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漏網之魚
風璃和諦聽到客棧找到了東方仙君，他正懶懶的癱在房間軟榻上聽白紋講他在地府發生的事。
「那些小鬼一開始對我挺不客氣，我本來想搬出主人的名號嚇嚇他們，剛張嘴大吼一聲，這些小鬼就不敢跟我叫板啦。我說我要找他們的最高領導，那些小鬼乖乖的領我去了地藏王菩薩的庭前，我恰好在門口見到了我本族的祖奶奶，就把她帶來了。嘻嘻，主人你說我厲不厲害！」
白紋說的時候感覺很輕鬆順利，但是真正的情形怕是許多艱難。他搖頭晃腦的蹭在東方的手邊，像要尋求安慰。
東方剛吃下一顆洗過的櫻桃，順手就在白紋的腦袋上擦乾了水漬。
白紋還樂得嘴角快扯到耳朵根去了。
風璃覺得如果舉辦一場神仙兩界的最佳寵物比賽，白紋入圍前三名真是當仁不讓。
諦聽頗有些急躁，好像已經忘了剛才和東方的不友好，就像老朋友一樣，直接跨到了屋子裏面，擠在了東方的身邊。
「東方仙君，幫一幫老朋友吧！」
風璃驚訝，這諦聽和東方仙君還真是是老朋友？那怎麼東方仙君對他說話那麼不客氣。無奈整個房間都被諦聽的身子填滿了，門口還堵著諦聽碩大的肥臀，風璃擠不進去，只能在門外聽他們的談話。
「哦？那樹妖你處理完了么？」
「是，已經……死了，永世不能超生。」
東方的聲音帶着些許惋惜和同情：「真是可惜，本事那麼大的妖魔……」尾字故意拖了長調，在屋子裏留下久久不散的「魔」音。
風璃沒見到他們的表情，也能想像出東方仙君得理不饒人的欠揍嘴臉，和諦聽神獸的羞愧難當。
也對，這事本來就是地府失職才會一直拖到現在才解決，還是因了外人的通告。不僅引出了魔族的大隱患，還把最後關鍵的線索抹殺了。神獸諦聽這一次的凡間之行真是如履薄冰，倒霉透頂。
屋子裏被「刷」的一聲打破了沉默，是東方仙君揮開了摺扇又裝模作樣的搖著。
「不是我不幫你，這叫我怎麼幫？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
諦聽馬上表明了態度，十分堅決：「我知道，這次地府肯定是要作檢討的。待這件事情了了，我就帶着地府上下去天庭領罰！」
東方要的就是這份承諾，馬上說：「好！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幫你瞞上一瞞，就說那還沒完全成魔的樹妖不堪你和我的聯手打擊，害怕被捉回去受罰，竟然畏罪自殺了。唔，其實他還有一位娘子，也可以從他娘子身上找些借口……」
「真的！太好了！」諦聽的聲音高興的都在顫抖，「好好！既然咱們已經達成共識，我這就會去告訴地藏主人，到時候咱們再聯手抵抗魔族。太感謝啦，東方仙君。」
諦聽說着身軀漸移，東方涼涼的開口：「這就要走了么？諦聽大人？」
風璃在門外直撇嘴：來了，東方仙君擺了這麼大一盤棋，終於要「將軍」了。
「我幫諦聽大人瞞下一些事，也希望你也能對一些事守口如瓶」屋裏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風璃猜應該是東方做了什麼動作，「幫我瞞住她——諦聽大人您老在歷城只見過我和手下白紋，沒見到風神使。」
風璃一驚，怎麼是……那麼剛才的動作是指著門外的自己？
諦聽似乎也奇怪，但是也沒有理由問個明白，當下就答應了，急匆匆的回地府復命去了。
屋裏一下子空了，與剛才的擁擠相比更加空曠，極其安靜，沒有人說話，甚至聽不見呼吸。
風璃神色清冷，從門外轉了進來。表面上與平時無異，但是東方能看出來在平靜下藏着怎樣的劍拔弩張和憤恨。
東方垂着眼睛：阿璃這麼機敏，怕是已經察覺到了吧。瞬間已經想好了對策。
「仙君是不打算讓我回天庭了么？」
「哦？阿璃這是問的什麼話。」
「為什麼要假裝我沒有和你在一起，是怕尋找我的人通過你找到我么？」
「哦？阿璃何出此言吶。」
「哼，仙君還是要裝下去么？諦聽大人來此，仙君明知道是幫手，還沒有和它說明白暮松已經成魔的事實，反而用語言刺激諦聽，讓它憋著氣對付暮松，自然下手不知輕重，讓暮松死了是有極大可能的。」
東方本還帶着笑意的臉上漸漸變冷。風璃繼續說。
「本來就有一定責任的諦聽因為斷了關於魔族的線索更加自責，也害怕，此時肯定會求助於你，你就假裝勉強的說可以幫他隱瞞錯手殺了暮松的事，同時提出你最終的目的……」
東方本來已經寒如玄冰的臉色突然緩了緩，竟然笑了出來：「阿璃你真是很懂我啊。」
風璃見東方竟然笑了，更加憤怒：「東方仙君您到底是什麼意思？騙我印上了你的封印，劫持我下凡甚久不歸，要求我幫助你操控三味真火還謊稱做不到。難道您是寂寞多年想找玩物消遣？難道是在紫藤山上……」
「噓……」東方呼的起身，那摺扇直接貼上了風璃的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風璃嫌惡的撥開，還要繼續。
東方迅速換了另一隻手，捂上了風璃的嘴：「阿璃，乖一點，我說過待歷城的事情結束以後就滿足你的要求，現在還不是時候呢。你看，客棧的小陽和他的爺爺還沒有回來，怕是那些成年大人的毒還沒有解開，我們應該去幫助他們啦。是吧，阿璃？」
風璃的小臉被東方的大手蓋上，只留一雙燦燦的眸子惡狠狠的瞪着他。東方表示無所謂，回給她溫柔而安撫的眼神，臉又笑的成了一朵花。
這東方仙君又使出了從未失敗的殺手鐧——美人計，風璃實在沒有氣焰再繼續為難他，只能作罷，不甘的瞥走了眼睛。
東方滿意的放開了唔在風璃臉上的手，又馬上自然的牽起了風璃的手。「讓我想想……唔，我們還是先回茶樓看看罷。」
那神情悠閑地好像剛才的質問沒有發生，也好像有愧於風璃的不是他。說着帶風璃出了屋子，瀟灑的不帶走一絲雲彩，完全忘了屋子裏是不是還落下了什麼。
白紋眼包着一窩淚：主人啊，怎麼只要風璃姑娘在身邊，你就顧不得旁人了呢？難道也忘記帶上你的小紋了么？嗷嗚……
惡戰之後，初升的太陽格外刺眼，明晃晃的照在街上，風璃和東方才發現歷城的街道和幾天前比大不一樣。
如果說幾天前雖然蕭索，但街道是乾淨整潔的，可見歷城百姓只是因為擔心被困的親人才無心生意，並沒有放棄生活。但是現在的狀況完全不是這樣。
街道上垃圾遍地，各種店鋪關門上鎖，沒有一絲人氣。這歷城的百姓是要離開歷城，另謀生路了么？
風璃和東方不敢耽擱，忙趕到茶樓。
此時說茶樓已經不符實際，一把通天大火燒得這裏只剩廢墟一片，地上排列整齊的躺着人，墊著或蓋着外衫，那是身中芝蘭的毒粉沒有醒來的成年大人，他們仍然沒有恢復原來的容貌。
而不遠處的場面就熱鬧多了。
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我的兒啊！你爹去得早，家裏就剩咱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啦，你這一撒手就昏過去了，怎麼捨得娘自己活着啊……」她懷裏摟着的是相貌比她還老的老爺爺。
有跪在地上求神拜佛的：「天老爺，求您開開眼，救救我們吧。諦聽神獸，您法力高強，求您幫幫我們吧。我的孫子還這麼小，不能沒了爹娘啊！」
還有稚子頑童不了解情況，在路邊草叢摘花做環或看螞蟻搬家。
但更多的是人還是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人群有些騷亂，還夾雜着「快打死她」「丑妖別放過她」之類的叫喊。
風璃和東方對視一眼，是啊，怎麼忘記還有一個妖怪呢。
東方重重的咳嗽一聲，還是圍在外圍的小陽耳尖聽見了，「大哥哥！」
小孩子的聲音格外響亮，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看向風璃和東方。要是放在以前，人們肯定會覺得來了兩個這麼好看的人是驚喜和歡迎，但是現在這人心動亂還出了妖怪的當口，老人小孩的眼睛裏除了警惕就是戒備。
連小陽要跑過去都被旁邊不認識的老婆子拉住了，他只能嘟著嘴眨巴着眼睛看着東方。
東方掛出了人畜無害的微笑：「在下乃京城東方府中四公子，從小就被蜀山上的清風道長收為徒弟，學成歸來四處遊歷，幾天前偶然路過貴城，覺得此城妖氣衝天十分詭異，所以暫住下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話還沒編完，東方就被百姓狂喜的驚呼打斷了。
這百姓不知道什麼東方府，也不知道什麼清風道長，但是光聽蜀山就能明白，這是修仙之山啊。當下就把剛才還當做敵人的東方拉了過來，直接圍上，連同風璃也帶了進來。
「道長！我們歷城確實有妖怪啊！」
「快救救我們吧，我的兒子啊……」
「我姐姐，我姐姐她……嗚嗚……」
這是把東方當成了修仙的道士。目的達到了。
人頭攢動，風璃耳邊儘是呼救和哭泣，擾的腦袋嗡嗡響。
東方還是笑，從容的說道：「諸位百姓不要着急，你們的問題一定會得到解決，現在還是帶我去看看妖怪在哪裏吧。」
東方仙君擺起架子來真是像模像樣，直接就把一群老人小孩兒忽悠住了。
「妖怪在那裏，道長快請！」
說着人群分開一條縫，風璃一下子就看見了剛才人人捶打的妖怪，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