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魔獸狂襲（1）

伊格德拉西爾榛皮樹，它的殘骸還在遭受折磨。受罪的痛苦無人知曉，公鹿自上麵食其嫩葉，巨蟒從周圍腐其枝幹，底下還有毒龍尼特霍格……

——《詩體埃達》第4首《格里姆尼爾之歌》

若問如今「海牙騎士團」中立場最尷尬的成員是誰，大概非在學生會兼任秘書的佳麗莫屬。

會長是足以毀天滅地的毒龍，副會長是可與之分庭抗禮的神鷹，二者相繼露出真身後，基於各種複雜的原因，才能表面上維持還算和平的共事關係，但佳麗很清楚，這種狀態就像腐朽已久的獨木橋一樣隨時會崩潰。一方面要繼續在他們手下工作，一方面要對學生會普通成員隱瞞好這一切，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了。

更糟糕的是，唯一能夠緩和這種窒息氛圍的同伴，連續幾天都沒有出現在這裏。「她」是大家現在最想看到的救星，不僅對完全放棄了戀慕銀弦的佳麗來說如此，對學生會其他成員也……

「——說起來好奇怪啊，為什麼最近尉遲同學都沒有來呢。」

一位紀律部的男生無意間嘀咕出了眾人的心聲。然而，就在他的話得到附和之前，銀弦與魅堂的凌厲目光就同時從兩個方向射來，嚇得那無辜的發言者慌忙閉嘴。藍發少女默默望着彼此完全不交談的兩位恫嚇者，再次沉痛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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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弦學長？現在方便的話，可以回答我嗎？」

學生會成員們不知道，他們惦念的少女已經在行政樓下站了很久，一次次發送著精神感應。旌姬雙手合在胸前，焦急地仰望着那扇緊閉的窗，可不管嘗試多少次，窗前和她的腦海中都沒有任何動靜。

自凱爾花園酒店的那場戰鬥后，旌姬清楚自己已經不能再去學生會露面，又擔心那對宿敵神話獸再起爭鬥，便悄悄試着與銀弦聯絡，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這種聯繫，因此只有一種可能——黑龍王的化身單方面地、主動關閉了與瓦爾基麗少女交心的大門。

「看來……真的到此為止了。」

明明都發生了那種事，還奢望昔日的友情能夠繼續，根本就是愧對自己名號的可笑念想。但是，身為女武神的直覺在隱隱提醒她，銀弦的態度變化可能是某種不祥的先兆。又等了幾分鐘，不得不死心的旌姬無奈地嘆息一聲，正準備返回教室——

「——希爾達，你要去哪裏？」

旌姬閃電般地轉身仰望，果然是俯視着她的金眼神鴉正在半空中盤旋。「父王？您怎麼這個時候……」為了不引起注意，少女立刻舉起手臂將福金迎下來，並帶着它跑到隱蔽的角落。「來騎士活動室一趟，我在那裏等你。」蒼王簡潔地說道，「隱居起來偽裝養傷的這一周，實在是無聊到極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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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踏進活動室的旌姬還沒來得及行個完整的禮，就被蒼王牢牢抓住而只得作罷。「父王，您不必那麼激動啦！」瓦爾基麗少女有點哭笑不得，「這些天來，您不是通過福金見過我好幾次……」「用不屬於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怎麼比得上能夠親手觸到的活生生的你呢。」北歐神王的化身低頭整理她的頭髮，滿足地看到少女露出羞澀的笑容，「你狀態似乎不錯，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嗯，讓您費心真對不起。」

被溺愛女兒的父親問候后，旌姬開始像以往和魅堂在一起時一樣，在室內來回穿梭準備飲品。放好紅茶茶包，旌姬向兩個杯子裏注入熱水時，忽然故作隨意地開口道：

「父王，我可以詢問一件事嗎？」

「說說看。」

「為什麼是劍？」

這句問話不管怎麼聽都太過突兀，但對蒼王來說已經足夠明白了。旌姬手捧茶盤注視着他，眼眸中的火紅色悄然褪去，變成了與蒼王一模一樣的銀，這是神族之間無可辯駁的血緣證明。「……不愧是希爾達，你從過去起就是這樣。」蒼王淡淡一笑，「你就像我心意的化身，我對你講話等於自言自語，沒有透露任何秘密——坐下吧。」

少女這才暗鬆一口氣，鄭重地在蒼王身邊坐好，等待他的反問或解說。「『岡格尼爾』那天都顯現到了如此明顯的程度，我也早做好被你質詢的準備了。既然御座現在是你的戀人，我作為父親就不應執意隱瞞我對他做過什麼。」奧丁的代行者沉吟著，想給話題找一個合適的開頭，「你或許也已猜到了——『岡格尼爾』剛被我從神代帶到現世時，完全是連整體顯現都做不到的凄慘狀態。」

「被粉碎了……嗎？」

雖然沒有親歷，瓦爾基麗少女仍曾通過某種力量得知了北歐諸神的結局，但她尤其不願在父親面前提起。「在『那場戰爭』里，我最後能做的就是竭力保住了神槍的部分殘片，將其暫存於異界中。直到我以宇文蒼王的名字再次覺醒，才得以把殘片取回現世，並開始制訂神槍重生計劃。」蒼王雙手交叉在膝上，話音沉重而遺憾，「但殘片中完整保留下來的，只有以精鍊神鐵打造的槍尖；構成槍桿的世界樹枝幹則所剩無幾，又不可能在現世得到，我便只能放棄以原本形態重構『岡格尼爾』的打算。」

聽到這裏，旌姬就完全明白了：「因此您決定用僅存的枝幹構成劍柄，把槍尖延展伸長作為劍身？」

「正是。那日你從御座身上看到的，就是『岡格尼爾』基本接近完成的嶄新形態。」

黑髮男人緩緩直起上身，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距離『永恆之槍』回到我手上已經不遠了，只要拿到它，必能把『鋼鐵神宮』的勢力從蒼天市徹底剷除。」他擲地有聲地說道，「這一次，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再毀壞『岡格尼爾』……無論任何人！！」

「這樣的話請放心，父王，在神槍與魅……吉倫卡瑪順利分離前，我也會盡全力守護他們二者的安全。」

瓦爾基麗少女不動聲色地一笑，將手覆在蒼王的手背上。「只不過，我剛才的話請別告訴他噢。」她故意露出淘氣的表情，「要是知道我想保護他的話，他一定會向我抗議的。」

「那當然，你是我寶貝的女兒，你的保證只有我得到就夠了。」蒼王回以慈愛的微笑，然而下一秒錶情又嚴肅起來，「說起來，希爾達，最近那條孽龍有沒有又去煩擾你？」

旌姬差點顫了一下，但這次很完美地壓了下去。「近來都沒有。經歷過那次戰鬥后，他也不好再出現在我和吉倫卡瑪面前了吧。」她思索片刻，還是補上一句，「不過，您也請多注意他一些……總覺得，最近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尼特霍格——鑒於那傢伙特殊的人類身份，我現在確實也不能將他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他再次成為世界的敵人……」

最後的句尾，北歐神王的化身沒有說給女兒聽。

「——就只有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