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引子（3）

老諸葛是個奇人。***

怎麼奇了？

他喜歡出其不意，說難聽點叫「突襲」，不管做事還是用人。比如查房時，是不是你的病人，他都要問你好幾個為什麼？是什麼？怎麼辦？上大堤抗洪、毒氣泄露、異地轉運病人……常常出其不意，被點了名的感到突然，當然任務完成的結果和效果也是出其不意的好，幾番下來，已經讓大家在出其不意中，養成了說打就打，說干就乾的作風。呼吸科自打諸葛雲天接手后這些年，不知立了多少個集體三等功、先進黨支部、優秀科室……

雖然榮譽只是一個符號，說明不了什麼，但在呼吸科這個以諸葛雲天為核心的集體中，你會深刻感到作為其中一分子的榮譽感，你願意去維護它，珍惜它，融入它。

老諸葛的兵們，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執行各種大小任務的過程中，熟悉和了解他們主任的。你會說，他這個科主任有些霸氣，沒錯！領導沒幾分霸氣震得住人嗎？想當個好領導，不但要有技術含量，更多的時候是要講求個人魅力的。魅力不拘一格，尤其是領導人的魅力，它可以讓人凝聚在你的周圍，可以感召部下，可以讓屬下為你披肝瀝膽，這在哪個朝代、哪個國家、哪種社會制度下，都是如此。在呼吸科這麼個方寸地盤上，諸葛雲天用他的醫術，他的醫德，他拍桌子的力度和他為病人輕彈的眼淚證明了，他就有這樣的魅力，擋都擋不住。

所以，在呼吸科幹活兒，你可千萬別不上路子，跟不上節奏，學着點兒，諸葛雲天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聽他的就行，天塌下來有諸葛雲天頂着呢。

就說我師傅徐平吧，誰的玩笑他不敢開？院長都經常是他段子裏的主角兒，可惟獨對諸葛雲天，他沒那個膽，挨批時，也就跟我嘟嘟噥噥地幾句牢騷。打心眼裏，我知道，徐平和我一樣，對諸葛雲天，就一個字：服。用我師傅的話說「人哪，要以德服人，我對老諸葛的佩服那可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啊，不管是什麼病，只要咱老諸葛搖了頭，那真就是判了死緩了，到哪兒也沒治了。」這就是我師傅徐平的特點之一，愛說大白話。

很多時候，諸葛雲天不只像個醫生，更像個教育家，不不，公司董事長，也不對，部隊的連排長？形容得都對，又都不對，能準確地給諸葛雲天定位，就不會有人說他奇了。

現在，離交班時間還有一分多鐘，這一分鐘多的時間裏，諸葛雲天看了不下十回表，現在就等一個人了。徐平十幾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八點準時上班的習慣，除非真有人遲到，否則他永遠是最後一個進門的。我師傅是特有性格的一個人，別看這位每天來得最晚，可點兒還卡得剛剛好。這不，他不慌不忙地穿着白大褂進來了，他一坐下你就馬上低頭看錶，整八點，絕對一分不差。徐平就說自己是瑞士鐘錶的機芯，精準到你隨時隨地問他時間，他回答你的前後誤差，絕對不超過三十秒，就像做人做事一樣，我師傅他也有自己的思維定勢，喜歡卡著點兒來，喜歡打擦邊球，亦正亦邪，遇虛則虛，遇實則實。對他好的人他知道，能熱乎乎地把心都掏出來，要是跟他耍心眼使絆兒，那你可繞不過他。想找他茬是不？他只要一張嘴，那黑的就是白的，理兒全在他那邊了。

戴護士長就死活看不上徐平，年底評功受獎，她不同意，捏著自己手裏那一票，就是不投給徐平。諸葛雲天讓戴護士長說說，徐醫生到底有什麼毛病沒資格評嘉獎，戴護士長想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他到底毛病在哪兒。

人的感覺有時候挺奇怪的，你不喜歡的人，對方基本上沒有喜歡你的可能。

徐平帶了我五年，我了解我這個師傅，他不是挑不出毛病來，人都有軟肋，徐平的軟肋就是看人太絕對。比方說，他看上的人就沒一點兒毛病，他看不上的人一無是處。

不說了，八點到了，諸葛雲天要了。

「交班吧。」

值班護士和醫生用了十分鐘時間，把病房的況例行程序地做了個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