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愛人同志（2）

我們結婚的時候，格恩就說，你以後肯定會鬧出點婚外戀什麼的，初戀的結果都是這樣，他們不會一輩子只吊過一棵樹。

他還真說對了，當我們在日日冷戰中疲倦得倒下之後，格恩擺了兩條路讓我選擇，一是馬上離婚，二是像現在這樣分居，互不干涉。我選擇了後者，帶着點喜悅。因為那於我心裏有了庫克。

後來的展是順理成章的，很快地，他有了波兒。而我整天跟着庫克跑來跑去的，學會了泡各種有趣的吧，製造出各種調。但我不認為我會和庫克結婚。我還是應當有格恩這樣的男人做丈夫，他至少不讓人累，還能在我意亂迷時為我撥雲見日。

那已經是好幾年之前的事了。後來他的波兒先去了澳洲，我的庫克跟別人結了婚。波兒遠走他鄉對格恩倒是沒什麼影響，格恩眼裏沒有女人。格恩嘴角一撇說女人，女人。他對自己的這套理論並不避諱，甚至在課堂上，也敢大放厥詞。這樣波兒就被這吸引著走進了我家。我差點跟波兒成為朋友，如果她不是那麼急着走的話。臨去澳洲的前一個下午，波兒在我們這所房子裏轉了個仔細，然後用她那特有的沙啞的嗓音對我們表示了真誠的敬意。最後她盤腿坐在我的輪胎墊子上，喝了我為她熬的冰糖銀耳湯，她喝了七碗，然後說，還是格恩聰明呀。

我周圍的人，知道我們這種狀態的不多，皮皮知道。皮皮說，當你看見波兒走進他的房間時，還能那麼鎮定？我也不信他們在那間房子裏鼓搗時，就能完全放鬆？裝吧，你們就！我無法向她解釋得清，就是獨自面對自己的時候，我無法想像，這居然是我，一個腦子裏曾經裝滿了浪漫想法的女人。現在的生活狀態，我只能對着一臉困惑的皮皮說，你沒結婚，所以沒法跟你說。

過年過節，適逢我們高興，還會呼朋喚友地招人來家裏包餃子，聊聊天打打麻將。這些朋友品嘗着我們的手藝，說些羨慕的打趣的話，這時我和格恩就會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

生活就是這樣，當你存心追求默契時，它在遠方，當你朝着相反的方向努力時，它即不請自來。

不要以為我們總是這麼揮灑自如，也有尷尬的時候。比如今天中午，格恩帶回來一個女人，已經有好久沒有女人走進他的房間了。所以我的表顯露出來的是吃驚。格恩也沒想到我在家，有些不好意思。這年輕女人只是用眼神同我打了個招呼，我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我們這種愛人同志的關係。我就很有風度地出了門。

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我對自己有些感動，也有一丁點兒的自憐。唉，誰說我不是個大度從容的女人呢？

滿街都是成對兒的侶或夥伴，我不免有些傷感。我想應該約個人出來陪陪我。這個時候，我總是先想到遲。遲只是我異性朋友中的一個。在我開始留意周圍的男人時，我現寂寞的男人還真不少，處處是溫柔之鄉。可我是真的討厭那種約會，你無法向男人訴說你的寂寞，他們得知一個女人寂寞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用身體來安撫你。

可是，遲不一樣。初次見到遲時，我奇怪，好像已經認識他很久了。我們坐在一起時，可以什麼都說，什麼又都不用說，就已明白了一切。遲那雙眼睛總像在看着遠方，他總能激起我心底最柔軟的東西。

我記得皮皮有一次問我，你這樣地喜歡遲，為什麼不想着和他結婚呢？我記得我們當時坐在街邊一個咖啡館臨窗的桌子邊，望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衣着時尚的青春躍動的女孩，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用崔健的一歌的調子說道，愛不起來了。我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年輕時我們不懂愛，一當我們懂得愛時，已經老了」，就是這樣吧，我現在寧可默默地看着遲在生活中一點點老去，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表白什麼。就這樣一輩子，知道這世上有這麼一個人，知道他在還不錯地活着，就已足夠。我深知，額上的皺紋，疲倦的身體包括日漸失神的雙眸都不是為美麗的愛準備的，愛需要年輕，需要漂亮的羽毛，成熟的愛並不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