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諸葛之憂
夜色還未消退，林間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沉寂走着，連月光都無法捕捉到他們的足跡。
暗媚兒和暗霧隱已經不在了，暗媚兒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決定暫時不回到暗火痕身邊。暗媚兒既然這樣決定了，暗霧隱身為她的哥哥自然與她同行，只是暗媚兒臨走前對謝冰影笑盈盈看了一眼，那個眼神似有深意，讓謝冰影覺得暗媚兒不願見暗火痕隱隱和她有些關係。
今晚的危機已經悄然過去，但是諸葛善似乎也失了興緻，沉默的走着。謝冰影腦海揮之不去的暗媚兒嬌媚的影子，偶爾還摻著暗火痕的模樣。她心中憂慮若有若無，也只顧自己胡思亂想，一路沉默。
直到兩人快走出這片幽林的時候，諸葛善忽然站住，轉過身來，對謝冰影笑道：「暗媚兒自小便同痕一起長大，痕將她當做妹妹一般，你不用再胡思亂想了。」
謝冰影吃了一驚，隨即便是心事被人道破的窘迫，結結巴巴道：「哪、哪有……」
她平時冷若冰霜的高貴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手足無措，看的諸葛善不禁露出微笑。
謝冰影見諸葛善滿臉笑意，感覺到很沒面子，低了會頭便又抬頭道：「我沒有想着這些事。」
諸葛善挑挑眉毛，不置可否，忽然一聲感慨：「痕那傢伙，是個很驕傲的人呢！」
謝冰影心中一跳，心頭的預感幾乎快變成了肯定：諸葛善今夜前來並不是僅僅解救於她，怕還是有些事情想要與她說。她也隱約間也明白了諸葛善想要說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美目寧定，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我不會責怪你的。」
諸葛善沉默一陣，道：「痕是個傲然的人，而冰影你也是個驕傲的人。這世間，驕傲的人雖然失敗，卻也只有驕傲的人才能成功。只是……若是兩個驕傲的人在一起了，多半沒有什麼好事。」
謝冰影沉靜了許久，四周只有草蟲幾乎呻吟的悲聲，她的身影被月色拉長，隱沒在那堆錯雜的樹木雜草的黑色影子中。
「所以，你是說……我和他不可能么？讓我從此放手嗎？」謝冰影慘然一笑，深吸一口氣，低緩道：「那我便長痛不如短痛，明日我獨自去帝都，從此不見他了。」
諸葛善搖頭，仰首長嘆：「你還不明白么？痕的性子，即便是錯，也要一錯再錯！無論你願與不願，你們……從當初開始之時，便沒有回頭之路了……」
謝冰影聽諸葛善這樣說着，心裏忽然生出一股不安來，那種不安源自未來，不可捉摸，竟然心中彷彿被堵塞了一般的彷徨。
已無回頭之路……
她最後終於剩下這一句話，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諸葛善見她玉容異常，輕輕道：「我並無要你離開他之意。只是你不知道痕的從前……他自小便是天子驕子，自然心高氣傲，視天下蒼生為螻蟻。他習慣於高高在上，冷然看着世間鬧劇，所以他不可能會明白你們女孩子家的那些細膩心思……」
他苦笑一聲，接着道：「而你，也同樣的驕傲，你的心思，不會訴說於他聽，不願他為你而煩，更不願像世俗女子一般撒嬌做作。你的選擇並非錯了，只是……兩個人，若因為彼此遷就對方，那終有一天，誤會難免，乃至最後黯然。」
林間的呼嘯聲漸漸起了，猶如山鬼叫喚，謝冰影細細聽着，居然覺得有些心驚。她低下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與諸葛善繼續說下去。
諸葛善這時忽然道：「其實痕那傢伙……是個孩子呢……」
謝冰影訝然抬頭：「孩子?」
「是啊，他就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哪怕是錯了，只要他想做的，便是離經叛道也在所不惜……他不願接受失敗，他今生僅僅失敗過一次。」諸葛善頓了一頓，居然猶豫了片刻，才問謝冰影道：「軒轅煙……你見過了吧？」
軒轅煙！
這個名字就像一片巨大的陰影一直籠罩在謝冰影心頭，謝冰影永遠忘不了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完全不該存在的風姿。那道身影，似乎只要一出現，便可讓周圍一切都黯淡，然後臣服於恬靜的容顏下。
謝冰影嬌軀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這個名字，在她心中深處，是最大的不安！
諸葛善見她如此反應，便知道了答案，他嘆了一聲道：「你果然見過了她，凡見過她的人，才會將一個影子刻得如此深刻。我若告訴你，軒轅煙只怕不久便能找到痕，你若是痕，你會怎麼處理？」
謝冰影霍然抬頭，滿目驚恐，諾諾得竟說不出來。
諸葛善從她神情中已經知道了答案，唏噓道：「你定然是覺得，軒轅煙那樣風華絕代的仙女如何是你比得了的，何況你與他已經無後。若你是他，便很有可能會認真考慮，對么？可是，我知道，他不會這麼做。」
月色愈加冷淡，也愈明亮，卻抵不住漸漸落下的事實。
「你知道他與軒轅煙的恩怨么？」
謝冰影搖搖頭，美眸看着諸葛善，道：「能告訴我么？」
諸葛善勉強笑了笑，道：「你自然會知道的，現在你只要知道他和軒轅煙曾經人人羨慕的一對，只是後來……後來軒轅煙做了錯誤的選擇……我方才說，痕今生僅失敗過一次，說的便是她了。」
謝冰影吃了一驚，最擔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但是隨後的則讓她鬆了口氣。
「但是你可知道，若拋開他們的這些恩怨不說，你知道他會怎麼做么？」
謝冰影茫然看着諸葛善，猛然月光一抹映照，看出了他眉宇間的憂慮。
諸葛善皺着眉，低緩道：「他會殺了軒轅煙。」
「為什麼？！」謝冰影吃驚道，她不知道暗火痕和軒轅煙之間有什麼恩怨，只是沒有想到會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然而諸葛善下一句話更讓她吃驚了。
「因為你。」
「因為我？」
「因為他有了你，他比誰都清楚軒轅煙的魅力。若你心中因此有根刺，他為了你，定然會這樣做。」諸葛善嘆了一聲，道：「我說過他心高氣傲，越是這樣的人，處事便越是狠厲果決，不惜破釜沉舟……」
「軒轅煙背叛了他，殺了她，他會痛快吧？」
「不，你莫非不知道么？對世間萬物越是冷淡的人，一旦動了情，便是天長地久，此生難滅……」諸葛善長吐一口氣，一字字道：「哪怕是被狠狠傷過！」
謝冰影渾身一震。
「所以，他會殺了軒轅煙。但是從此，心裏便多了一根刺啦……」諸葛善長嘆一聲，看着謝冰影，認真道：「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便是怕有這一日發生。冰影，我知道這樣很難，但是……拜託了，無論如何，和他一起走完。」
謝冰影其實不明白諸葛善說的這些，僅僅似懂非懂，但是唯一清楚的是，他是為了暗火痕，不由點點頭，肅然道：「我會的。」
諸葛善聞言一笑，彷彿忽然變得瀟灑，道：「天快亮了，我們回去吧……對了，晚上發生的事還是不要告訴痕吧……也許，那些偽暗夜會成為日後的助力。話說回來，其實你與痕的紅線，是那偽暗夜做的呢！哈哈……」
謝冰影臉一紅，瞪了諸葛善一眼，卻忍不住自己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