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針扎

針針扎

我最終還是沒能成功阻止他非要教我蘇繡的打算。

至於宮內的其他人,已經全部得到命令,凡是蘇妃請求有關蘇繡的任何問題,都不得給予任何幫助。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在這個後宮,看起來他的勢力比我還強大。

我曾經將查清他身份作為任務交給小狸,沒想到結果出乎我的意料,向來表現不錯的小狸,這會撞了大跟頭,一無所獲,也就是換句話說,在這裏,承侯就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承侯是個好老師,如果學生不是我的話。

他每日都準時出現在雲蘇宮,不會早一刻也不會晚一秒。

第一日他來的時候,因為我昨夜失眠到很晚,到了中午還未曾起床,據當時接待承侯的綠竹說,她已經非常耐心和清楚地告訴了承侯我還未起床的信息,並希望他能等一等。

但他在聽完之後只問了一句:「娘娘的房在哪裏?」

綠竹聽到這個問題嚇了一跳,自然是不肯告訴他的,卻不想,他竟大膽至此,徑自往我房闖,任眾人攔都攔不住。

那時,我正在酣夢中,忽然聽到床邊一聲大吼:「娘娘,已過午時,該學習了。」

我以為自己做噩夢了,雖然可惡,但決定不予理會。

然後,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二話不說,居然色膽包天直接掀開我的被子。

我怒不可恕醒來,滿腦怒火地打算,決不輕饒打擾我睡眠的那個人。

睜開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待我完全睜開眼,看到突然放大的臉,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原來不是夢,真的是他來了。

因他帶着師命,我是學生,自然不能對老師不敬,所以就算如此,處罰他也只能成為我心中幻想。

女紅這種東西,我不懂,也不想懂,此次被迫,還是別人陷害的不得不,因此對於上課,我也僅打算敷衍了事。

偏偏承侯這人認真,認真的人都有種毛病,他們不光自己什麼都要認真,更奇怪的是,他們要是看到身邊出現不認真的人,必定會持之以恆地不停訓斥那人,直到那人改正,也如他們一樣認真。

因了承侯的這認真,我可沒少吃苦頭。

第一次拿起那一根比髮絲大不了多少的針,我迎著光,試圖尋找那傳說中的針眼,沒想到,就為了尋找那針眼,就花掉了我差不多半個時辰,最後還是因為總是找不到,也不肯求教惹來承侯的一頓嘲諷和訓斥。

好不容易把線穿好,如何下手才是最難的。面對着早已畫好的圖案和鋪設好的架子,不知為何對着那一塊純白無暇的布料,就是下不去手。

「娘娘對蘇繡的興趣就是每日這樣拿着針對着布發獃?」承侯的嘲諷讓我的臉一下子通紅。雖然我從不以自己不會女紅為恥,但是當被別人這樣說的時候,心裏多少都會難受,即便這刺繡我本來就不會。

「不懂難道還沒有嘴巴么?不懂得向別人求教么?」承侯的語氣嚴肅而莊重,像極了以前嚴厲的先生,每當我不願意念書的時候,就會聲色俱厲地訓斥我一頓。

我那還本就沒消退的難受,因了他的話語一下子又增加了幾分,要不是我向來不易流淚,此時大概會如別的女子一樣嚶嚶地哭泣,控訴他的嚴厲了。

彼此間靜默了一會,他先開口了,不過這一次語氣緩和了很多:「現在,知道怎麼做了么?」

我心裏的酸澀漸漸消散,但並不代表我不記恨,在我這小小的人生中,我第一次覺得丟臉,雖然這個丟臉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但如是君子,不是不應該揭別人的傷疤的么?

「嗯,老師,請您教教我。」我低着頭,聲如蚊叫。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從我的眼前穿過,輕輕碰觸了一下我的手,然後不知不覺那本在我手中的針就不見了,我訝異地看向他,只見他已經專心致志地開始在腦海里描繪圖案,不過眨眼功夫,他開始丈量布料的尺寸和位置,很快下了第一針。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麼嫻熟的技藝,如果不是從小練起,那必是有過人的天賦。

但如是天賦,上天把這樣的天賦贈給一個大男人是怎麼回事?

「看着我怎麼做。」他明明沒有看我,卻好像知道我分了心思想別的東西。

我在背後吐了吐舌頭,倒也開始認真地看他下針,翻轉,一針一線,密密匝匝,細緻而柔美。

而他好像忘掉了身邊的一切,眼前只有那一塊布,手裏只有一根線,沿着心中刻畫下的圖案,一針一針,慢慢織出那副美麗的圖案。

很快,一隻蝴蝶的翅膀出來了,我正在忍不住驚嘆要為他鼓掌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我,把我那都準備好的鼓掌生生扼斷。

「該你了。」他遞過針。

「我?」我心有餘悸,剛被他訓斥的印象排山倒海而來,隨之而至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恐慌。

我猶豫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針,開始回憶剛才他是怎麼做的。

看他好像挺容易的,應該不會難的吧?我鼓起勇氣,一針下去。

勇氣雖然可嘉,貌似結果不那麼樂觀。

我萬萬沒想到我人生的第一針,繡的不是線,而是給自己的手打了個洞。

由於用力過猛,而我的反應過激,當針扎進我手的時候,我下意識揚手,然後在旁邊看着我的承侯就遭殃了,因我的反手一揚,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

聽到那清脆的聲響,我嚇傻了。雖然在正常情況下我也很想這樣做,但是真的這樣做了,我一時也反應不過來。

「你,你沒事吧?」我結結巴巴又心虛地問。

他看了一眼我受傷開始冒血的手,頂着那半邊被我打紅的俊臉冷然離開。

他一離開,我就想放聲大笑,但怕他還沒走遠,只得拚命忍着。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我本以為一怒之下離開的他卻又回來了,手裏還多了一支藥膏。

起初,我不知道是他,咧著嘴角看向來人,然後看到那個人是他之後,瞬間傻了。

這世界總是怎樣,當你想要好好大笑一場的時候,總有個叫人無語的人適時出現。

他看了一眼我怪異的表情,繼續面無表情,把手裏的藥膏丟給我,說:「塗上。」

我乖乖地聽話,塗了葯,本來以為我們彼此都受了傷會早點結束。但實際上,我們足足上了兩個時辰的課,在那兩個時辰里,我手指戳了一個又一個洞,真是針針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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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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