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面子

「陳陽，你這兩天很忙吧？都沒有空過來。」丁姨笑着說。陳陽三四天沒有過來了，從周一到周四不見人影，丁姨惱得要死，不住口地說永芳不給陳陽個好臉色：「男人圖個什麼？就圖個面子！人家肯要你已經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三番兩次使性子，人家就是中意你也受不了你這股脾氣啊，你當自己千金小姐呢。你看看，城裏多少女子嫁不出去，你中了頭獎還不好好領獎嫌三嫌四？」之前丁姨也不敢對永芳說什麼重話，一天天等著陳陽過來，脖子都望長了，陳陽的影都沒有一個，丁姨漸漸急了，做買賣也無精打採的，後來就禁不住埋怨永芳。大好一個女婿就此沒了，她心頭跟刀割一樣，夜裏一想起來就咬得牙齒格格響。叫永芳打個電話問問，永芳卻說沒有他的電話，這孩子，唉！

沒想到陳陽又來了，還笑呵呵的：「丁姨，我們學校老師去培訓，我忙了幾天，所以沒有空過來。事情多，也沒有想到打電話說一聲。我們學校發了保溫杯子，不鏽鋼的，我就趕緊拿來給你們了。」

丁姨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趕緊過去，拿過盒子左右端詳：「哈哈，真有心，這輩子不錯，喝水真好！來來來，進來攤位裏面坐，好幾天沒有來，又忙，好像瘦了一些呢。永芳，削個蘋果來，紅富士，再洗一串提子，無核紅提子。唉，陳陽，你幾天沒有來，想打個電話問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偏偏又沒有你的電話。」

陳陽並沒有下摩托車，聞言一笑：「是呢，我這個大頭蝦，忘記給你們電話了，你們攤位的電話我也不知道。」於是他給丁姨寫下了自己的手機電話，又記下了她們攤位電話、家裏電話與永芳手機號碼，說學校還有事情忙，對永芳說了兩句，匆匆開車走了。

「有空來喝湯，打個電話先說下就好。」丁姨揮着手，大聲說着，一轉身暗自後悔，忘記給陳陽拿一袋水果了，剛才的無核提子都洗好了，應該直接裝袋遞給他的。

「丁姨，你這個女婿不錯，發個杯子都想着你，以後還不把你當菩薩恭敬？」丁姨攤位前面停了好幾輛三輪摩托車與二輪摩托車專門搭客的，其中一個搭客仔四眼大聲對丁姨說話。

四眼戴着眼鏡，斯斯文文，也是大學畢業，據說是學什麼橋樑設計的，在省城找不到工作，回來縣城更加找不到，閑着無聊就開了家裏的摩托車出來，好歹賺兩文吃飯錢。他阿媽張姨也是開三輪摩托車搭客的，以前一天到晚跟人家誇她兒子讀書有多厲害多厲害，自從四眼回來她整個人蔫了——用丁姨的話來說，是「謝了」，大學四年，白白花了差不多十萬塊錢，回來一樣開摩托車搭客，也夠氣人。叫他去省城隨便找份工作做做，去了，也找了，一個月一千二，租房六百，吃飯四百，零用不夠，還打電話過來叫張姨寄錢過去，張姨直接讓他回家了，混著混著，也兩三年了。記得他剛回來做搭客仔，讓人笑得半死——居然問張姨一天能不能賺幾百塊錢，差點沒有將張姨氣死：「能，怎麼不能，地上都是金，我們隨手撿就是，一天一千萬！」

丁姨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四眼的，張姨曾經想過永芳做兒媳婦：「女大三抱金磚，沒有關係，女人大一些還懂得疼人。」她又贊攤位好，又贊永芳樣樣好。丁姨心裏想，你不嫌棄我們永芳我還嫌棄你們四眼呢，又不好明說，只是推說自己要招個女婿入門好養老的敷衍過去了。

四眼自然知道張姨的心思，三天兩頭也找永芳說說話的，丁姨防得緊，永芳又不熱心，他也不好意思再將熱臉貼在冷屁股上，可是看到陳陽老是來找永芳，他心裏不免酸溜溜的，有時候也說幾句怪話。

丁姨笑得格外舒展：「哈哈，真有這麼個女婿，我還不享福了？也不擺攤了，就買買菜做做飯，也學老五他們跳舞去，逛逛公園逛逛廣場，日子容易過啊。」陳陽給她大大長了臉。

「媽，你又胡說什麼呢。」永芳不滿地說了一句。陳陽幾天不來，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在他面前，她老是抬不起頭來，對他冷淡，他也不介意。不過鬆氣的同時，她心裏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陳陽究竟怎麼一回事，是身體不舒服，學校太忙，還是他就是一時心起，來鬧一鬧玩一玩？丁姨埋怨她不給陳陽好臉色，她開始還不吭聲，後來慢慢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好話了。

今天一看陳陽過來，她心裏突然明朗了不少，雖然沒有怎麼跟陳陽說話，可也確定他不是玩玩而已，發個杯子也巴巴的拿來給她，顯擺，呵呵。

「我可沒有胡說，你之前不是擔心他嗎？他來了，你也就放心啦。說實話，陳陽這孩子不錯，老實，要是你們真的成了婚，阿媽也就放心落腸，就是死了也眼閉了。」丁姨走進攤位裏面，坐下來，將杯子遞給永芳：「呶，給你喝水。」

「我才不要。我有這個大碗喝水呢。」永芳指指木板上一隻藍花大蓋碗，那還是老五某一次跟人出去福海酒家吃飯要了個湯帶回來給她們，就是用這個大蓋碗，湯喝了，碗也留下來了。她口裏雖然這樣說，忍不住拿過那個盒子，拆出杯子來細看：「媽，你看看，這是獎的！市十佳教學能手！他比賽獲獎那的杯子！」

「是嗎是嗎？這陳陽，也不明說一聲，改天好好恭喜他，不，現在就打個電話去恭喜他！你打，剛才我拿的電話號碼，打吧，別不好意思，就算你們還不是男女朋友，也算老相識了啊，那個什麼什麼梅馬。」丁姨拿過杯子，翻來覆去地看，笑得見牙不見眼，「市十佳教學能手呢，全市就十個，多光榮啊！說出去面子金燦燦的，哈哈。這個孩子，有出息！杯子呢，我也用不起，留着給你用吧，人家一份心思呢。」

永芳沒有打電話，不過從丁姨那裏要過了記錄着電話號碼的紙，將他的手機號碼記入了自己的手機裏面。丁姨很想永芳趁機跟陳陽拉近一點關係，見永芳不肯，又想自己親自打電話過去，給永芳說了一頓，也不惱，看着杯子樂。

不出一天，丁姨的老相識都知道陳陽獲了市教學十佳能手，不住地恭喜丁姨與永芳，丁姨滿面春風，合不攏嘴。永芳去盧老闆那裏拿幾箱葡萄提子，盧老闆也跟她道喜，她莫名其妙，盧老闆笑着說：「你啊，還用得着這麼辛苦嗎？老公這麼厲害。」

轉眼間，男朋友變成了老公。永芳哭笑不得，又急又惱，心裏頭卻有些道不明說不白的歡喜。結婚，她從來沒有想過，可是，陳陽這小子的確不錯，從小就不錯，沒想到還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