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途（下）
狼籍谷地，一陣飛沙走石，才要騰空，又被山壁阻擋，落了下來。
安安靜靜，一襲青裙，一抹白衣。
「你……」打破沉悶，男聲響起，幾許溫柔，幾許愛護，白衣男子嘴角的笑意真實了起來。
「我的真名，叫何離離。」裙尾扶風，嫵媚女子美眸盈水，朱唇輕啟，婉約聲調尤甚天籟，只聽言道：「你，便叫我離兒吧。」
「離兒？」
「嗯！」笑意盈盈，何離離答應道。
「呵~」白衣男子搖頭輕笑，一副無奈狀，只聽他道：「看來我的火候還不到啊，你竟能認出我來，離兒，你看出我的破綻在哪？」
「沒有破綻！」何離離羞羞點頭，臉上紅雲飄飛，只叫白衣男子片刻失神，旋即回復過來，將他反應看在眼裏，何離離羞意更甚，低聲道：「你我生息同出一轍，你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我的心思，因此，不論你百般變化，我都認得出來。」
看白衣男子恍然模樣，何離離輕聲一笑道：「那，這些年，你有了什麼變化？」
何離離所問，正是要知道他現在的情形，白衣男子搖頭道：「這些年，我並無變化，我向來是魔門之中，自由放肆，無拘無束的妖人——逍遙生！」
「那~」何離離又開口道：「不知逍遙公子為何入了魔門？」
「一時也說不清楚。」逍遙生笑道：「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何離離聽道，也不追問了，只將眼看着逍遙生，語帶期盼道：「我，可以跟着你么？我想跟着你！」
逍遙生沉默了一陣，也不知白銀面具是怎樣一番表情，只是看着何離離一臉懇切，卻是不由心軟了下來，只聽道：「好吧，只是，你也要偽裝好自己。」
「嗯，我知道的！」何離離喜色上臉，一雙水靈眸子也滿是激動神色。得到肯定的回復，她不能自已，在一邊歡喜蹦跳了起來，畢竟心智尚小，即使平時假作得嫵媚，也掩蓋不住那些隱藏的孩子氣。
將她情不自禁的作為看在眼裏，逍遙生輕輕搖頭，白銀面具上露出的秀氣眼睛卻湧現出了淡淡的笑意。
好一陣，何離離方才平穩了心情，看逍遙生在一邊看的好笑，一張俏臉又騰地紅了起來，忙忙將手抬起，捧住面頰，只覺得陣陣火燒，低聲道：「我……」
「沒什麼！」逍遙生輕輕一笑，打斷了她的話，伸手將她的雙臂放了下來，柔聲道：「離兒就該是離兒，不必假作什麼樣，方才那般，很可愛啊！」
「真的嗎？」驚喜抬頭，正撞見逍遙生清明眼神，疑慮道：「山裏的老頭們都說離兒太鬧騰了，你不會煩嗎？」
逍遙生聽罷，寵溺的伸手在何離離秀髮上揉了幾下，笑道：「當然不會了！」
何離離抱着叫逍遙生揉得亂糟糟的頭，卻是調皮的吐了下舌頭，心中歡喜得緊。悠悠抬頭，正對上他做工精緻的白銀面具，銀光閃閃，華貴昭然……
纖纖細手，慢慢抬起，向著逍遙生耳畔伸了去。
掀！
……
咻！巨大刀意破空，猛的沖了出去。
轟隆！悶雷作響，巨大骨盾震顫不已，師天軒站在雲成子玉盤「雲淡風輕」之上，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抬手一收，將鬼龍顱收了回來，手掌揮動間，血紅光芒隱現。電光火石，那鬼龍顱已是再次憑長數倍，劃出一道血紅光尾，向著玄宗幾人襲去！
玄宗這邊，幾人集在武應池玄武甲上，只看楊絕塵周身一震，錕鋙嗡鳴刺耳，唰的結出了碩大刀芒，豎劈直下，快如閃電！
碰！又是一聲大響，鬼龍顱猛的震顫起來，去勢大減，卻仍是衝擊過來。
一聲嬌叱！冷秋霜手中細劍一甩，叮鈴鈴在虛空之中結起來一道冰壁。隨着一聲脆響，鬼龍顱倒飛回去，冰壁也是道道隙縫橫裂，破碎開來。
堪堪看得有些明晰，一面巨大方盤卻臨近眼前了，「殘風弄影」！
「喝！」一臉敦厚的呂聽樓濃眉緊皺，昊天塔倏地漲大，「吭」一聲迎上了玉盤，死死將它堵住不能前進分毫。又是一聲嗡鳴，華美「龍泉」一晃，急急自昊天塔正中穿過，猛的刺了上去！
磕！脆響一聲，那邊枯瘦道人武成子臉色一苦，忙忙收回了方玉，仔細一看，卻是被龍泉磕出了一道小小几乎微不可查的縫隙。
咻咻！兩道輕微聲響，紅色絲線自龜甲之上襲來，欲仙宮東方雯玉臂一伸，兩個紅鐲子脫手飛出，套着絲線向上飛了去。
紅色絲線憑空繞了幾繞，倏地收緊，束住了魔門幾人腳下圓盤，晃悠悠一陣顫動，只叫魔門四人立足不穩，
雲艷霓臉顯喜色，正要再度出手，卻是驚呼一下，兩道紅芒猛的來了！咣當！脆響，一片鏡壁破碎，紅芒一頓，雲艷霓輕舒一口氣，將紅線「紅塵秋」收回，感激的看了藍茹瑤一眼，方才，正是藍茹瑤用「仙緣」寶鑒凝出了一片鏡壁阻住了鐲子，才叫雲艷霓安然脫險。
轟！
正值片刻安靜，一陣巨響又傳了來，圓玉「雲淡風輕」一陣劇烈晃動，上面武成子悶哼一聲，「撲」的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圓玉失去駕馭，倏地下墜。轟然大響之後，下方密林湧起了濃濃煙塵，林鳥驚起！
一道青光迴轉，「噌」的入鞘——太阿！
曦梓方才一擊灌入了全身修為，孤注一擲之後，只覺耳邊嗚鳴聲聲，腳下不穩，向後倒去。
身下一軟，便是香風撲鼻，甩頭一看，卻是藍茹瑤接住了自己，看看周圍，眾人都向他看了來，眼中神色各異，或多或少是驚異於欣賞。
「我說~」武應池催動玄武甲急速飛馳著，微向後一撇道：「小黃師弟，看不出來啊！」
「呵呵，呵呵……」曦梓自藍茹瑤懷中坐起，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只用手撓著後腦傻笑。
「黃師弟真是出手不凡！」楊絕塵笑道：「我一早便聽師父說過，玄宗來了個天縱奇才，拜入江師叔門下，必是我玄宗棟樑之才，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呃……」曦梓有些訝異，一會兒回過神來，仍是撓著頭，臉紅道：「楊師兄過獎了。」
「你不用謙虛！」清朗聲音傳來，卻是前面蕭馭龍頭也不回道：「他說的是實話。」
雖是誇讚，曦梓卻覺得一堵，蕭馭龍是在太傲慢了，正不知作何回應，卻聽雲艷霓道：「師弟你莫理他，他今日吃了癟，心裏鬱悶才那副德性，你做的很好！」
曦梓轉頭，雲艷霓正向他點頭，便是她身邊冷臉冷秋霜，也是目帶讚許。想及蕭馭龍與楊絕塵聯手卻叫那神秘男子慘敗手下，也有些瞭然了。
「楊師兄！」曦梓看向楊絕塵，疑惑道：「那個戴面具的，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楊絕塵皺眉思索了一陣，出聲道：「師父叮囑我，魔門之中需要注意的幾人，師天軒便是其中一個，那白衣男子，想來是逍遙生！」
「逍遙生？」眾人都有些疑惑，卻只有蕭馭龍冷哼了一聲，叫曦梓有些好笑，這蕭師兄，看着傲慢，卻是孩子氣極重的人。
「當日，師父說的時候，只說了這個名號，我沒有太注意，只知道是這兩年突然在魔門之中名聲大噪，方才那個白衣男子，修為卓絕，卻不符合師父跟我說的任何一人形貌，想來，便是這神秘的逍遙生了，沒想到，這人竟然這般厲害！若是生在正道，那該有多好！」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知作何言語。
玄武浮空，風聲陣陣，不多時，便化成了一顆黑點消失不見……
密林深深，花木慘慘……
人影晃動，倏地停在了半截粗大樹榦之上，一男一女，前後立着。
看看四周敗象，逍遙生眉頭一皺，卻沒有出聲。
「你做什麼去了？」一聲質問響在耳邊，身後一陣腳步踢踏，師天軒帶着幾人走了出來，武成子神情萎靡，被雲成子摻扶著，顯然受傷頗重。
聽他不客氣話語，何離離俏臉一冷，就要動作，卻被逍遙生輕輕一拉袖腳止住了，只聽逍遙生冷笑一聲，嗤笑道：「我做什麼與你何干？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你！」師天軒臉色一變，就要發作，卻似想起了什麼，整理情緒道：「你別忘了，是你自告奮勇要來的，事情辦砸對誰都沒有好處！」
「那又如何？」逍遙生轉臉，目中一寒道：「我早提醒你們不要明目張膽，如今打草驚蛇，說了出去，也賴不到我頭上！」
見他神色狠厲，師天軒不由向後退了一步，雖然私下不和，但他自知不是逍遙生的對手，面上有些緩和道：「別衝動！事到如今，想辦法補救才是要緊的。」
「哼！」逍遙生回頭，望向微微一點的天邊，微微思索，才道：「此行還未開始，你們便暴露了，再跟蹤怕是不可行了，為今之計，只有在迴路上做佈置了。」
「迴路？」師天軒有些疑惑。
「正道的人必然猜得到，蓬萊門人出山，我們會不擇手段阻止。」逍遙生肯定道：「一旦接到了蓬萊仙使，他們定然顧忌我等不會大張旗鼓御空疾行，因此，東海諸地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要在東海堵截他們？」師天軒有些明白了，卻想及東海遼闊幅員，仍是出聲詢問道。
「正是！」逍遙生點頭應道。
「好！便聽你一次！」師天軒聽他語氣淡淡，也聽不出什麼異常，只狠狠一咬牙，轉頭向身後幾人道：「我們先走！」
「嗯！」雲成子與東方雯答應一聲，幾人身形一晃，便不見了蹤影。
左右瞧瞧，再無一絲聲息了，何離離伸手拉了拉逍遙生的衣袖，眼中有些擔憂。逍遙生回頭，將她眼中神色看得分明，只輕輕一笑，搖頭示意無礙，只聽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得到回應，何離離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相信你。」
微微一笑，逍遙生轉頭看向了遠天玄宗人等消失的方向，低聲似在自語道：「總有一天，會有個交代的，一個滿意的答案……」
何離離聽的疑惑，卻只是看着逍遙生秀挺的脊背。兩個人，不言不語，只聽風聲擾耳。
「走吧。」一會兒工夫過去，逍遙生好似回過神來，低聲道。
「嗯？哦。」何離離一震，愣愣應道。
唰！眼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