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今晚的承侯好像有點不一樣，但又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
他威脅完我，就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月光下，月下他的影子一動不動，叫人看了忍不住生出疼憐。
我在不遠處，自己碎碎念，一定是我看錯了，承侯，他怎麼會需要別人可憐呢。
後來承侯把我送回去，他沒再提起蘇繡的事情，我本來想問，話到嘴邊，不知怎的就是吐不出來。
轉眼就到乞巧節，這天，皇宮早早擺了宴席，皇上和後宮眾人一起共度佳節。
我心裏着急，關於和皇帝的約定，我希望皇帝國事繁忙，把這件小事拋之腦後，省得我費心；要是他沒忘記，今天是乞巧節，他肯定會問我學得怎麼樣了，到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將我那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技藝在大家面前搬弄，恐怕出醜的還是我。
為了預防皇帝突然問起，我還是把前段時間千辛萬苦繡的東西帶上，萬一到時候真被問了，好歹有個交代。
我的忐忑一直持續到宴會快要結束，今晚皇上的興緻很高，一直和大家閑話家常，看他沒有要問的我意思，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今天一下午我都在擔心受怕，東西自然沒吃多少，這會放下心來，胃口大開，看着眼前的東西，覺得什麼都好吃。
正狼吞哭咽得高興，卻突然一道閃電襲來，差點沒把我劈得里焦外嫩。
「蘇妃，聽承侯說你的蘇綉頗有進步，今兒是女兒家乞巧節，不知愛妃能不能讓朕開開眼界？」
正在往嘴裏塞菜的，聽到這一句，噗地噴了一地。
旁邊的小狸手忙腳亂地上前收拾，我一下子慌了神，又被噎住，一時咳嗽不止。
「愛妃，你沒事吧？」皇上關心地問。
不用看，我肯定已經成為大家的目光中心了，不知道這樣又會被別人編排為什麼樣的心機女的博關注的故事。
「臣妾沒事，只是。。。。咳咳。。。。不小心噎到了。」我一邊接過小狸遞過來的水，一邊回答。
真丟臉，我多希望現在有人把大家的目光從我身上挪開，可是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後來聽小狸形容，大家目光如炬，好像要把我身體穿個洞才罷休。
哎，沒人打救，只能自救，我嘆了一口氣。
「回皇上，臣妾這段時間苦心鑽研蘇綉，臣妾不才，才學到承侯的皮毛，如皇上不嫌棄，臣妾就獻醜了。」
說完，視死如歸地掏出藏在衣兜深處的蘇綉。
遞給小狸的時候，手如抖糠一樣，盡了全力控制也止不住。
小狸也是戰戰兢兢地走着，這也是入宮以來，我第一次看見她這樣。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皇上旁邊的余公公，我的心撲通撲通，好像隨時都可以跳出來。
眼看馬上就要走到余公公跟前，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小狸噗通跌倒了，好死不死正好跌落在承侯旁邊。。
承侯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輕佻囑託了一句：「小心點。」
小狸的臉瞬間通紅，我在心裏暗罵：「掃把星。」
小狸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站起來繼續走，我覺得丟臉，沒敢繼續看下去。
好一會我感覺小狸已經回到旁邊，周圍還是鴉雀無聲靜悄悄一片。心裏正在納悶，難道我的作品難看到把大家都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么？
「哈哈，愛妃，果然神技，蝴蝶不但傳神而且精緻，沒想到愛妃的手藝這麼好。」皇帝突然的大笑把我嚇了一跳。
這樣的也算是極好的么？我驚喜地抬頭，早知道我就不死去活來地學那麼辛苦了。
「多謝皇上讚賞。」我低頭謝恩，不免有些得意。
周圍的目光有讚賞的，有憤憤不平的，有嫉妒的。我顧不上，只想着這下終於擺脫女紅的噩夢了。
余公公大喊：「蘇妃刺繡出眾，皇上厚賞。。。。。。。。。。。」
後面的話我一句都沒聽下去，因為那一瞬間我一抬頭，卻看見那幅得到皇帝稱讚的作品，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難怪？只有我這樣的豬腦袋才會誤以為那樣的東西還能別稱為精品。
我回頭瞪了一眼身後的小狸，小狸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給了我一個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表情。
我看向承侯，他正一人獨自品著酒，好像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與他毫無關係。
我鬱鬱寡歡地接受了皇帝的御賞，心裏總有種歉疚的感覺，憑着別人的能力里拿到獎賞，真叫人惶恐。
刺繡為什麼會被掉包，我心知肚明，只是當事人不認，就算我質問，又能有什麼改變，難道要拿着我繡的東西到皇上跟前說，那不是我的這才是我的么？
自從進宮后，我學會了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這個錯綜複雜，以及隨時可能有危險的地方，如何保護自己。
這一次的大放異彩，毫無例外成為宮內最熱門的話題。
小狸回來說與我聽的時候，第一次說着說着忍不住臉紅了。
「禮物還滿意嗎？」時隔十多天後，在花園偶遇在閑逛的承侯，他搖著紙扇漫不經心地問。
我正在餵魚，聽到這話，多日來的不安和憤怒爆發，一下子把手中的魚食全部撒出去，平靜的水面揚起一陣嘀嗒，魚兒爭搶得更歡。
我回頭瞪他，他像個無賴一樣聳聳肩。
我以為那天晚上他答應的是以後再也不用學習蘇綉了，根本沒想到他給我準備一場偷龍轉鳳。
「怎麼，如果我不滿意，你是不是要收回去，再送別的？」我冷笑道。
他看着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扇子一沓一沓打在手掌心，似是在認真思考。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心裏卻在暗罵他千遍。
我本在翹首以待他的好戲，卻不想他立馬回了一句讓我吐血的話。
「我也沒辦法啊，弟子天資愚笨，不能為師傅臉面添光，為師覺得，至少不能因為這個丟臉啊。」
「你。。。。。。。。。。」我氣冒三丈，要是換了以前，還在姜府，我必定把他揍得連爹媽都不認得。
小狸緊緊地拉着我，以防我衝動起來，後果嚴重。
他一副整暇以待的表情看我，好像在說，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