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手裏捧著暖爐,倚在窗邊望着遠處的皚皚白雪,眼角卻在不知不覺中溢出了淚。玉如捧著一大束紅梅從外面走來,看到臨窗而立的我,忙進屋把窗子關上。「公主身子骨弱,怎麼又站在這裏吹風?」說罷,趕緊給我拿了一件白裘披在身上。

低頭打量了一番這件白裘,想起當年的孟嘗君有一件天下無雙的狐白裘,不知與這件可否一樣。如今宮中將這樣難得的東西送給我,實在是可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玉如在旁邊忙說道:「這件白裘是前兩天宮中託人送來的,聽說宮裏只有一件。長公主怕二公主在山裡冷,自己都沒捨得留下穿...」

不等她說完,我已轉過身走到桌前,細細打理着她從山中摘回來的紅梅。玉如在我身後輕嘆了一聲,也不再多說,只是上前幫我找了一個花瓶放這些紅梅。聞着這些骨中香徹的紅梅花,想着它們迎著寒風雪中傲放的姿態,不禁有幾分敬佩之情。

「以後還是讓它們長在山間野外吧,這樣傲骨錚錚的花養在室內實在是可惜了。」

玉如不解地望着我,不知我這感慨又從何而來。我笑看了她一下,望着她凍得通紅的臉到現在還沒有暖過來,心裏又有些不忍。「以後這麼冷的天就不要出去了。老人家都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你今天也凍壞了吧。」

「公主不用擔心,奴婢一直走動,不覺得冷。只是...」玉如抬頭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只是什麼?」

「徐大人又來了,已在外面站了一個多時辰。我怕公主知道了煩心,就沒敢回稟。」

「你怎麼不早說?天這麼冷,徐大人年事已高,再站下去別出什麼事。」頓了一下,深深嘆了一口氣。「玉如,讓他去前廳見我吧。」

行過禮后,徐大人接過玉如端上來的茶,嘆道:「二公主,您終於肯見老臣了!」

「徐大人,我見您只想告訴您,以後不要再來了。我離宮多年,獨居於此,宮中之事與我再無瓜葛,還望徐大人體諒。」

「二公主,但凡老臣有法子,也不會厚著臉皮一再叨擾您。皇上久病卧床,不問朝政,近來朝中大事都由長公主來處理。」說到此,徐大人略作停頓,抬頭望了一眼我的臉色。看我無意阻攔,他接着說道:「長公主自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可自從二公主離宮后,長公主行事愈發專斷,再也聽不得旁人勸。」

「你在背後這麼議論阿姐,就不怕我回頭告你的狀?」隨手拽著白裘上的狐毛,冷臉說道。

「老臣就是拼了命,也得說。長公主能力過人,朝野上下無人不服。可老臣也是看着她長大的,知道她性格剛烈,遇事不知委曲求全,不願做權宜之計。這一點,想必二公主也清楚吧。」

起身走到門前,看着灰濛濛的天,說道:「清楚又怎樣?您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天色也不早了。」

「前日華國修書來,說是為兩國交好,願邀二公主到華國做客。長公主自然不同意,可華國以此為借口,說長公主無意兩國和平,怕是來年春天兩國又要起戰事了。如今華國國力強盛,勢頭正盛,而我們陵陽國今歲又遭大旱,國庫空虛,實在經不起大戰啊!」說罷,徐大人又跪在我面前,哭訴道:「更何況北面的莒國也是虎視眈眈!如果兩國開戰,陵陽國定會腹背受敵。到時再想什麼權宜之計,可就晚了!」

聽到「華國」二字,心裏已是一陣揪痛,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怒斥道:「我去華國做人質,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就算沒有這個借口,華國還是會找到其他借口進犯的。」

「如今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了。據老臣所知,華國和莒國也有邊界矛盾,如果華國和莒國先起戰事,我們陵陽國或許會躲過這一劫。」說罷,徐大人給我磕了一個重重的頭,「還望二公主為陵陽國子民做主。」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身後的玉如說道:「徐大人請先回吧,容二公主思量一下。」

不等徐大人回答,我一人快步離去。等玉如在後院裏的亭子裏找到我時,天色早已漆黑。「公主,回屋吧。」玉如上前扶我起身,整個人都已凍僵,身體都麻木成這樣,為什麼還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裏的痛?

「不用為我準備晚膳了。」進屋后,我輕聲說道。

玉如沒有答應,卻徑自哭了起來。「公主,奴婢知道你心裏難過,眼淚都是往肚子裏咽。公主臉上早已無動於衷,似是看淡,可夜裏又經常一個人抽泣,喊著慕公子的名字...」

「不要再說了。」摸著脖子上的傷疤,淚如雨下。「他死了三年了,我卻還好好地活着....」說罷,扯下身上的白裘扔在地上,喊道:「要不是阿姐逼迫我,我們又怎會天人永隔?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阿姐了,我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去恨她了...」

擺手示意玉如退下,待她離去后,一人獨坐在搖曳的燭光旁。想起初遇的情景,竟恍如隔世。奈何怎樣努力,腦海里卻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不知在何時,已經開始淡忘他的容貌,不變的依然是心上的痛。這一世註定緣分交錯,霧裏看花,滿腹惆悵。

我這一生還這樣漫長,可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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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殤 驚鴻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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