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恥

服務員搬來茶几，兩人對坐，胳膊肘放在茶几上，兩人雙手握住。

卓飈說道：「凡是比斗，都得有個彩頭，你說是不是？你說，咱們要賭什麼比較好？」

平刻聽見這話，第一反應就是誰輸誰死去。但是想想這太不現實，老師還在呢，怎麼會允許學生這麼玩。那對於自己最好的彩頭，當然就是卓飈離余萍遠一些。不過自己臉皮又薄，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找到另外一個折中辦法，說道：「如果我贏了，你再也不準出現在我面前。凡是有我出現的地方，你要無條件的退避三舍。」

這的確是個好點子。如果發現他糾纏余萍了，自己就馬上出現，他就要遵守約定，馬上死開。

卓飈在乞丐窩也混了好幾年，算得上人精，笑道：「我輸了，不但對你退避三舍，我看見余萍，照樣也退避三舍，你覺得怎麼樣？」

「好！就這麼定了！」平刻猛然聽見卓飈說出自己心聲，忍不住就叫了出來。張穎在一邊看着，也不知道該笑該哭。原本想着平刻冒冒失失，讓他來教訓卓飈，不失為一個好點子。但是看這形式，平刻一直都被卓飈逗著玩，稍不注意，就被引出本性。平刻他畢竟還是太嫩了些。

倒是余萍在一邊嘀嘀咕咕：「幹什麼要拉我進去……」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生氣的瞟了一眼卓飈，卻見他嘻嘻哈哈，根本不堪自己一眼。

平刻迫不及待的說道：「開始吧！」

卓飈搖頭道：「怎麼，你一定贏？如果我這螻蟻贏了你，又怎麼說？」

平刻說道：「你要怎樣？」

卓飈壞笑道：「簡單，我也不要你離余萍遠些，我更不要你離我遠些。我只要你做我小弟，以後唯我馬首是瞻，有人來挑釁我了，找我麻煩了，尋釁滋事了，我不動手，你得先上。我說話，你得聽着，我讓你做事，你也得應着。」

平刻一聽，正要說話，張穎走過來，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故意跟他透露你單手能提百來斤，他還敢跟你這麼賭，你不覺得奇怪嗎？」

平刻說道：「學姐別擔心，他就是想嚇唬我。我算是知道了，他就只會耍嘴皮子！卓飈，一言為定，你可別後悔！」

卓飈挑眉說道：「我以人格……算了，估計你也不信我有。我以任何你們能相像到的東西發誓，隨便什麼都可以，總之，絕不反悔。」

平刻道：「一樣。那咱們一起數三二一，便開始。」

「三……」

「二……」

「一……」

平刻務求一擊制敵，但是他一用力，卻發現卓飈的手腕，竟然重的跟一座山一樣。他用出渾身力氣，悚然發現他竟然仍然嘻嘻哈哈，渾然不把自己當做一回事。而對方的手腕，竟然紋絲不動。

余萍在一邊看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一邊覺得卓飈的卻有些太欺負人了，但是另外一邊，又覺得卓飈只是刀子嘴，並非大惡人。只是心胸有點狹隘了，這一點，倒是跟平刻差不多。

從卓飈欺負人這個角度來看的話，他應該輸。但是如果從私人角度來看的話，他真的應該輸么？

應該么？不應該么？

這邊余萍還在思考，希望場中兩人最好保持僵局，先不要動。等到自己想通了，決定了誰應該勝，再為哪一方加油鼓氣。但是現實卻出乎他的意料，隨着卓飈的一聲「便宜小弟小爺我收了你」，勝負立決。

平刻看着自己的手，狠狠地被卓飈壓在下面，驚訝的說不出半個字來。而余萍也是愣在當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張穎蹙眉搖頭，不忍再看。早就覺得事有蹊蹺，沒想到竟然真如自己所料。

趙一川吃完最後一口飯，打個嗝，站起身子，哈哈一笑，舉步就要走。平刻木然抬頭看着他，說道：「老師……這……這……」

趙一川搖頭說：「你輸了。卻不是輸在武力上……」他走上來，拍了拍平刻腦袋，說道，「輸在你的腦子上，忒笨了。長了眼睛，難道看不出來他有異樣么？」

說完這句，也不管平刻什麼反應，轉身就出了房間。

平刻等著卓飈，說道：「你耍詐？」

張穎想着多半也是如此，既然老師都已經有所暗示，自己也就無所顧忌，張口質問：「卓飈，你是不是偷奸耍滑了？」

卓飈往沙發上一坐，非常大方的解開袖子鈕扣，露出兩個護腕一樣的綁手。花了好大力氣拆下一個，綁到另外一隻手腕上，笑嘻嘻的看着平刻，說道：「咱們有說過不準偷奸耍滑么？再說了，我喜歡戴個護腕，怎麼了？這就是我耍酷的裝飾品」，斜睨一眼張穎，「有你事兒么？人家輸了的都沒着急，你着急什麼？」

「我……」

平刻正要說話，卓飈先搶過話頭來：「你要耍賴我也不攔着你，要賴賬隨便你。」

「我可不是你，我怎麼會耍賴！」

「那你從今往後就是我小弟。」

「可是你耍賴了，這不公平！」

「咱事先也沒說一定要公平，更沒說過我不能戴護腕。扳手腕，你要真是因為我就戴了一輕飄飄的護腕而耍賴，我也沒辦法。發誓這種東西，對於卑鄙小人來說，誰會在意呢？」

平刻指著綁手說道：「你敢說這東西是輕飄飄的護腕？」

「你真要為了耍賴找我護腕麻煩，隨便你。」

「你……我……」平刻指著卓飈，說不出一個字來，最終只能氣鼓鼓的冷哼一聲，轉身出了包廂。

張穎對卓飈指了指，道：「你等著。」

說完，也走了出去。包廂裏面，只剩下了卓飈與余萍兩人。

余萍嘆了口氣，坐在桌邊，說道：「你何必這麼得罪人？」

卓飈靠在沙發裏面，享受着一動不動的快樂，說道：「我就這脾性，看誰不順眼，就不高興搭理。如果不得不搭理，對方讓我不舒服，我也要讓對方不舒坦。」

「不過……」卓飈哈哈大笑，「平刻呢，會有兩個結果。第一，他以後見到我轉身就走，絕對不會跟我打照面。第二，跑來當我小弟。」

「他難道不會來找你麻煩？」

「不會不會，你一直在旁觀呢。害羞的小男孩，就這德行。喜歡吧，又不好意思說。裝作不在乎吧，又做不到。於是得一天到晚戰戰兢兢的在對方面前保持良好形象。就算我耍賴了，他還是輸了，丟臉了。要麼假裝這事情沒發生過，要麼心甘情願的認栽。找我報復的話，他首先就得承認自己結結實實被我耍了，在你面前，他能做到？你認為他能做到？」

余萍撇了撇嘴，認真的說：「你才是真的無恥。」

「你一語中的。老師也說錯了，平刻輸，不是輸在腦袋上，而是輸在沒有我無恥。其實他如果來找我報復，他完全可以承認被我耍了，要找回場子。但是他做不到，他不能沒面子。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明明沒設么面子，但是卻又最放不下面子，那就只能認栽。如果他夠無恥，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余萍開始對卓飈刮目相看，沉默半晌，終於問道：「你這臉皮究竟是有多厚，竟然能那麼冠冕堂皇的說自己贏在無恥上。」

卓飈憋了一口氣，然後猛然站起來，說：「不和你扯了，我得趕快回去休息，真是受不了了。」

走了幾步，卓飈突然間回頭問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看着卓飈認真面孔，余萍胸口忽然間小鹿亂撞，問道：「什……什麼？」

卓飈蹙眉說道：「我第一次見到老師的時候，我正在行騙，最後還搶了他的錢。那個時候，覺得他呆呆傻傻，怎麼現在看起來，又非常……非常精明？」

余萍聽見這個問題，有些失望，但是恍惚間，又覺得解脫一般。然後低聲回應道：「老師的頭上有舊傷，以前沒什麼，現在一上了年紀，所以有間歇性的老年痴呆症。我遇上陸罪，也是因為老師犯病了，一時走失，我們幾個人到處找……」

卓飈這才想通，為什麼趙一川前後的表現反差那麼大。不過這個想通，下一個問題就接踵而來：「誰把他打傷的？」

「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