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110第 110 章

小內侍被拎得腳尖離地,見皇帝樣子實在嚇人,大氣不敢出:「小奴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拿啊,貴妃生了兩位皇子!可……可門口只有一把弓啊!」

皇帝一愣,喃喃:「兩個?」

小內侍才十來歲,個頭還不到皇帝肩膀,逼近天子的臉,竟然嚇破了膽子,大哭起來:「可不是,兩個!龍虎雙棒呀!」

皇帝拎着手上人,回過頭朝一群宮人們,豎起兩個指頭搖了搖:「看,兩個,你們看看,兩個。」

宮人們腦袋殼兒上的烏鴉飛快掠過之後,齊刷刷跪下來,三呼萬歲,恭喜聲不絕於耳。

皇帝心情好也不怪罪,手一松。

小內侍「啪」一聲掉下來,收到中常侍的眼色,趕緊去另找一把弓去了。

外面一哭,引得產房裏一名嬰兒受了驚動,扯著嗓子,終於嚎起來了。

可另一名還是沒什麼反應,被拍了幾記屁股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嗚了兩聲。

宮人們跪在地上道賀,想着竟是兩名皇子,也確實驚喜。

高家皇族裏的雙胞胎不多,這幾代後宮里更沒有一胎抱倆的,這麼多年了,就只有上黨王和遜矍王兩兄弟。

現如今這位天子什麼都不缺,就是饞兒子,這回好,連本帶利都來了。

才人剛沒,兩個龍嗣只剩一名,誰知道貴妃太爭氣了,多添了一名,補回去了。

一名接生婦後腳出來,表示貴妃無礙,皇帝正要跨步進去,胥不驕眼睛一亮,附耳:「皇上……」

皇帝循聲一望,小院外有個熟悉人影,披着一身毛氅,正被馬氏攙著,冬夜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這會兒聽了產房外的動靜,才轉過身去,漸行漸遠。

*

若懷的是雙胞胎,宮中的太醫孕期請脈查到時,早就報上去了。

後來才知道,貴妃原先體內殘毒,影響了脈象,八個月來,太醫們只當是單胞胎。

這倒沒什麼,就當是老天爺賜的驚喜。

兩個小皇子雖不足月又是雙胞,但母親產前保養得好,營養均衡,斤兩都算足。尤其比哥哥遲半盞茶出生的小皇子,中氣足得很,落地后比哥哥哭得早,哭得大聲,還抑揚頓挫有節奏,偏偏叫人操心的是大的那個……

哭得遲就罷了,還細聲細氣的,就像完成個任務,跟弟弟配合一下旋律。

與其說是哭,不如說是哼兩聲表示我還活着。

再等宮人們將這孩子用錦綢軟襖包好,裹在襁褓里,抱到床里去給母親看時,大皇子已經閉住眼睛睡著了,逗都逗不醒。

這功夫,小皇子嗷嗷嗷地一高一低哭得歡呢。

小嬰兒的啼哭是日常工作,小皇子在這項工作上表現是很突出的,鬼哭神嚎功力與生俱來,有段時間成了宮中有名的夜哭郎,性格外向,精力旺盛,虎里虎氣,誰逗都能岔著嘴巴傻裏傻氣地笑,一點兒都不含蓄,以至於謝福兒一直覺得自己生了個逗逼。

大皇子卻總是完全相反,好幾天才睜眼,性子斯斯文文,慵慵懶懶,每天吃完奶水就是睡覺,安靜得不得了。

再大些日子,這問題就更加凸顯,只是那就是后話了……

雙胞胎爭養分,一個強一個弱也是正常,但老大的反應,跟貴妃原先中毒時的跡象太類似。

太醫們不敢怠慢。

會診確鑿,太醫們斷了症,就跟前朝那名中了蛇毒的官夫人一樣,大皇子還真是在娘胎里過了毒源,以至於跟貴妃當初一樣。

胎兒脆弱,不像有抵抗力的成人,在娘胎里中毒多半保不住,就算生得下活的,恐怕也是個多病多災的身。

可大皇子除了好瞌睡一些,身子骨倒也沒別的什麼,再大幾歲,除了性子柔靜得像個小姑娘,膽子小了點兒,腦子和體力並不比同齡孩子差。

太醫們稟報,唯一可能是,貴妃因為第二次中毒,因禍得福,提前發動生產,早了一兩個月,讓大皇子少受荼毒,免了一劫。

產後,皇帝又叫太醫們給謝福兒通身檢查了一番。

倒是好信,生產了一次,就像是脫胎大換血,貴妃身子再沒那些餘毒的痕迹。

*

三朝過了,滿月快到,謝福兒也差不多完全恢復了。

期間,皇帝擬定皇子名諱,上牒入冊。

這一代的皇子是雙名,「執」字輩,老大執嘉,老么執祜。

按規矩,還得取小名。

皇帝知道謝福兒對於取名字有些怨念,大名是參與不了,小名叫她一起想。

謝福兒知道別看皇親國戚們上玉牒的姓名高大上,小名都是往賤里取,為了好養活,怎麼草根怎麼弄。

就像高長寬,乳名麟奴。

皇帝更可憐,爹娘腦筋都懶得動,直接順着排行叫六郎,這名字,嘖嘖,太菜市場了。

謝福兒一領着能取名兒的任務就興奮了,就算只是個小名也重視。

記得以前翻過本書,歷朝歷代皇帝的小名那可真是奇葩多多,當時看得還挺歡樂,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漢武帝小名彘,漢少帝小名犢子。

前秦昭宣帝小名堅頭,北魏章武王小名豹兒,長廣王小名盆子。

劉子業小名法師,宇文泰的小名焦糖駒子。

北燕惠懿帝更悲桑,一個禿頭小兒的小名被人喊到入土為安……

皇帝每次見謝福兒想名字時想得笑着滿床打滾,實在是一頭汗。

不就是取個小名,至於這樣么。

怕她坐月子期間腦筋動多了會留下什麼病,皇帝又後悔了:「小名而已,沒那麼多講究,朕想好了,老大阿狸,佛狸佛狸,跟佛佛那名正好是個搭配,吉祥文雅,也配老大的性格。另一個……」

另一個說什麼也要自己取,憑什麼啊,說是叫自己想,結果還是被他搶去了!幸虧有兩個。

謝福兒搶在前面脫口而出:「另一個就叫龜龜!」

皇帝一怔。

旁邊有記錄的內侍問:「皇上,可要錄下這名?」

皇帝拍大腿:「取得好!福壽祥瑞啊,就叫龜!老么跟龜也配得起來,朕的兒子,龜中也是個頭!」

這話怎麼聽得怪猥瑣的,謝福兒沒多想。

反正兩孩子的大小名就這麼定下了。

*

再過幾日,宮中辦了接生禮,

謝福兒惡露還沒清,躺在床上沒參加,聽說接生禮還納悶,不知道是什麼。

皇宮裏的規矩太多了。

趙宮人喜滋滋地解釋,天子抱着初生嬰孩站在金鑾殿前的廣場,射官用桑木弓和六根蓬蒿箭站在前方,射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朝天一箭,再射地一箭,稱之接生禮。

關鍵是,一般是國君的繼承人出生,才行這禮節。

接生禮時,謝福兒身邊兩個孩子缺了一個。

皇帝叫人把阿狸抱去了。

……

宮人們盛傳,雖還沒對外宣佈,但皇帝已經做了暗示,內定了未來儲君位,就是貴妃雙生子中的老大了。

第二天,皇帝叫胥不驕親自出宮,召趙王進宮。

蘇氏一事剛過,趙王見皇帝沒繼續查,早就不放心上了,正在愁接生禮的事。

這一召,趕緊屁顛顛地進宮了。

宮人們聽說與皇帝關在建始殿一個下午沒出來。

幾日後,朝上宣佈,賜返趙王回屬地。

謝福兒是當天晚上知道這事兒的。

她驚訝,但沒多問。

她以為他始終還是袒護著趙王,現在卻知道,從自己和蘇氏雙雙被毒開始,他已經是安排好了趙王的去留。

*

這期間,宮中去旨太傅府。

除了嘉賞闔府男丁,謝夫人被傳進宮住了幾天,陪坐月子,就住遠條宮內。

有娘陪着,謝福兒覺得日子倒也暖融融的過得飛快。

蔣皇后也差嬌娥來探了幾回。

謝夫人見皇后那邊來人,開始還有些緊張,見皇後身邊那個大宮女送來些產後滋補保養品,更有些抵觸,每次人走了都得檢查大半天。

這天蔣氏居然還親自來了,跟謝福兒倒沒多說什麼,一貫的冷艷,大部分時間只看着乳母懷裏的兩個嬰兒,問問嬰兒吃喝。

謝福兒看到蔣氏眼裏的光芒,甚至還看到蔣氏趁自己和娘不注意時,輕輕撫摸龜龜的手,幾次臉色一動,又馬上收緊了,生怕被發現。

阿狸瘦弱些,尤其剛生下來那幾天,小胳膊小腿兒的,像瓷器,蔣氏似乎不怎麼敢碰,但還是偷偷朝他笑了兩次。

蔣氏走了,謝福兒見娘親照例圍着那些補品檢查,叫趙宮人將匣子都捧下去了。

蔣氏也不是個壞心眼。

謝福兒從她害賢妃就看得出來,派個無間道過去,結果只叫蕭充媛將賢妃的頭髮給弄掉,倒有些小女孩的妒忌心思,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

她失去了恩愛夫君,在後宮使些小手段,與其說是爭寵,不如說是對以往風光的不甘心罷了。

折騰累了,看清些事,蔣氏自然也就停了手,知道怎麼才能活得舒服。

現在對於蔣氏來說,保持體面生活,偶爾緬懷過往,這才是生活。

男人從來都不算什麼,尤其是壓根兒就不看重自己的男人,何必糾結。

蔣氏面冷心痴,但從來不笨。

謝福兒將這些道理跟娘說了。

謝夫人也看得出,女兒和蔣氏關係處得不錯,偶有些拌嘴,但面上還是維繫得很好。

謝福兒又補充,安慰娘親:「皇后是明白人,咱們一正一副,抬頭不見低頭見。」

提起一正一副這事,謝夫人猶豫了一下,小聲說:「你爹昨天叫呂公捎了個口信給我,說是皇帝跟幾個內閣商議個事,想你身子還沒恢復,叫我先別告訴你……」

謝福兒一聽這話,知道娘絕對是要告訴自己。

果然,謝夫人望了一眼女兒,自顧自地接着說:「皇上有想重新冊立中宮的意思。」

*

除了蔣氏對兩個小皇子有些興趣,謝福兒也知道,生產那天陳太後來過,還在產房外等到自己生。

那晚刮著西北風,冷得很,太后還是想見孫子啊。

謝福兒想,現在已經出月了,再過兩天就把兩個皇子抱到佛堂去,到時太后再硬的銅牆鐵壁,也得融化了。

這晚皇帝來遠條宮時,謝福兒正在逗嬰兒。

皇帝這段時間又忙了起來,謝福兒聽說跟表哥接觸多。

品藻在遠條宮投毒那天之後,表哥又升了一級,跟皇帝連體人似的。

尤其這幾天,兩人關在建始殿的小書房,一關就是一個下午。

宮裏規矩,皇子三歲前隨母,住母親宮殿偏殿,謝福兒不願意離得太遠,白天黑夜都叫乳母將孩子抱進來。

皇帝進來靠近爐子搓搓手,脫下外袍,將身子都蹭熱了,抱起龜龜看看,又抱着阿狸瞧了瞧,疲倦的臉霽下來,笑得很得意。

謝福兒盯着他逗弄嬰兒,小的那個跟皇帝像得厲害,阿狸的五官和性情……倒更像另一個人。

這事謝福兒不敢明說,免得又惹得他老醋罈子掀開了,只是趴在床沿邊打趣:「你可別跟太后一樣偏心眼。」

皇帝知道自己對龜龜親熱些,宮人們都看出來了,她怎麼會看不出。

還真的是冤枉了,其實都是一樣喜歡,只是小兒子實在太像他了,總會有點兒新鮮感,聽她質問,皇帝笑了笑,將龜龜舉起來慢吞吞地搖了搖,掃她一眼:「我還怕你偏心眼,對阿狸照顧得多,對龜龜反倒不怎麼理睬。」這話醋意大得很。

阿狸身子弱些,膽子也小,謝福兒自然關注些,但他看來,卻是覺得阿狸長得太像那個人了,她這是移情作用……

謝福兒矇著被子,懶得跟他說了。

皇帝逗了半天,將孩子還到乳娘手裏,打發下去,走到床邊,手鑽進她的單衣內,少女的身材變成了少婦的身材,飽滿而柔軟,越發的叫人挪不開手,帳內熏香呼吸不上來:「寶貝兒,這都出月了……」

一個捏重,嬌嫩的地方受了委屈,謝福兒吃不得這個虧,逗逼上腦,一個猴子偷桃還了回去。皇帝啞然,嘴角剛抽了抽,她趁他發惱前已經滾到他身上,箍住他肩膀壓得瓷實,雪軟快要滑出輕薄的紗衣外,看得面前人眼都紅了,又馬上攏緊了紗衣,叫他不能看。

在皇帝氣急敗壞時,她又俯下來貼得緊緊,摩來挲去,總算叫他又舒服了。

皇帝摸摸她散下來的烏雲發,垂在碧玉一樣剔透的臉頰前,兩枚眼兒眨啊眨,哪像個貴妃啊,在外人面前倒是越裝越沉穩了,在帳子裏頭恐怕還比不上民間夫人莊重,捏了一把她臉蛋。

那把鳳椅叫她坐,還真有點不放心,一個不小心,指不定還啪嗒一聲坐斷了。

謝福兒見他若有所思,知道他在想什麼,坐在他身上,彎下腰挨着他臉,小聲:「我不當皇后。」

「什麼?」皇帝快要一個翻身坐起來。

幸虧懷孕生產長胖了一些,還沒來得及修身,她一用力,壓得他不能動彈:「皇后沒犯錯,無端廢了,別人只會說你把這嫂后給利用完了。」

皇帝盯住她,她有這麼維護自己的名聲?

謝福兒見他不吭氣,又說:「……阿壽不到十歲就被您賜慶國公爵位,現在剛剛升了壽春郡王,我表哥如今在御前行走,成了宮中的大紅人。阿狸又剛辦了接生禮,宮人們早就把他認定成了儲君……要是再來個皇后,我怕……」滿門的榮耀來得太猛,會叫人嫉妒。謝家不喜歡爭權奪利也不善於爭權奪利,只有一個氣管炎家主和善妒的主母,招架不了紅眼病的進攻。

月滿則虧,福氣到了頂就成了災禍,點到即止就好了。

這才是她的目的,始終是自保為上。皇帝手指滑過她的臉,唔了一聲。

謝福兒也不知道他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又說了兩句話,只覺得困了,帶孩子簡直不是人乾的活計啊,就算有這麼多保姆乳娘還是累。

再抬頭一看,他比自己還要困,眼皮子闔得緊緊,呼吸均勻,竟然早就睡過去了。

謝福兒剛要叫宮人捻熄燭芯拉上帳子,趙宮人從外頭走過來,在廊柱下打了個手勢,樣子神神秘秘。

謝福兒奇怪,想要下床,皇帝感覺懷裏少了個東西,將她腰身一攬說夢話:「別走,再走朕砍了你。」

謝福兒果斷將他推到裏面去,皇帝歪著身子繼續會周公。

她趿拉着寢室內小靴,披上袍子出去。

趙宮人耳語:「貴妃,太後過來了,在殿外。」

半夜三更的,太后居然跑來了……

*

大半夜的,陳太後站在小廳里,連攙都不要馬氏攙扶。

見到謝福兒,太后踉蹌著迎了過去,完全沒有禮儀。

謝福兒看見她面色很驚慌,還沒來得及問,太后顫著身子,刷一下,竟是要跪下去:「媳婦兒,老身這次可就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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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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