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用餐對於吃貨來說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啊……

廖約又再一次目睹了這位小姑在吃食上與性格極其不搭和的一點。

不是說對方吃相有多麼粗魯——她在這點上還是正常的範疇里的——而是她對於重口味食物的執著程度。一盤意麵，除了必有的專用醬料(加量的)外，還存在辣椒油這種物事。當然這並不是不正常的。

但既是對於一片有着清淡飲食習慣的地區，又是體現在文文靜靜一個少女身上的話，這便有些不正常了……

……

這是一段充足的旅途。

這是一段收穫多多的旅途。

這是一段有人喜有人悲的旅途。

悲的……

自然不是廖約同志。

據他本人印證：作為一名大度的小輩，他對於這次出行是毫無怨言的，悲哀就更談不上了，想也是他怎麼會是那種小男生的性格？！

那麼悲的，便是應孜小勞工了。

幾天滅絕人寰的軍訓后……半個鐘的服務點餐跑腿上菜，便成了最後一根壓死她的稻草。原本潛伏着的酸痛從肌肉與骨頭的間隙里冒出來。是一種澀澀的酸軟，按摩找不到點，只若有若無地延伸，到整個小腿，再是大腿。

這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朝小侄子學校返回的路上。

應孜不適地伸展了雙腿，漸漸地也相對前面帶路的人落後下來。

廖約若有所覺，也放緩了步子，待與應孜並肩時，朝她那兒近了近，像是輕輕依着她的身體，實際上是借了個力給她。

「還好嗎？」

大學的軍訓，總的來不是過於輕鬆便是過於可怖。應孜她們的學校可以見得便是後者了。

她平日裏是並沒有高頻率地運動的，甚至本身算是有些體虛。也就耐力不錯，算能經得起折騰了。

但該不足的地方無論有多久的潛伏，總歸在一段時間后要暴露出來。

……嗯，不過這真不是時候。

但還是在能忍受的程度之內，也是它還有一部分是未發作出來的。

「……我背你？」應孜正默默估量著自己這次的運動過度能否在下次軍訓前完全好轉，便突然聽到身邊偕著的侄子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話。

她於是覺得尷尬。但在眼神還未逃開對方沉沉的注視時，似想起了有趣的事般，暖暖笑了，這是相對原本時有的淡笑暖和許多的笑容。

「以前可都是我背的你。只可惜我現在不能讓你背回來了。嗯，太丟臉了。」

……她是比他大近兩周歲的。女孩子小時候發育快，曾經七八歲年紀時她就要比他高多了一個頭。他那時還是急躁的性子，嗯……也能說是有些粘人的。就愛粘她，不，不如說是欺負她罷。他在同齡里太過矮小了，也便只能折騰她這個總是謹記要容讓他的小姑了。

她那時並不是特別喜歡他的性格，但一起玩的也就他最多時候。她鮮少跟同學們外出，他也不愛跟那些高過他的男生玩耍，女生的話他又嫌墨跡——卻是他沒注意到她有時候也是個墨跡的人，比如吃飯，整拾東西之類的，想東西也太跑題，好瞎琢磨……

「嗯。」聽了應孜回憶的話，他偏過頭，應聲時聲音也沉了些。

……他對於自己小時候的性子還是琢磨得出來的。但總不比小姑她這位親身體驗過的人。

也許很糟糕吧！

他想。

可以說，他如今關於那時最多的記憶，便是眼前這個人各種照顧他的場景了。

不，作為一個剛上小學的小女生，她的很多東西都是比不上成年人的，何況是照顧人上。當然這是必定的。

同時，大多時候，相對於其他同齡人而言，她也同樣太過無趣了。

總是安安靜靜的。

課間偷偷從她教室門口望進去，她就安安靜靜看着課本，或趴在課桌上睡去。她也跟同學們有過對話，但就是應個招呼之類的。

她的人緣不差，一個聰明和氣的小女孩總不會讓人有惡感。平時就連一些調皮的小男生也似有所顧忌般而沒有去戲弄她。他想，他們也應該覺得戲弄她太過無趣了，或者說他們也還達不到特別惡趣味的程度。

總之，她的世界太過安靜了。有着宜人的安靜之處，令他沉迷進去；也有着冷然的安靜之處，令他感覺奇異，有時會想逃開，似乎那冷然太過迫人，但更多時候是清冷的，沁心得涼……

他並不是真的不願與那些男生們玩耍，但若與小姑二者選其一，不用說便是選後者了。

其次，她也玩得起探險之類的男孩子的遊戲，能常陪他折騰。也是因為對於她而言這沒有什麼可顧忌的……

她顧忌的是她的表哥表嫂，也便是他的父母親。她也更要顧忌着他，總不會讓他玩得過火。

他覺得這是一種代價，便也沒有怨言。

……這便是他的童年，也可以說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