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星月

187星月

蕪湖會館的愛晚閣,是館中一座獨立的院子,四周栽滿了楓樹,高高的鑄成一堵天然的圍牆,翠嫩的新葉從枝椏里抽出來,迎風搖曳,鮮紅色的丹楓花,展着雙翼,如漫天的蝴蝶飛舞。

悠揚動聽的琴琶之聲,從閣里傳出,如一雙柔荑,壓住男人們在馬球場上激蕩起來的澎湃。

閣里坐着十幾個人,大部分是騰驤衛,武鑲衛里俊秀,勛貴之家有為的子弟,一同給一去半年回來的韓昭旭接風洗塵。富貴公子哥雲集的場合,裏面隨伺的都是年輕的女子,艷如春花之燦爛,且琴棋書畫,曲藝舞蹈,各擅勝場。

奏樂的是二人卻是孟希文和李慶誼,一曲完畢,一個小廝附耳與孟希文低語,孟希文摘下假指,走到席中,端起一隻燙溫過的粉彩石蕉葉酒杯,走近韓昭旭身邊道:「我先走一步了,這一杯以為敬。」

韓昭旭不做虛套的挽留,和孟希文碰了一杯。

孟希文又斟滿一杯,對着在座的十幾個人笑道:「容我辭席了,罰酒一杯。」

首座都放行了,大夥兒也不瞎起鬨,俱陪引一杯,孟希文走了,把自己帶來的李慶誼也攜走了。

6珞笑着嘀咕道:「必定是他家那位,把他管狠了。」說完一聲嘆息,也不知道嘆息誰。

韓昭旭厚道,道:「希文就是來看馬球的,馬球打完了,彩頭給了。他本不耐煩這種鬧哄哄的場面。」

孟希文是個另類,家世清貴至極,卻自由散漫,不掩性情;上不了馬,握不得劍,即使華蓋京城的筆墨,也隱於士林,卻自有風流,融於權貴之圈。

曲子聽完了,大家心靜了靜,都高高興興的聊起天來。

宣威將軍府之長公子林永泰大著嗓門道:「上個月,太後娘娘千秋,皇上下旨邀萬邦來賀,就是北遼都遣了使節送上賀禮,西寧置若罔聞,竟是一點動作也沒有。」

隆平伯之三公子遲飛哼著道:「西寧立國一年,至今沒有向我朝遞交臣表,不稱臣就不稱臣吧,像那些貧弱稱臣的屬國,哪一次來朝賀不得向皇上哭一次窮,或是國內亂七八糟的事,請皇上裁奪,只是西寧,也太猖狂了,年底萬壽節,今春千秋節,好歹比鄰而立,一點示意也沒有。」

這時,上了一道吱吱還冒着油氣的秘制醬碳烤羊排,連着烤爐一起由兩個健壯的小廝抬進來,兵部左侍郎的四公子厲存涵親自操刀分羊排,下刀又狠又快,道:「擺明了,西寧是不服大梁朝,我朝和西寧必有一戰,依我看,早打早了,也讓蠻夷之輩看看我們天朝上國的威風,可恨那群文臣,特別是戶部的,說什麼先禮後兵,不就是怕花銀子,銀子幹嘛使的,就是拿來花的,花光了再摟就是了,一群守財奴。」

在場的俱是鬨堂而笑,對待戰事,文臣和武將不同,文臣的態度是,能嘴皮子解決的盡量不動刀槍,用嘴皮子就能達成兩國邊界,貿易等協議,是文臣的不世之功。武將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主戰的佔多數,尤其年輕一輩的武將,熱血沸騰,不打戰哪來的軍功呀。

6珞笑指著厲存玉道:「你家老爺子一年來和戶部那些人,扯皮扯得夠嗆吧!」

厲存玉挑挑眉毛道:「不就是拿鑰匙的,看銀子的,滿朝文武,一群妻妾,內閣就是正房,其他都是小妾,正房太太都批條了,小妾按條辦事就好了,每回還得扯一堆閑篇。在我家,太太拿主意,座下的人再敢廢話?不忙着開庫房,拿梯子取東西不打折她們的腿。」

厲侍郎年過五十,和淇老國公一樣的品行,頗好色,厲太太一面奉承著老爺,不敢很勸,一面緊管姬妾們,捏著各屋一分一毫的銀錢出入,是以,厲家女人是多了點,也是妻妾各安其位,厲存涵自己,俊眉鳳目,身姿挺拔,長得一副好皮囊,既輕浮浪蕩,又溫柔體貼,慣會在女人身上伏低做小,是以相好不知道凡幾,這樣的俊臉和性情,就是白睡,外頭的姑娘們也是願意的。就現在,厲存涵為大夥兒切了肉,愛晚閣閣主李清韻入內,小丫鬟捧了香湯,李清韻絞了錦帕服侍了厲存涵凈手。

兩人是老相好了,李清韻能坐上愛晚閣的閣主之位,也有部分是厲存涵捧出來的功勞。

蕪湖會館是京城最大的消金窟,女人是男人最願意為之消金的東西,自然不可不備,所以,蕪湖會館也兼營那方面的生意。

厲存涵不避她人,摟着李清韻相親了一口,同回席中。

大夥兒發了一回牢騷,玩笑一通,韓昭旭正色道:「漢元光二年,漢朝三十萬大軍主動出擊,三十萬大軍原模原樣回來,徒耗錢糧不說,反讓對方趁著邊境空虛劫掠一場,抄了老家。朝廷不是不想打,關鍵是怎麼打,西北那片地方,一馬平川,地廣人稀,大梁的軍隊撒出去,能不能逮著人求得一戰還未可知呢。」

6珞感慨道:「元瑜說得對,朝廷怎麼能重蹈馬邑之圍的笑話,當下是要厲兵秣馬,待到西寧招惹過來,再抓着他們狠揍,讓他們有來無回!」

林永泰霸氣的道:「元瑜說得很對,元興二年打北遼,朝廷還籌劃了三年呢,現在才哪到哪兒,兵要練起來,馬要跑起來,刀劍戰甲要擦起來,一回,就要斬了西寧的脊梁骨,才是天朝的國威。」林永泰豪飲一盅,頗有深意的看着韓昭旭道:「到時候,皇上若記得林家,我也不求什麼好位置,副將,參將不夠格,領個守備,千總也行,給個地兒讓我殺敵報國就成。」

林永泰之父是從一品宣威將軍,林家上下都想再進一步,得個爵位,得爵最快最剛直的方法,就是立下實打實的軍功。雖然軍功是要拿命拼的,可是朝廷每年花這麼多銀子供養著權貴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勛貴子弟生來就要有敢拋頭顱灑熱血的擔當。現在大梁的有爵之家,武將之家,眼睛都盯着西北那片地方,富貴險中求,每家都想把寄予家族重擔的傑齣子弟送到戰場,博個富貴。

韓昭旭領的是密差,年前出京沒有人知道他是幹什麼去的,前半截韓昭旭跑去西寧了是瞞着眾人,後半截韓昭旭調動了三朵衛,把三朵衛從遼東,宣府一帶遷到了甘州至警州一線,瞞不了人。消息傳回京城,還引起了朝廷的嘩然,宗室的震動,畢竟,三朵衛一直是趙氏皇族保駕的一支騎兵,之前掌過三朵衛的,一直是宗室的子弟,韓昭旭姓韓呀,非趙氏子孫,皇上的恩寵未免太過了,皇上雖然還沒有直接把三朵衛的虎符交給韓昭旭,可是那個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皇上是把防衛西寧最厲害的一把武器交到了韓昭旭手裏,讓他建功立業。京城裏的宗室,勛貴子弟,嫉妒者有之,羨慕者有之,攀附者有之,不少人想讓韓昭旭帶一把,分一杯將來戍衛西北,攻打西寧的軍功。

林永泰說得太過刻意,韓昭旭不願打馬虎眼,正要說話,6珞出來攪局道:「今天是我們湊份子,給元瑜接風洗塵的,喝酒取樂的,說什麼國事,來,來,大家喝酒。」

林永泰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露骨,自罰了三杯。

厲存涵笑嘻嘻的道:「有酒無歌,終不成席,好姐姐,把愛晚閣的本事拿出來,這裏這麼多俊傑,還怕虧待了閣里的姑娘們不成。」

李清韻笑道:「知道各位公子賞臉,點了韻娘的台,韻娘特意為了今日和妹妹們譜了新曲,排了新舞,請各位公子評鑒。」

說着,絲竹管弦魚貫而入,伺立在一側,一群九個人的艷麗女子著一身裙擺寬大的紅裝,只是上半身露著肩背和半個膩白的胸脯,手腕腳腕帶着鈴鐺,翩翩起舞著,發出的鈴聲暗合了絲竹管弦之聲,不覺凌亂,旋轉,蹬踏,折轉,曼妙的身姿輕盈靈動,神情隨着樂曲時而幽谷,時而低沉的節奏或風情萬種,或我見猶憐,不可一言而蓋之。

一舞畢之,大家都撫掌讚歎,厲存涵和遲飛還走下席與九位佳人公飲了一杯酒,才讓她們退下。

厲存涵感慨道:「世上的女子燦如星辰,各有各的風光,一個男人,怎麼捨得單戀一顆辰星,而捨棄欣賞整片星空呢。」

厲存涵意有所指,大家都聽出了弦外之音,紛紛往韓昭旭和沈惟佑二人看。

林永泰乾咳一聲道:「要說年前,駙馬都尉韋家乾的那件事太不要臉了,咱們這樣的,還缺女人伺候,我身邊有個好樂的小廝,還去公堂看了那個許楚兒一眼,回來和我說,還沒有我屋裏人標緻,怎麼配得上我們風神俊逸的元瑜兄呢。」

「還有崇安侯府,然則馮三奶奶是忠毅伯府的姑娘,可是當了馮家婦多年了,換了土,人開始長歪了也未可知,倒不能一股腦兒的怪罪沈家的門風,馮家慣會鑽研取巧,馮家的家風,也是大有問題。」遲飛湊合著排揎道。

沈惟佑起身,喜怒不辨道:「原馮沈氏受沈家十七年教導,而今自取滅亡,是她自己的失德,也是沈家教養不力,該應下此劫。」沈思仟已經被沈家除族,又遭馮家休棄,雖然戶籍上的姓名還是沈思仟,此沈非彼沈,所以要加一個『原』字。

厲存涵激動的道:「最扯淡的是,外面竟然傳元瑜兄『懼內』,沈家的女孩子有這麼潑辣?韓二爺不至於外強中乾呀?只是沒遇到一個可意人罷了……」厲存涵一下子思維跳躍,執著李清韻的手對韓昭旭嘻哈道:「不如元瑜今天就歇在愛晚閣,與閣主共度良宵,也是一場佳話。」

遲飛隨手摘了身上一樣東西砸到厲存涵頭上,好笑的道:「你吃醉酒了,人家大舅兄在呢,你就當面慫恿著人家夜不歸宿。」

厲存涵看了沈惟佑平靜的臉道:「沒他大舅兄在,我還不說這話了,沒得我像個拉皮條的,閣主可是有身份的,等閑還做不成韻娘的入幕之賓呢。」

李清韻臉上沒有絲毫的難看,爽朗的笑道:「謝厲四爺抬舉了,只是韻娘淪落風塵多年,自知不配,怎敢把韓二爺腌臢了。若韓二爺今日留宿閣中,閣里倒是有兩位妹妹,受媽媽們十年教導,雖是清倌人,也是箇中高手,正好侍候了韓二爺。」

說完給管事遞了一個眼神,隨即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子進來,穿着正經,一個穿了湖藍色綾紗襖子,下面是玫瑰色的褶子裙,姑娘的髮型,個子高瘦,肌膚白皙,身子妖嬈,眉宇間冷艷莊重。另一個矮小一些,穿着月白刻絲褙子,□一條淺黃色纏枝薔薇緞裙,眉目含春,嬌美動人。兩個女子,兩種不同的氣韻,確是千里挑一的上層之姿。

厲存涵自己先心動了,眨眨眼睛問韓昭旭道:「元瑜,這兩位妹妹怎麼樣?」

韓昭旭手托著臉腮,仔細端看兩個女子,淡定的對大家笑道:「閣里的姑娘自然死好的,只是女子皎如明月,應當珍而愛之,不可隨意褻玩,不可隨意慢待,不可隨意圖了一時的快活,而不管以後的朝朝暮暮。」

厲存涵會錯了意,以為韓昭旭說的『女子』是眼前的二人,憨憨的笑道:「這有何難,姐姐你說個價,爺我給兩位妹妹贖身,贈與韓兄,以後朝朝暮暮,賢妻美妾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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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勛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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