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之極（4）
章節名：第二百五十五章生之極（4）
阿汀。
簡簡單單的二字，他等了足足一萬年。明汀的心裏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情緒不穩，他只覺一腔熱血都壓榨在胸口，隨便說一句話流逝的便是他的命。
北辰馨兒見着他那般模樣，微微一笑，「阿汀還是老樣子啊！」
明汀的臉稍稍泛起一抹微紅，像是陷入初戀的青澀少年，再沒有之前的滄桑縹緲，更多的只是在愛人面前的局促。
「不過，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北辰馨兒面色一肅，明汀猛地抬頭，看着她一如萬年前那般的幽藍眼底含着溫潤的柔光，視線卻直接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明珏等人。他愕然轉身，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與明珏的打賭，倏地一笑，儘是明珏未曾見過的美好。
「小丫頭，你做到了。」他道。
「不，她沒有！」
「不，我沒有！」
明珏、北辰馨兒同時出聲，又相視一笑。明汀面色一變，突然看向北辰馨兒一眾，然後瞳孔縮小，近乎瘋子一般地尖叫，「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阿汀，你執念太重。其實，我早在萬年前就已經死了。而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我留在鎮靈煉獄中的殘魂。」北辰馨兒嘆道。
「我不信！」明汀的身子猛地顫了顫，撲過去想要抱住那久違的柔軟，卻只見眼前北辰馨兒的身體一晃，竟讓他直接穿透了過去。
他失卻了靈魂一般趴在地面上，面如死灰。
明珏在心裏長長一嘆，這鎮靈煉獄本就是明汀的東西，萬年的朝暮相伴，如此近距離的相處，他卻從不知所愛從始至終都在身邊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愛而不得，從來最為悲劇。
身側的楚旭感受到她的感傷，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輕輕揉了揉。明珏抬頭，正對上他帶笑的眼眸，他道：「我們不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明珏重重地點了點頭，扭頭對那北辰馨兒道：「你想對我說什麼？說吧！」
北辰馨兒素手輕輕一揚，一股無形的柔和之力緩緩將明汀抬起，置於她的身邊。二人並肩而戰，同樣的白衣勝雪，更多的是天仙一般的絕配。
眾人心底沉了一下，美的事物從來都得不到祝福嗎？
北辰馨兒笑着打量明珏，道：「這一任的光之宿主，你知道你的使命和重任嗎？」
明珏不耐，「說重點！」
北辰馨兒明顯愣了下，然後笑開，顯然也是沒想到明珏這般不同尋常。她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視線一個接一個掃過明珏身周的楚旭、凌亦弦等人，最後定格在那緊緊牽着的雙手，目光沉斂了一分。
明汀一改之前的默不作聲，深深閉了閉眼，再度睜眼的時刻，眼中多了些令人難以移目的光芒。
所有人身體一顫，甚至於千淼城一眾的靈體都是一陣微晃，明珏一笑，這才是明家之主該有的氣魄！
卻見他一指明珏，面色肅然地道：「你跟我來！」
楚旭上前一步正要表示反駁，明珏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朝明汀道：「就在這說！我們幾個之間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
明汀的眸光閃了閃，就連北辰馨兒的眼裏都閃爍著令明珏不解的光華，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明汀道：「光是九靈之首，萬靈統帥，這你們都知道了。可單靠光和其餘八靈，是贏不了死靈王的！即便你們已經找到了九尊器和生機之源。」
眾人愕然。
「那要怎樣才能打敗他？」明珏問道。這麼久以來，他們這麼努力，無非是想還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一個和平，若說這樣還打不贏敵人，那他們這些努力不就白費了？
北辰馨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幽藍的光猶如驚濤駭浪朝着明珏扑打而來，她對視着她的眼眸突然緊縮如針孔，胃裏亦如海嘯翻滾，不禁哇一聲乾嘔了起來。
楚旭驚呆了。眉頭一皺，趕緊攬住明珏向後倒去的身子，看着她蒼白帶着冷汗的臉，心痛到不行。他朝北辰馨兒怒喝道：「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事實上我什麼也沒做。」北辰馨兒依舊保持着那般淡然的笑容，眼底幽藍的光華平息，卻讓所有人都看出一抹悲天憫懷的味道，她又道：「一切都是天意。」
君惜朝的眸子驀然一僵，眼中竟閃爍起令人難解的銀色光華。
明珏艱難地站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這般突然的不適究竟是為了什麼，看着楚旭不於言表的怒色，她心頭一暖，微微有些發涼的玉手輕輕觸上他皺緊的眉宇，緩緩撫平。
楚旭的眉梢舒展開來，不顧場合地俯身深深落下一吻，不知為何，眼角竟抑制不住地有些濕潤。他的心裏莫名地不安，那種強烈的感覺再度來襲，讓他覺得現在的明珏彷彿時時刻刻都有着飛升上天的奇遇，讓他再也抓不住那一絲照亮他黑暗生命的光。
明汀嘆了口氣，念誦起了大天明訣開篇的口訣，「身襲明，化天源，掌生靈。」他定定地看着明珏，「你可曾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明珏思考了下，「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
「意思就是，唯有超脫九靈之上的生之極方才有一線可能戰勝死靈王。而要想使出生之極，光之宿主必須……」
嘭！
一聲徹天之響倏地打斷明汀的話，強大的爆炸餘波之下，整個神魔樓都開始搖晃不已。上面被死寂死魂強行撕開的一道裂縫咔嚓裂得更大，像睜開了一隻眼。
明珏等人聞聲望去，卻見得外界依舊一片漆黑，卻比方才他們進入這鎮靈煉獄之時更加幽邃而可怖，那霸道的顏色足以吞噬一切的色彩。
所有人面色一冷，明汀大叫一聲「不好」，還來不及護住身側的北辰馨兒等人，但見一道巨大的死氣鋒刃從那裂縫處蔓延進來，長長而凌銳的圓弧，看去像是一柄鐮刀。
鐮刀並沒有如明珏等人所想那樣揮砍在他們的身上，它倏地釘在當空，鋒刃上黑芒陡閃，竟無半絲殺傷性的攻勢，不過陡然一震釋放出無數死氣精絲，一根根準確無誤地刺穿了千淼城眾人的心口。伴隨着一聲聲噗噗的輕微聲響，一個接一個的靈體開始消散，一如他們從未來過一般。
唯有北辰馨兒的靈體依舊屹立當中，帶着那恬然的淡笑。而她的對面，明汀的胸口心尖所在，一個死氣精絲穿透了出來。
「阿汀……」北辰馨兒的聲音有些顫抖。
明汀想要伸手封住她的話，手卻再一次從她虛無的身體中穿越了過去。他苦笑一聲，那種觸不到的愛而不得，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受一遭。
「這一次，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明汀笑道。一如之前的如水語氣，此刻盡數是對她的愛戀。
北辰馨兒垂下頭，「你何苦……」說道一半，她自己定住，抬首，對他嫣然一笑，又道：「我也從不想讓你一個人……」
明汀的心狠狠一顫，伸手小心翼翼抱住她虛無的身體，她靠在他的肩頭，一雙有些虛晃的手輕輕圈住他的腰身。
這一幕看似稀鬆平常的情侶一擁，不由讓在場的明珏等人都紅了眼眶。
一萬年的朝夕相對，卻生生錯過，再見卻已是遲暮難堪回首。他為她墮落，卻從不曾失卻情根人性，她為他守望，悲劇慘死卻依舊懷着那一顆至善之心。
明珏沒有說話，那猩紅的眼眶死死地瞪着那不斷從明汀胸口帶着血肉翻騰而出的死氣精絲。死氣猶如附骨之蛆，纏上明汀和北辰馨兒的身體，她瘋了一樣衝上去，卻見明汀嘴角含笑，與北辰馨兒一樣同時朝她看來。那眼神有三分釋然，三分感激，還有四分遺憾和心疼交織。
複雜的眼神看得明珏眼花，可真正令她滯住腳下節奏的，卻是明汀彈指射來的那一道光束。太過靠近的距離，由不得明珏躲閃，那光束已是射入了她的眉心，她眼眸一縮，再度燃燒起那瑩白的靈素之火，眼神卻倏地黯淡無光。
明珏不可思議地盯着明汀，死亡鐮刀再度來襲，楚旭等人驚恐的叫聲還有那在身側耳旁不斷疾馳而過的靈光，她再也聽不到看不到，她唯一看到的是明汀被死氣霍然全裹的最後一刻，那輕輕微動的唇角。
他說：「生之極就是最初的光之希望還有你……」
她不解，腦海中突然湧入的信息突然爆破出千絲萬縷，一道道靈光光束疾射出去，在她的意識中勾勒出令人費解而晦澀的圖案，她的頭一陣灼痛，突然苦苦一笑。
「第九重的大天明訣居然是這個……」
卻在這時，只聽一聲極強的爆破，身周呼嘯的風聲中，楚旭等人的身體倒飛出去，居然在那死亡鐮刀的作用下占不到一丁點便宜。她心中凝重起來，卻見那死亡鐮刀居然自動退了出去，然後，周遭的天空開始轉晴。
沒有人會天真地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唔！
一聲輕輕的悶哼，一旁一直沉睡着的古靈兒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眼中一如明珏，燃燒着熊熊的靈素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