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能沒有你

寧可看到柳葉咬住唇，拚命壓制就要洶湧而出的淚水，她知道，媽媽不喜歡看她哭。

柳葉渾身無力，面色憔悴，整個人歪倒在寧平懷裏。

「哥，你歇會，我來」喬仲偉從寧平懷裏輕輕摟過柳葉，柳葉半閉着眼。

寧憂也來了，神色倒很淡定，她把手裏提的兩袋子東西遞給寧可，「這是媽的換洗衣服和毛巾，我新買的，你小侄女還在她姥姥家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寧可接過東西看看嫂子，沒說話，她此刻心裏難受得像刀剜一般，已經沒有精力去管其它的事。倒是寧平走過來悄聲囑咐：「回什麼回啊，媽這邊還沒定下呢。」

「那怎麼搞，老的老，小的小，我不能顧老不顧小吧」寧憂嗓門一下子扯開，也不管前面的柳葉能不能聽見，她是豁出去了，「媽是大人，哪裏難受自己會說，再說還有寧可和喬仲偉，我小女兒才那麼點大，餓了都不知道說的。」

「你就是急着回去打牌！」一慣老實巴交的寧平終於忍無可忍

「去你娘的，你放什麼狗屁！」寧憂不顧路人的目光，扯開嗓子就罵

柳葉渾身一動，想說什麼終只是嘆口氣。寧平氣不過上前拉扯，一直沉浸在自己痛苦中的寧可擋在二人中間，頭也沒頭語氣生硬地說：「哥，放她走！」

喬仲偉帶着寧平去排隊，找醫生，寧可半抱着母親不發一言，她甚至不敢看母親蒼白的臉，她怕自己會哭出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永遠有辦法，永遠大嗓門的母親，現在像個不會走路的孩子安靜地躺在她的臂彎里。

看着來來往往愁苦的病人，苦悶的家屬，寧可慌若隔世，她覺得這一切和自己無關，她相信媽媽的病只是個誤診。所以當那個圓臉醫生將她和寧平喚進走廊，詳細地描述母親病情時，寧可受壓許久的神經瞬間爆開，眼前金星閃閃，地球在打轉。寧平忙抓住就快暈倒的寧可，掐她的人中，她總算在一聲嘆息中醒來。

醫生說先去交住院費，柳葉要馬上動手術，越快越好。

寧平六神無主地看寧可，「我，我才發現你嫂子把存摺帶走了！這娘們！」

寧可心裏堵得慌，她翻遍口袋和提包，也只找出三百元錢，回頭找喬仲偉，卻沒發現蹤影。心裏發涼，有道是大難來時各自飛，難道他現在就退縮了？不會！他不是這種人！

喬仲偉出現在病房門口時手裏拎了兩袋吃的，有水果，有麥片和八寶粥等。

「現在買什麼吃的？」寧可把火全撒到喬仲偉身上，她正準備讓喬仲偉去取錢，喬仲偉放下食品，雙手按上她的肩，說：「手續已經辦好了」

「錢，還夠嗎？過幾天我從家拿來還你」寧平不好意思地承諾

「哥，別這麼說，一家人，何況這錢一大部分也是阿姨之前送我們裝修用的。」喬仲偉一時口快說出所有，寧可狠狠瞪他，那可是母親的私房錢，寧憂知道會怎麼想。

三個人圍着柳葉對坐，不說話，寧平雖是老大一慣沒什麼主見，寧中又下落不明，最愁的莫過喬仲偉和寧可。

寧可說：「哥，我們得先找到他！」

寧平傻傻問：「哪個他？」

「她說的是叔叔」喬仲偉忍不住解釋

「哦，好」寧平說完又把臉埋在手裏，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覺得這件事應該父親寧中來拿主意，以往家裏的大事都是母親一個人決定，現在母親病倒，理應讓父親站出來拿主義。他們家都是媳婦寧憂說了算，他怕動腦子，怕處理人際關係，女兒發燒那會他先急哭，寧憂為此常罵他沒用。

「仲偉，你說怎麼辦？」寧可眼見和哥哥也談不出所以，把希望轉嫁到喬仲偉這邊。

喬仲偉沉思了一會，說：「這問題我在來的路上就在想，既然動手術對阿姨有利我們就得做這個手術，醫生也說了不能等，我覺得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一邊籌錢一邊找叔叔，都不能耽誤。」

寧可感激地握住喬仲偉的手，在這樣的時候她也只有喬仲偉還可以依靠，茫茫世界她的喜怒哀樂只能觸及一個人的靈魂，他就是喬仲偉。

喬仲偉說這翻話的時候並不知道做這個手術要多少錢，有多大風險，勝算有多大。他就想着不讓他的可兒老婆擔心，想着他的可兒能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他把她的傷痛當自己的。

圓臉醫生再找他們談話時，寧可直接吩咐寧平照顧母親，她和喬仲偉跟着醫生來到隔壁辦公室。

「他是？」醫生指著喬仲偉問寧可

「我，男朋友」寧可如實回答

「鬧什麼？你媽這麼大的手術，得和你們直系親屬談，他能代表你們簽字嗎？」

「能，醫生，我們就快結婚了」寧可緊緊扣住喬仲偉的手，喬仲偉挺直腰桿站立

「那好，那就和你們談，這個手術得花不少錢，而且風險很大」

「幾成把握？」喬仲偉此刻只能把自己當寧家的當家男人

「小夥子，這不是現在我能回答你的問題，我只是先把風險和手術前的準備和你們說一聲，手術成功率要看病人的體質，病人過去的病史，包括病人的心理等等都有關係」圓臉醫生放緩語氣，「你們放心，術前會有全方位的檢查」

「那，大概要多少錢？」寧可問得很沒底氣，她預感那將是個天文數字

「30萬，至少這個數」

現場一片寂然，這也是醫生常見的場面，圓臉醫生拍拍喬仲偉的肩：「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做這個手術，只不過，那樣，她估計撐不過明年夏天。」

「誰說不做了？做！做！多少錢我都做！」寧可突然發了瘋般地吼叫起來，她的心似乎在滴血！明年夏天？明年秋天她和喬仲偉才可以拿新房，才可以領證結婚了，母親竟然等不到去她的新家看看，等不到看她穿婚紗的樣子。

「你們先把這術前說明看看，等你們家屬商量好了，錢籌上了再來找我吧」圓臉醫生顯得有些不耐煩，這樣的場面他見多了，有多少家屬直接扭頭接病人回家了事，30萬是多少人一輩子掙不來的，更何況還是一對沒結過婚的戀人，他不相信他們能承受。

喬仲偉顧不上安慰一邊大哭的寧可，他的心裏亂作一團，滿腦子裏都是「30萬」在飛，飛得手腳冰涼，他覺得他之前的想法太過幼稚，他是想給柳葉動這個手術，可他有這個能力么？買個房子已經掏盡家底，自己尚在失業中，讓他去哪籌這30萬？籌個3萬尚且現實。他苦笑起來，他真覺得醫生說的話很不靠譜，什麼手術，一開口就要30萬？還讓不讓人活？

可是寧可無助地走過來，拉着他的胳膊，淚水把臉都泡腫了：「仲偉，怎麼辦啊？」

「別怕，別怕，我們一起想辦法」喬仲偉此刻特別痛恨寧平的無能和寧中的無情，同樣是男人，自己是最小的，卻要為他們擔當起這輩子最大的責任。

「幸好還有你！」寧可說得柔弱無力，她緊緊靠着喬仲偉，現在，她只剩下他可以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