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習慣死亡 第十章(5)

5.習慣死亡 第十章(5)

「好的。這並不難。」

「當然不會難哪,有你這樣的好先生。我學得可快哪!現在我能背二百多條語錄,還有老三篇。就是不會寫。」

一塊田裏的水灌滿了,「多事先生」還是坐在田口旁不動。我扛起了鐵鍬。

「還有啥事?」她問我。

我想了想。「你能不能跟連長說一聲,讓我們也休息一天,哪怕半天也行,我們好洗洗衣服,理理。你就說是我說的,語錄里有這麼一條,人要『勞逸結合』好了。」不知怎麼,我特彆強調了最後一句。

萬古長存的山嶺,並不勝於生命短促、瞬息即逝的玫瑰。——黑格爾一百多畝玉米,兩天就灌完了水。我和「多事先生」又回到大隊。王富海吸取了被告打碎「寶像」的經驗,知道我們也會反咬人,對我們表面上比過去和氣了一些,但處處都想暗地裏抓我們的辮子。同時,這不是我神經過敏,我總覺得他有種種特殊的敏感,好像已經覺了她和我之間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他把牢房前面一個原來貯藏冬菜的地窖收拾乾淨,還拉上電燈,晚上就睡在裏面,一抬頭,從後窗洞就能看見牢門。她和我的接觸更困難了,自王富海開始守夜,玉米餅就斷了頓。第二天早晨,她的舞姿第一次流露出懶洋洋的憂鬱緒。出工時,她向我暗示了一下,想把掛號信的收據交給我,也找不到機會。下午,小順子自告奮勇地出了工,走在路上和王富海胡纏,她才乘機把一塊玉米餅和收據交給我。

收據拿回來,在我們每個人手裏傳閱了一遍。一時大家都好像有了新的希望,牢房裏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一些。小順子又唱起了「天津時調」,悶悶不樂的小陳也輕輕哼了幾句《大海航行靠舵手》;李大夫躺在炕上,兩手枕着頭,喃喃地自自語:「但願皇天不負苦心人呀……」

四天以後,出工時,她又對我做了暗示。下午,小順子仍如法炮製。她塞給我一封信!

晚上,王富海押著馬力和「殘渣餘孽」抬進尿桶,出去剛鎖上門,大家就簇擁我到大炕的旮旯里。我拆開信,卻不是王玉芳的筆跡。

「不對,這不是王玉芳的字!」我神經質地叫起來。「她經常替宋副師長批條子,她的字我認識。」

「這是左手寫的字。」馬力肯定地說,「這瞞不了我。」「先看看內容再說。」還是老秦沉得伍氣。

信是這樣寫的:

我的愛人是忠於**、忠於**革命路線、忠於**思想的革命幹部。希望你提供他死的況。你用這種方法和我聯繫,大概你的處境也很困難。我保證不牽連你,為你保密。請速回信。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而且是用左手寫的字。我們面面相覷,惘然若失。

「媽媽的!」小順子罵着,向後縮回去。「這是嘛玩意兒!」「對的,這是真的!」老秦胸有成竹地微笑着。「這就是王玉芳來的信。要是這些人搞的圈套,他們絕不會搞得這麼撲朔迷離。這些人的頭腦都非常簡單,搞武鬥內行,搞文斗外行。他們搞的那些圈套,都笨拙得要命。你們想,我們害怕我們的信到不了王玉芳的手,王玉芳也同樣懷疑我們寫的信是個圈套。她用這種方法回信,是正常的。這和小石平常說的王玉芳的為人相符,沒有錯,寫回信吧!」

「對,對!寫吧,寫吧……」

經過老秦解釋,大家又恍然大悟,喜上眉梢,李大夫又從枕頭下翻出白紙和信封。

「寫吧!小石,明天就交給喬班長。」

「且慢!」老秦按住我的手,像電影里那種足智多謀的智囊人物似的:「這封信,還不能把宋征死的況告訴王玉芳。我們只告訴她,宋副師長是被打死的,過程我們一清二楚,我們可以作證,重點要放在先解決我們這些證人目前的處境上;不解決我們的處境,一切都談不到。要她直接向北京宋副師長的老長申訴……最後還告訴她,接到信以後給我們一個回信。」的確,老秦的推理能力和謀划能力,比英國的福爾摩斯和比利時的波洛並不遜色。而且,他真的是把在那種不正常的狀態下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人的心理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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