓶子，女孩子話不多，喝酒不含糊，兩瓶下去，也沒見什麼異常。羅景林有點扛不住了，他一邊瞎吹，一邊打量著吧枱邊的人。很顯然的一個中年人離他不遠，很拘謹地坐着，像他一樣四處張望，有所期待。他不是小意。不過很有可能是從那個聊天室跑出來等待一場想像中的艷遇。還有兩個女孩子，時尚的排骨身材，典型的迪廳裝束，很熟練地捉住煙和酒瓶，不安分地扭動身體，同樣的姿勢，但和他身邊這個女孩出的語信號不一樣。這個女孩始終是自顧自的，即使旁邊坐了一條狗，也會饒有興緻地跟它玩去，說到底，她對別人沒什麼興趣。那兩個不同，羅景林能從她們的姿態里看出表演的性質。這一點使得她們看起來很性感。在羅景林酒精浸泡著的眼裏，現在唯一能引起他興趣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