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不說.我自己去查.」說完進了浴室.沒過幾分鐘就出來了.換了一身衣服.抬眼望向李聿.期望他能親口告訴她.

李聿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好看的劍眉也微微皺起.一雙幽深的眸子注視着她.眸底翻湧著各種無奈、隱忍、心痛.幾次.嘴唇蠕動.卻並沒有說什麼.

蘇言深深吁出一口氣.李聿這副樣子.事情肯定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她不想做一個被蒙在鼓裏的人.既然李聿不告訴她.那她就自己去查.她就不信.外面一點消息也沒有.想到這裏.收回目光.拿起隨時攜帶的包包.走向門口.在經過李聿身邊的時候.被他伸手攔住了.蘇言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他只是說.「聽話.別鬧了~」那副樣子.完全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要是放在往常.她聽到這種話.心裏必定甜滋滋的滿足極了.但是現在.一顆心卻湧上來絲絲涼意.她推開他橫在她面前的手.語氣帶了認真.「我沒有鬧.」

李聿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煩.想要去接蘇言手中的包包.

蘇言知道他不想自己去查.條件反射地把拿着包包的手縮到背後.哪想.包包的拉鏈沒有拉緊.一些瑣碎的小東西都掉了出來.別的都不重要.但是她平常吃的避孕藥也漏了出來.心裏「咯噔」一下.她只希望他沒有看見.裝作若無其事地蹲下身.手還沒觸及到避孕藥.就被另一隻手拾起.

蘇言不敢抬頭看他.卻感受得到頭頂射來的目光.

「你一直在吃避孕藥.」

那樣森冷的嗓音.聽得蘇言心裏又是一「咯噔」.開口想要解釋.「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話剛開了個頭.就被他憤怒的聲音打斷.「我問你.是不是一直在吃避孕藥.」

沉默片刻.蘇言點點頭.下一秒就被李聿抓住臂膀拎起來.他幽深的眸子充滿了紅血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就那麼不想有我的孩子.」

肩膀被他抓的硬生生地疼痛.事情越來越亂了.她有心解釋.但是只怕.李聿現在沒有心情聽.最開始吃避孕藥.確實是因為她不想懷孕.因為她怕.一旦有了孩子.很多事情就有了牽絆.那個時候.她還沒想過他們的以後.但是.上次月事來了之後.她就沒有吃藥了.她是真的想要放手一搏.和他有一個未來的.「是.我一直在吃藥.但是那是在···」

「蘇言.你不想有我的孩子.那你想和誰生.」

蘇言瞪大眼睛.實在不能理解李聿這句話的意思.「你什麼意思.」

李聿放開她.走到沙發前.抓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從裏面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在手中緊緊攥了幾秒.「啪」地扔到她臉上.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牛皮紙袋落到地上.裏面的東西散落了出來.刺眼的照片呈現在蘇言面前.那是一個昏暗的走廊.「她」的身影立在一間房前.嘴角有隱隱笑意.她瞪大雙眼.看着地上的照片.實在是不敢相信.她緩緩的蹲下身.顫抖着手拾起地上的照片.一張張的翻看.越到最後.看着林泰一從那件房門出來.一顆心越是涼的厲害.最開始.她的腦海中甚至閃過一絲念頭.她是不是失憶了.因為照片上的人確實很像她.但是.努力的回憶過去.並沒有哪一段的記憶是空白的.那麼.只有一個結果.這些照片是偽造的.她能看得出來.那麼他呢.事情發展到這裏.李聿情緒的反常也得到了清楚明白的解釋.「你覺得照片中的人是我.」

李聿不置可否.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心突然間好痛.為的是他這般的不信任她.眼睛是可以被蒙蔽.但是心呢.她把全副身心託付於他.最後得到的卻是一味的不信任.鼻子一陣酸意.眼眶也在發熱.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才不讓眼淚掉下來.深呼吸幾口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帶着幾分苦楚.「不管照片中的人是不是我.從一開始.你都已經認定了是我.原來.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李聿薄唇蠕動.想說不是這樣的.但是.冷傲如他.有些話也是說不出口的.初收到這些照片時.他也是萬般的不相信.而是選擇無條件給予她信任.但是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再想到她和林泰一那些模糊不清的過往.那份信任就逐漸被恐懼、嫉妒、憤怒所代替.「你敢說你心裏從未有過他.」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深深插進蘇言的心臟.她別過頭去.不讓他看到眼眶裏閃爍的淚花.努力地眨了眨眼.確認看不出異樣了她才轉過來.嘴角帶着一絲嘲諷.「對.我特么心裏有他.一直都有.這樣你滿意了嗎.」

明明是賭氣的話.可是當局者迷.聽到她肯定的回答.李聿心頭一顫.像被針扎了一下.理智什麼的都被拋到一邊.指著房門大吼一聲.「滾.」

蘇言也不做任何停留.拎着包當即就出了別墅.迎面冷風吹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面無表情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沿着漫無邊際的海岸線慢慢地走着.

蘇言一走.二樓就傳出「噼里啪啦」東西破碎的聲音.凡是能夠摔的觸手可及的東西.都被李聿摔了個稀巴爛.整個卧室頓時一片狼藉.蘇言的手機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李聿本不想理會.但是鈴聲不眠不休刺激着他的大腦.讓他煩躁的心情愈加煩躁.他在床腳找到了她的手機.來電顯示上林泰一三個大字再一次灼傷了他的雙眼.憤怒地揚起手機欲向地上砸去.電話鈴聲戛然而止.一張照片呈現在他的眼前.照片顯然是**的.只有一個側顏.嘴角微微上揚.安靜滿足的睡容.李聿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是這一面.長年累月的偽裝.他已經習慣了以冷傲示於人前.甚至忘記了該怎樣發自內心的微笑.握着手機.他一張張的往後翻著.滿滿的相冊都是他.睡覺時的他.工作時的他.走路時的他.開車時的他···每一張.嘴角都帶着淺淺的笑意.他說過.他不喜歡拍照.她記住了.卻用這樣的方式記錄了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揚起的手緩緩放下.冷峻的面容也緩和了些許.幾秒后.他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電話很久才被接通.對方顯得很小心翼翼.「喂.我說姑奶奶.您有什麼事啊.」陸侑揮手暫停會議.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李聿眉頭微皺.對於「姑奶奶」這個稱呼.他顯然不怎麼喜歡.但是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是我.」

陸侑步伐微頓.神色閃了又閃.最後又恢復了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揶揄的語氣.「聿少啊~」

李聿也不多費口舌.開門見山.

「你自己送她回去不就得了.不然.李一也可以啊~難道你還放心不過他.」

「···」

對面沉默了幾秒.陸侑立馬意識到.壓低聲音.「你們···吵架了.」

對面又是一陣沉默.陸侑也有些為難.並不是因為此時的會議有多重要.而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種明明想要見到.卻又抵觸的心情.抬頭望了望落地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寒風吹來.「呼呼」作響.他輕輕說了聲.「好.」

沿着海岸線走了不知多久.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下.眼角餘光只瞥到一抹黃色.她並不在意.打算越過車繼續往前走.可是車卻跟着她往後退.亦步亦趨.要知道.這條海岸線甚少有車經過.特別還是這麼寒風刺骨的天氣.她木訥的抬起頭.就看到駕駛座上諱莫如深的陸侑.對.確實是諱莫如深.蘇言從來沒有見過陸侑這樣的表情.眉頭微皺.雙眼幽深.性感的唇微微抿起.一雙眼眸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過她在看很遙遠的事情.要是平時.蘇言肯定會和他打趣一番.但是現在.實在沒有那個心情.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打算繼續往前走.副駕駛座的門卻開了.她再抬起頭.陸侑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我說姑奶奶.您去哪~我送您.」

蘇言能夠猜到.陸侑的出現並不是偶然.肯定是受了某人的囑咐.心裏頓時暖暖的.卻又帶了一絲刺痛.為什麼.不相信她呢.

蘇言並沒有上車.仍是延續著剛才的狀態往前走着.

陸侑也就緩緩地跟在她的身後.這一刻他想.自己的行為.究竟是兄弟的囑託.還是自己的內心使然.就在他微微晃神的瞬間.前面的一個小身影毫無預兆地倒下了.世界突然一片靜默.等到他反應過來后.踉蹌的走下車.跑到她的身邊.顫抖著雙手抱起地上的人兒.連叫她的名字都帶了一絲顫音.「蘇言.蘇言.快醒醒···」

他六神無主.抱着她放到車後座.將油門踩到底.黃色法拉利像脫韁的野馬向前疾駛而去.

車剛剛靠近鬧市區.蘇言在陸侑焦慮的聲音中悠悠轉醒.「我怎麼了.」

拿着電話的陸侑突然從後視鏡中看見蘇言.嚇得手中的電話差點滑落.一個急剎車.將車停靠在路邊.

顧少辰剛剛從醫院出來.得知李聿早上帶着喬伊曼走了.他正打算回去.不想卻接到陸侑的電話.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他半句也沒有聽懂.「你說什麼.」

陸侑盯着後視鏡看了半天.久久才反應過來自己並沒有幻覺.對着電話說.「哦.沒什麼.」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少辰莫名其妙.卻也懶得想太多.因為他的思緒正被另一個人佔滿.伊曼.他的伊曼.

蘇言沒有聽到回答.忍不住又問了一聲.「我剛才怎麼了.」

陸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收回目光.「你剛才在路上暈倒了.」

蘇言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額頭.暈倒前的畫面漸漸回歸意識.還有.陸侑焦急的神情.微微震撼.只希望.不是自己想得太多.她拒絕了陸侑送她去醫院的提議.直接回到了租住的小區.爛尾樓還是曾經的模樣.雖然是冬季.但是空氣中還是瀰漫着垃圾的腥臭味.聽說.一個人在某種氣味中待的太久.嗅覺就會麻痹.事實還真是這樣.以前住在這裏的時候.每次進出.也覺得還好.並不是那麼接受不了.可是現在再次聞到這種味道.竟油然而生出一種噁心的感覺.她極力隱忍着內心的不適.和陸侑告別.藉著樓道里昏暗的燈光.回到了出租屋.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陽台.陸侑歪著脖子想.她會住在哪一間.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他沒有看來電顯示.整顆心都在想.她的身影會出現在哪個陽台上.

「到了嗎.」

陸侑渾身一震.望着陽台的視線緩緩收回.壓低着聲音說.「到了.」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陸侑卻盯着手機.內心久久不能平復.你在想什麼呢.她.是你兄弟的女人啊.

李聿確定蘇言安全回去之後直接驅車去了公司.陰沉的面容讓整幢樓都處於低壓中.每個人都吊著膽子小心翼翼.生怕觸動了低氣壓的中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站在辦公桌前.李一拿着平板電腦正準備彙報今天一天的行程.卻不料少爺直接來了一句.「查一下.昨天她和伊曼分開後去了哪裏.然後.」話鋒一轉.把一張照片扔到他面前.「查出這張照片的來源.」話剛說完.桌上的固定電話就響了.他有些不耐煩的接起.扯扯脖子上的領結.「說.」

喬伊曼此刻正坐在房間里一邊歪著脖子講電話一邊塗指甲油.聽到對方冷冷的聲音.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一定是那些照片起到作用了.於是嗲著聲音喚了一聲.「聿~」

李聿皺眉.把電話稍微拿遠了一些.「伊曼.我現在有事.晚些再去看你好不好.」

喬伊曼故作委屈的「嗯」了一聲.緊接着電話就被掛斷了.她望着指甲上未乾的指甲油.輕輕吹了口氣.淡淡的香味飄滿整個房間.心滿意足的笑了.

李聿掛斷電話發現李一還站在面前.皺眉.「有事.」

李一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發現的事實說了出來.「昨天欺負喬小姐的三個流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