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四)

第32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四)

【這是昨天的份昨天親戚來了沒辦法,今天趕出來,上午還有一晚上則還有今天的】

城外終於平靜了下來,但忻州城中依然緊繃着

幾天來繞着城東衝西突的遼兵突然間消失不見,在城頭上枕戈待旦了半月之久的守軍們,自然是一頭霧水遼軍的消失,在人們眼中,

一名披掛着全身浸銅鐵甲的軍校趴在忻州城頭的雉堞上,向城外張望着,在他身旁,套著同樣式樣的甲胄的軍校,則抬頭看着懸浮在二十丈空中的飛船

如果是熟悉軍中武備的人來看,只從甲胄的式樣和紋路上,就看得出兩人都是指揮使一級的軍官他們正好分派在城西守衛城門和城牆

一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四)人身高六尺有半,肩寬體闊,虯髯橫生,極是威武雄壯有他的對比,旁邊的一個也有六尺身高的軍官,卻是一點也不顯出眾了而且矮一點的軍官肩膀又窄了點,相形之下,便是顯得精瘦

削瘦的軍校從飛船上收回視線,半天過去了,飛船上都沒傳下消息來,看起來遼人真的是不再附近了他皺着臉、皺着眉,問道:「要不要出城看一看?」

「直娘賊的,出他娘的城呢」高個子軍校粗大的手指,指著城外近處的村莊,「沒看到那邊村子裏的煙忻州城外的活人除了遼狗還會有誰?」

「可要這真的是遼狗的陷阱,那他們為什麼還能讓煙冒起來?」

「誰知道遼狗怎麼想的?撞上個蠢貨也說不定」

瘦軍校搖了搖頭,這就是強辯了不論在大宋還是在遼國,沒哪個將領會蠢到一邊埋伏,一邊還生火做飯的就是有蠢貨,可下面終究還是有精明的人

「我看還是報上去,去那個村子看一看究竟,好歹也能放心一點」

「要是報上去,賀知州肯定會說了,『那你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四)們倆就去查看一下,探明之後回來稟報』」高壯的軍校提着嗓子,學着知州說話的聲音,惟妙惟肖,接着臉一板:「你去還是我去?」

「……那還是算了」瘦軍校嘆了一聲,又搖搖頭,「反正其他幾面城牆都能出人,也沒必要先出頭」

兩人可都不願去送死以忻州城中的軍力,若是出城碰上了遼軍,那是必死無疑若是換做一個有人望的知州,為他拼一拚命倒也沒什麼可現在的知州?還是為家小守住城才是正經

且不說出城,就是這些天來,遼軍在城外來來往往的劫掠鄉中,都把忻州上下嚇得夠嗆遼人是不擅攻城,可秀榮縣已經六十多年沒修過城了,被雨水淋壞的牆體就有好幾處

忻州州治所在的秀榮縣,雖然正當要道,可惜的是北有代州、南有太原,絕大多數的軍事資源都被兩個戰略要地給吞吃掉了,正當中的秀榮縣城——也就是忻州城——只有殘羹剩飯

而想要靠本地的財稅整修城防和軍事,庫中沒那份多餘的錢糧,讓商人富戶報效,是不可能,畢竟是北有代州、南有太原,夾在中間的忻州加固城防、整備軍力做什麼?有哪個能想得到代州會有破關失城的一天

「唉,換作是韓學士和陳知州在的時候,哪還需要俺們在這裏擔驚受怕?」

「若有韓學士在,代州怎麼會丟?不說韓學士了,就是有劉太尉在,代州也不會丟啊」

「少說兩句」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賀知州可要來巡城了」

兩人連忙回頭,說話的是個二十四五的年輕人,坐在支撐敵樓的一根大柱下面的柱礎上,四平八穩的他沒有穿鎧甲,頭盔也沒帶,白巾裹頭,一身結束整齊的白色軍袍,在人人貫甲、身着赤色甲衣的城頭上很是顯眼

不過他手上能把臉埋進去的粗瓷湯碗是顯眼他稀里胡嚕的往嘴裏倒著摻了醋的湯餅【麵條】,說話卻一點不耽擱,「知州身邊小人可不缺,要是你們說的話給傳到知州的耳朵里,趕明兒賭桌上可就沒人給俺送錢了」

聽到這個年輕人說話,兩個指揮使立刻警覺的收了口,左右望望,附近也沒什麼人鬆了口氣稍稍放了心,湊了過來,搓着手嘆道:「秦兄弟,其實若是有令尊秦老寨主在,好歹雁門寨不會丟啊」

「少打岔,把欠俺的賭債還了再說」秦琬橫了陪着笑臉的兩人一眼,手一翻,把最後的一點湯水倒進了肚子裏用手抹了一下嘴,放下了面盆般的海碗,恨聲說道:「雁門丟了、代州丟了,忻口寨也丟了,都這時候了,說這話有屁用啊」

秦琬的話不中聽,高瘦二軍校也不著惱,那是再真切不過的事實論起弓馬,秦琬只是平平,但眼光見識卻讓身邊人人敬服

秦琬倚仗做忻州都監的老父執為靠山,一來就佔了個好位置,本身卻沒有出眾的武藝,一般來說很難會被被同僚所接受,可實際情況正好相反,來忻州后不到半個月,上上下下的一干袍澤對他都服氣得很沒點本事,怎麼能把秦璣趕着趟兒弄去做鋪兵,還是配着金牌的急腳?

「秦兄弟」兩位指揮使貼著秦琬坐了下來,「按你說,這城外的遼狗怎麼突然不見了?是陷阱還是真的走了」

秦琬讓親兵上來將碗收走,舒服的伸長了手腳,「當然是走了」

「但外面大王莊上的煙呢?」高個子軍校立刻詰問道

「那是騙人的最多也就三五百人那點人,只是拿來盯着忻州城,省得我們在後面給攻打赤塘、石嶺兩關的遼狗壞事若是出動全軍出城,說不定能把他們都嚇跑掉」

「……那遼狗去了哪裏?」瘦軍校問道

「南邊」秦琬挪了挪身子,讓太陽繼續曬在身上,「大概是打石嶺關和赤塘關主意」

「怎麼可能?雁門關是遼狗趁人不備才攻下來的現在哪還有可能攻下石嶺關和赤塘關?」

「石嶺關、赤塘關、百井寨從忻州往太原去,一路上都在山谷中,關隘軍寨倒是不少,但你們說說,這些關隘在太宗皇帝后修過幾次?慶曆年,石嶺舊關后修了一個烽火山城,赤塘關也將壞掉的城牆重版築,僅此而已」

「忻州城不也幾十年沒修過了遼狗真要有攻城的本事,直接就來打忻州城了,繞什麼路?」

「只有去打石嶺和和赤塘關,遼軍才有希望攻下忻州城」秦琬沒多解釋,反問道,「派了兩千人來支援忻州,你們說那位王經略會怎麼安排太原的人馬?」

「……怎麼安排?」

「石嶺關支援兩千,赤塘關放兩千,百井寨再放一千,從忻州到太原,逐寨分兵把守,一直守到太原城」

「不至於?」瘦軍校大驚,

「不可能的」高個子軍校搖頭哂笑

「王經略真要夠聰明就不會只派兩千人來忻州了,要麼乾脆不派,要派就少說也該有兩萬兵馬」秦琬搖搖頭,「現在也只能求他不會這麼做了」

「兩萬?太原都沒這麼多兵馬」

「所以說乾脆就不派啊就是兩千援兵不得不派,也應該直接將那兩千人放在石嶺關上」

石嶺關屬於忻州,赤塘關屬於太原府,兩個並列的關隘,相隔只有二十多里,互為犄角之勢守住兩座關隘,太原可保無憂但太原府支援忻州的兵馬並沒有放在石嶺關上,卻送到了忻州城來換作是秦琬,他絕對不會這麼做忻州城中不缺這兩千人馬,缺的是一個屯有重兵的後方若能以重兵穩守兩關,遼軍的動作不會這麼肆無忌憚

「忻州跟代州太近了,又沒有關山險阻,本來就難守既然沒能及時守住忻口寨,就不用指望能保住忻州全境了若是只能守住秀容、定襄兩城,多兩千兵馬跟沒多一樣還不如用重兵穩守住石嶺關和赤塘關,護住太原有石嶺、赤塘兩關在背後,忻州城守上一個月不成問題有一個月的時間,援兵早到了」

秦琬正說着,城牆的另一頭隱約的有一隊人走近,兩名小卒張張惶惶的跑了過來,「太守來了,太守來了」

一高一瘦兩個指揮使連忙直起身,秦琬也猛地跳了起來,閃進敵樓,喚過兩名親隨,讓他們將硌手硌腳的甲胄幫忙給披掛上

秦琬整理着衣襟,心中盤算著自己的計劃他已經不準備在忻州城待了,若有可能,他今天就準備離城這些想法他沒有對外人說,只告訴了兄弟秦璣

秦琬的父親秦懷信還沒升到能蔭補子孫的地位就病死在夔州路上,歷年來積攢的功勞也還差了那麼一點,秦琬之前所立下的功勞讓他晉身了武官只不過是雜階,離品官還差了一級,也就是所謂的不入流

以三班差使充任指揮使,是委屈不錯,但放在秦琬身上,還是多虧了在軍中有長輩照顧否則指揮使位置那麼多,憑什麼他就能出任最精銳的一個騎兵指揮的指揮使?——軍籍簿上兵額五百一十三,北方軍中大多數的指揮差不多都在這個數字上下,但實兵數目能達到三百七十人之多的騎兵指揮,可是鳳毛麟角即便當年韓岡在河東合兵為將,各將中的一個步軍指揮,平均也不過四百上下的樣子,騎兵指揮通常是只有三百

只是秦琬如何甘心?秦琬打算將手下的人馬拉出去,他對代州地理了如指掌,父親秦懷信在代州又有聲望,他去了代州,以帶出去的騎兵為核心,拉起一彪人馬不成問題騎兵困在城裏,戰馬白白消耗糧草不說,等到了圍城日久,說不定還會被殺了吃肉,太浪費了

只要一個都的騎兵就足夠了,忻州和代州之間大道小路不知有多少條,想要躲著遼軍走,對秦琬來說並不是難事

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說服知州

整理好衣甲,秦琬出了敵樓,望着漸走漸近的知州一行,他深呼吸幾下,將心神安定了下來

該怎麼說呢?不過是富貴險中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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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的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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