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東方書瑜慵懶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紅色的帳子、錦被、燈籠、喜子……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霎了霎眼睛,重新打量著屋中的一切,依舊是滿目的紅色,艷麗的紅,像鮮血一樣。扶著額頭,回想着昨天的一幕幕,她忽然驚呼一聲,趕忙檢查自己的衣物,還好,都很整齊。

「王妃睡得可好?」一個長得小巧靈秀的丫鬟走進來,顯然是聽到了東方書瑜叫聲。

「這是什麼地方?」東方書瑜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丫鬟棕褐色的眼眸中顯出一抹笑意,舉止依舊畢恭畢敬,「回稟王妃,這是您的寢宮,雪韻閣。」

「我的寢宮?」東方書瑜喃喃的重複著丫鬟的話語,簡短的幾個字,猶如刺穿她的心臟一般,提醒着她已是惡魔血邪王袁一妻子的事實。

「我叫哈莉雅,是專門伺候王妃起居的丫鬟!」哈莉雅看着東方書瑜迷茫的眼神,遲疑了一下,「王妃有事儘管吩咐!奴婢一定儘力完成。「

東方書瑜對哈莉雅的話似乎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閃過一絲光亮,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你知道這裏的一切,對不對?「

哈莉雅雖然疑惑,還是點點頭。

「為什麼這裏的人都有着紅色的眼眸?為什麼這裏的人都嗜血?為什麼這裏的人都膜拜黑暗?「東方書瑜連珠炮似的,開口就是一連串提問。

哈莉雅恭敬的朝着屋中的血色神燈福了福,轉身望着東方書瑜,「回稟王妃,我們是一支來自太平洋島的血翎族人。人心背離天意,遭到上天的懲罰,洪水淹沒了整個島嶼,將島嶼變成一片廢墟。勇敢的小王子帶領着一部分島民逃離了島嶼,來到這裏——血翎谷。由於血翎族崇拜血液,把血液當作自己的圖騰,那位帶着他們逃生的勇士受到了他們的尊敬,大家把他尊為王,就是我們偉大的血邪王袁一!「

哈莉雅的話早已將完,東方書瑜依舊沉浸其中,久久回不過神。從來沒想過,人們口中殺人不眨眼的嗜血惡魔竟然挽救了血翎族。看來她錯了,世人也錯了。

哈莉雅大概見東方書瑜聽的太投入,就接着講了下去,「世人並不打算放過血翎族,二十年前,一隊江湖俠士闖進了血翎谷,他們見人就殺,見財就強,血洗了血翎族,那場戰爭中也帶走了血邪王袁一唯一的親人——他的母親。從那以後,血邪王袁一的性情發生了很大改變,不斷的收集財物和兵馬,不斷的擴張自己的勢力,燒、殺、搶、劫……只要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從不在乎手段多殘忍。血翎谷變得越來越強大,血邪王袁一的名聲也越來越響亮,尤其是在西域,幾乎讓人聞風喪膽。血翎谷在王的帶領下,一步步,成為今天的樣子。「

東方書瑜的心隱隱作疼,從不知道,他有這樣坎坷的人生,對血邪王袁一的厭惡也慢慢的變輕。

「我們並不討厭王,他只是受傷害了……」

「你說的太多了!」冰冷的男聲彷彿源自遙遠的地獄,又彷彿是低沉的耳語,軟綿綿的,又硬生生,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哈莉雅的話。

話音是自門外傳來的,以至於她們一時無法看清來人,獨特的冰冷和無情,不用多費腦經就可以得知是血邪王袁一了。

東方書瑜剛剛解脫的戒備心陡然又升了起來。

哈莉雅全身繃緊,面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變成死灰色,雙目死死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原本緊閉着的木門在瞬間啟開了,伴隨着一股強勁的氣流,直接撲向屋內。哈莉雅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天生瘦弱的緣故,硬是沒能支持得住,硬生生的跌倒在地。幸好東方書瑜匆忙之中抓住一根床柱,方才避免跌倒的不幸。

「王,恕罪!」哈莉雅早已嚇得無力起身,跪倒在地,連連告饒。血邪王袁一最忌諱別人在背後談論他的過去,只能怪自己一時糊塗,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

血邪王袁一猙獰一笑,「後果你是知道的!」嘴唇只是輕微的蠕動了一下,彷彿只是在顫抖,不是在說話,那些字詞只是從牙分中擠出來。原本紅色的眼眸更加妖邪,眨都不眨一下。像是一隻極度飢餓的野獸,閃爍出興奮的光芒。

哈莉雅已經忘了討饒,哆嗦着緊伏在地上,雙目緊閉,雖然還活着,心裏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東方書瑜死死的盯着血邪王袁一,每一個動作,每一點變化,忘記了自己該做何反應。眼睜睜的看着血邪王袁一握著嗜血彎刀,一步步的逼近哈莉雅。

「不!」或許是嗜血彎刀的耀眼光芒喚醒了她,也或許是內心的愧疚和不安在作怪,就在血邪王袁一刺向哈莉雅的一瞬間,東方書瑜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吼叫。

血邪王袁一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刀插入哈莉雅的心口。嗜血彎刀在瞬間變得炙熱起來,所觸及的血液開始沸騰,變成氣體,揮發在空氣中,刀下,只剩一具乾涸的死屍。

東方書瑜屋裏的癱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和著淚水一併滑落,目光空洞無神。

血邪王袁一轉過身,依舊隱現笑意,沒有悲哀,沒有同情。走到東方書瑜身側,停了下來,蹲下身,慢慢的撫摸著東方書瑜光潔無暇的臉頰,「誰都別想違背我,包括你,我的王妃!」血邪王袁一閉上嘴唇,話語依舊餘音裊裊,像極了溫柔的呢喃,像極了情人間的喁喁私語。

「你—惡魔!」直到血邪王袁一離開,東方書瑜都不能從恐懼中恢復過來。良久,忽然想起了哈莉雅,乾涸的死屍早已面目全非,甚至分不出男女,血早已乾涸……

東方書瑜終於哭出了聲,抽咽的像是個收了委屈又無處可訴的孩子。她又了哭一陣,累了,就停下來發獃,之後又接着哭,接着發獃。不知道就這樣反反覆復的過了多久,如果不是有人到來,她可能會一直持續下去。

「不要太難過了!」一個長著憂鬱眸子的男人靜靜的站在門外,聲音溫柔,似乎還加雜着輕微的嘆息聲,他的話語,彷彿傾注了不知名的魔力,讓東方書瑜感到一陣溫暖。

東方書瑜用紅腫的眼睛打量著男子,很清秀、很乾凈的一個男人,同樣也長著一雙紅色的眸子,卻不似血邪王袁一那樣邪惡,妖嬈。他的眼眸像極了透明的玻璃球,東方書瑜甚至一眼就認定了他是個好人,可以信賴的人。

男子輕輕的搖了搖頭,眼神變得複雜,同情?憐惜……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跨過玄關,走進屋子。

「不要難過!」男子蹲下身,溫柔的撫摸著東方書瑜的長發。

東方書瑜沒有拒絕,那種感覺像是爹爹、哥哥,那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她們彷彿不是剛剛認識,是早已相識很久很久的朋友。

男子鎖住東方書瑜迷茫的眼神,「不要難過,你一直都是個不會讓人失望的孩子,你一定會用你獨特的努力換取你的幸福的!」

東方書瑜再次認真的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單憑這聲音和話語,她會覺得自己已經見到了爹爹,摸着她的長發,說着語重心長的話語,只有她的爹爹會這樣對她。

看到東方書瑜眼中的疑惑和問詢,男子忽然停止手上的動作,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你是誰?」東方書瑜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情況緊急,已經顧及不了太多了。她想知道,甚至想記住這個給她溫暖的男人。

「我是羅恩迪司事!」話音未落,男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

「羅恩迪司事?」東方書瑜喃喃的重複著男子的話語,禁不住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她的手很自然的覆上自己的長發,任自己的手如何輕柔,都找不到男子手撫摸時的那種感覺。她忽然又哭了,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家。

羅恩迪出了門,並沒有立即離去,將手指粘了些唾液,在窗戶紙上停留片刻,輕輕一捅,屋中的一切全都包覽眼底。默默的站立了很久,直到東方書瑜停止哭泣,才轉身離去。

「誰?」羅恩迪司事一路走來,明顯感覺到周圍有一股危險的氣息跟隨着他,一路走來,悄無聲息。在一處黑暗的花圃處停下來,本能的朝着黑暗處喊了一聲。

一個身影緩緩移動,就像是挪動的黑暗,模糊、鬼魅。

「血邪王袁一?!」羅恩迪司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忽然猜想到血邪王袁一可能已經目睹了剛才的一切,原本消失到九霄雲外的不安,陡然又升了起來。

「為什麼要背叛我?「他可以容忍別人選擇追隨別人,但只要是自己的部下,就必須效忠於他。背叛他的人,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你永遠都是這樣!「羅恩的的表情十分不安,卻沒有往日的畏懼,雙目炯炯有神的望着血邪王袁一,神色逼人。

「你不是羅恩迪?!「血邪王袁一忽然得出結論。

男子也不再隱藏,冷嗤一聲,「看來血邪王袁一也不是浪得虛名,頗有幾分見地。「

血邪王袁一不由得攥緊手中的嗜血彎刀,靜靜的觀察着眼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在弄不清敵人來意時,他不打算唐冒然擊,他不喜歡打沒把握的仗。

羅恩迪冷冷一笑,忽然抬起頭,一字一頓的吼道:「東方灼!」

血邪王袁一神色已經不變,嗜血彎刀映射出的的光芒稍稍偏移了一下,一切又恢復原貌。

羅恩迪卻無法保持平靜,臉色因為強烈的憤怒漲成紅色,「我的身體雖然已經死去,可你似乎忘了一點,我曾經擁有過《迷夢沁音》!而且,我的法術已經達到九成,我不但可以製造幻境,還掌握了可以置換靈魂的訣竅。」

「你是何時進入羅恩迪身軀的?」血邪王袁一的聲音更加冰冷,非但死而復生,還讓他損失一員幹將,眼前這個人必須死!

羅恩迪的臉上顯出一絲得意,「就早在你答應書瑜放我走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你是個自大狂妄的人,決不會輕易答應任何人的要求,所以我就一直留心觀察著押送我的羅恩迪司事,哪怕是再微小的一個舉動。就在他的劍刺進我身體的那一瞬間,我佔據了他的軀體。」

「你殺死了羅恩迪?」血邪王袁一的語調依舊不溫不火,眼眸中卻噴射出妖艷的火花。

「準確的說,沒有,我只是佔據了他的身軀,讓他無法做會自己。他的靈魂沒有**存在,用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

「你可以動手了!」血邪王袁一語氣中溫度盡失。

羅恩迪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血邪王袁一隻覺得手臂一麻,愕然發覺,嗜血彎刀已經落入羅恩迪的手中。

「你?」血邪王袁一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震撼,並不害怕,卻十分迷惑,「之前一直偽裝自己武功很差,為什麼?」

羅恩迪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得意,仰天一陣狂笑,「你以為只有你血邪王袁一聰明嗎?雖然《迷夢沁音》在我手中,你的手中卻有晟夢丹……」

「那你的女兒如何解釋呢?」血邪王袁一露出一抹嘲諷,「讓我推想一下,你一定沒想到你的女兒會來救你,對不對?」

羅恩迪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

血邪王袁一已經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你的女兒打破了你所有的計劃,為了能夠繼續你的陰謀,你選擇了屈服?」

羅恩迪顯然被血邪王袁一的話語激怒了,握住嗜血彎刀的手臂漸漸泛白,青筋突起。

血邪王袁一依舊一動不動,從太平洋血翎島逃亡那天起,他就沒再在乎過生死。但他是勇士,一定要倒在刀下,不會認輸,更不會逃避。

羅恩迪忽然又笑了,「你讓我受盡折磨,靈魂和**不能合併,我也不會讓你過得順心!」

「不必廢話!」血邪王袁一已經作好準備,不管是敵死還是我亡,他都要這一戰。

羅恩迪忽然將手中的嗜血彎刀丟給血邪王袁一,自己自懷中取出一支金色的匕首,「要比,就公平些!」

血邪王袁一冷哼一聲,一個漂亮的玄身,直奔羅恩迪的面門。

「好一個『神鳳玄魂『!」也不遲疑,直接迎了上去,就在碰上嗜血彎刀的瞬間,忽然人影渙散,形分數塊,沒等血邪王袁一識別出進攻方向,只覺得背上一陣撕痛,一股冰冷涼的液體滑了下來。

血邪王袁一停住了,羅恩迪也停住了。

「你鬥不過我的!」羅恩迪依舊氣息平緩,「如果不想付出代價,那就把晟夢丹交出來!」

血邪王袁一輕蔑一笑,看來東方灼還是不夠了解他,妄圖讓他屈服。

「再給你一次機會!」

血邪王袁一依舊沉默,只是笑容更加妖艷。

「這是你自找的!」羅恩迪將手臂一轉,將匕首抽離血邪王袁一的身體。

一股殷紅的血液隨着匕首飛濺出來,噴了羅恩迪的一臉。羅恩迪似乎並不生氣,自懷中取出一塊白布,緩緩的拭去血液,臉上的,手上的,匕首上的……很慢,甚至讓人覺得他擦掉的是金子,而不是血液。

血邪王袁一覺得眼前的一切旋轉起來,好像羅恩迪擦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看見將變成紅色的棉布收起來,蹣跚著離去……

「如果後悔,你可以到血翎祠堂找我!」

血邪王袁一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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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濺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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