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兄弟之義

第九十五章 兄弟之義

這一年,司馬囧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很多事情,他還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他還看不清楚。司馬家的恩怨情仇,司馬家的陰謀算計,埋得太深了,哪裏是誰都能輕易看的出來呢?

出了南風樓,司馬囧沒有堅持再走路而回,而是讓近身伺候的小侍喚了一輛馬車來。他坐在車裏頭,頭倚在車身上,眼睛微眯著。五年前的事,今夜的事,像走馬燈一般,一幕一幕的在他的腦海中飛速的閃過,最終,定格在了司馬軌的身上。

「司馬軌。」司馬囧在心中細細地咀嚼著這個名字。馬車一顛一顛的行駛着,司馬囧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抖動着,已是午夜時分,路上格外幽靜,往往複復也只能聽見馬蹄的噠噠聲。這清清脆脆的噠噠聲,放佛踏進了司馬囧的心裏,每一步都壓在他的心口,使他喘不過氣來。賈南風於他而言,是重要的。那司馬軌呢?自然也是重要的。他與賈南風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可他與司馬軌難道就沒有兄弟的情分了?熟又能分得出誰輕誰重?

帝王之家多薄情,生於帝王之家的孩子,自小便比旁人多出一分「相煎何太急」的殘忍來,親親的自家兄弟姐妹反倒是最不能交心之人,彼此之間總是藏着掖着防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算計到了。生於帝王之家的孩子,自小便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多出了一份「步步為營」的艱難來。尤其是一個在王府里失去了生母的孩子。少了母親的庇護,他總是活的比旁人更艱難些。

司馬囧靠着馬車的車壁,身子微微蜷縮了些。心理學上常說,當一個感到害怕的時候,會下意識的縮小自己的身體,以此來尋求安慰。司馬囧,也會有害怕的事情。這些事情,放佛是他心底深海中見不得光的水草,被他強行壓制到了漆黑冰冷的心海里,它們在這片冰冷幽暗的海水裏漫無目的的搖曳著,就像是一個個可怕的水鬼,總想將司馬囧拖下深淵。司馬囧總是小心翼翼的避開它們,深怕被它們纏繞,溺死在這不見陽光的心海里。

不堪的過往,今日卻要被自己重新撥開了,司馬囧直覺得渾身冰冷,他下意識的縮小自己的身體,渴望尋求更多的溫暖。在幼年的多少個夜裏,他都是這樣取暖的。

小時候的他,總是覺得齊王府就是這一片幽深而冰冷的海,少了母親的庇護,他就像一隻少了根的水藻,任由海浪撲來打去,獨自飄零。當年,他還不是齊王府最得寵的世子爺,他只是齊王府里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是齊王眾多兒子裏的一個,是被人遺忘的那一個。

當年,他很少見到父親,當年,他吃過旁人吃剩下的飯菜,當年,他病的差點死掉。這些都是當年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從他遇見司馬軌的那一年發生了改變。那一年,他變成的大皇子的好友,那一年,他變成了齊王府最得寵的世子,那一年,他可以人前人後的小爺呼喝着。

賈南風總是說,司馬囧像極了暖陽。其實她不明白,每一輪暖陽都要挨過漫漫的冰冷的黑夜,才能迎來自己的光明和溫暖。司馬囧可以在人前笑得燦若桃花,那是因為他比任何一個都知道獨自流淚的凄楚;司馬囧可以在人前活的恣意昂揚,那是因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過早的嘗試過孤獨的滋味。在冰冷的暗夜裏,只能存活下來兩種人,被黑夜吞噬了靈魂的行屍走肉或是衝破黑暗的悲劇英雄。

「爺,到府里了。」馬車外邊傳來了內侍低低的稟告聲,陷入沉思中的司馬囧終於被喚醒了。司馬囧沒有作聲,兀自下了車,走進了齊王府。

此時,司馬囧只覺得渾身睏乏的厲害,腦子也昏沉的很,他木然的走進自己的屋子,衣服也沒有脫,便一頭栽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覺間,就這樣睡了過去。

貼身的內侍頭一次見到司馬囧這般狼狽的樣子,想要進屋伺候更衣,奈何這位爺的脾氣大得很,小侍也怕觸了霉頭,想了想,還是輕輕掩了房門,侍候在了外面,等著這位爺隨時的傳喚。

這一夜,司馬囧似乎陷入了夢魘的沼澤之中,一夜掙扎糾結,睡不踏實,卻也醒不來。似睡似醒間,天已經蒙蒙亮了。司馬囧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浸濕了,一覺醒來,身子的睏乏卻是半絲好轉也無,反倒覺得腦袋更加沉了。司馬囧靜靜地躺在床上清醒了片刻,便傳了內侍進來更衣。

換好衣服,重新包紮了傷口,匆匆吃過早飯,司馬囧便向宮裏出發了。一路暢通無阻,正如他每一次進宮一般。

司馬軌喜靜,因此,他的寢殿設在了北宮最北邊的永安宮。司馬囧一路默默無言的向著永安宮走去,只是走得越來越慢。

「囧爺,何時這般垂頭喪氣過?」一聲輕飄飄的調笑聲響起,司馬囧聞聲身體猛地一顫。

「正則!你怎麼這裏?」司馬囧看着站在不遠處司馬軌木然的出聲問道,說實話,他並沒有想好見到司馬軌要說些什麼。

「我料到你會來尋我,便早早起來等在這裏了,你倒是夠沉得住氣,等你了許久,才見你來。」司馬軌輕聲說笑着,看起來和往日裏並無不同。

「我來是想……」司馬囧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是啊,他來是想做什麼?揭穿司馬軌?指責司馬軌?或是大打出手?顯然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事情。司馬囧一時語塞了,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定定地站在司馬軌的對面。

「想不到有一日你也會少言寡語,倒是不像你的性子。」司馬軌輕笑着說道。

「我……」司馬囧張了張嘴,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急,我們邊走邊說罷。前頭還有好長一截子路呢。」司馬軌笑着轉身向前走去。

司馬囧沒有猶豫,跟了上去,二人並肩而行。一路走來,遇到不少內侍宮女,眾人紛紛側身給二人見禮,在旁人眼裏看來,二人依然親密無間,和往日裏並無不同。只有司馬囧自己可以感受到二人之間的尷尬。

真正的好友不管多久不聯繫都不會覺得沒話說,這是大家熟知的好朋友定律。其實好友之間還有這麼個定律,一但往日裏親密無間的好友變得寡言少語了,那麼二人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彼此間心知肚明卻又難以啟齒的事。此時,就有這樣一件事橫在二人中間,司馬軌不提,司馬囧也不知該如何來提。

「景治,你還記得前邊那個有着大條大條鯉魚的池子么?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在那個池子邊。那一年父皇過壽,齊王叔領了齊王府的小世子們來賀壽,小孩子們淘氣,哄在一起玩,當時我就站在這裏,嗯,就是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遠遠的看見一個小不點被一眾人哄著推下了水。當時是喜宴,我怕鬧出人命來,就跑了過,結果……」司馬軌的眼裏噙著

深深地笑意。

「結果我是非不分,閉着眼睛一抓,將那個想要救我的孩子一起拉下了水。」司馬囧也輕笑出聲。

「當時嚇壞了一眾宮人,慌慌張張的將我們兩個救了上來送去太醫院醫治,當時好像是剛開春罷,天還冷著,這一凍,我們兩個都病了,你在我的永安宮一住便是半個月。」司馬軌笑着說道。

「這一個月里沒少聽你說宮裏娘娘還有教書夫子的壞話。」司馬囧的眼睛亮晶晶的。

「咳咳。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司馬軌掩唇輕咳,停了片刻又道:「後來你病好了,回了齊王府,我一個人卻是悶的緊。總是隔三差五的差人去齊王府喚了你來玩。」

「便是從那時起,人人都道我與大皇子交好,對我刮目相看起來,便是父王,也是從那時起,對我不一般起來。」司馬囧笑着說道,只是眼裏的光芒較之前少了許多。

司馬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沒有多言,兩人繼續往前走去。

「你還記得記得那個北邊那個亭子嗎?」司馬軌指著遠處一個亭子問道。

「你給他取名叫禁武亭。」司馬囧摸了摸鼻子。

「那年夏天,你跑來與我說,你無意間在齊王叔的書房裏翻到了一本拳譜,要教與我一道學。說着便比劃了起來,我舉著書正要細細來看,眼睛上便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司馬軌邊說邊用眼睛斜覷了司馬囧一眼。

「那般小的亭子,想要不打到也是不容易的。」司馬囧裝模作樣的直了直身子。

「我的眼睛烏青了大約十日,我整日躲在寢宮裏不敢出來見人,卻還要扯著幌子便嬤嬤說是撞在了樹上,擔心嬤嬤稟告父皇,遷怒於你。」司馬軌輕聲說着。

「你這般幫我也不是一兩次了。我……我都記在心裏頭,沒有忘記。」司馬囧覺得如鯁在喉,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宮中兄弟雖多,卻不易親近,從始至終,能交心的便只有你一人。」司馬軌停住了步子,回頭看向司馬囧。

「在我心中,你不僅是交心之人,更有兄弟之義。」司馬囧仰起頭來,直直的看着司馬軌的眼睛。

------題外話------

姑娘們的熱情我感受到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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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丑后之賈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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