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美名三房勢起,行惡事送妾入門

傳美名三房勢起,行惡事送妾入門

來的是徐家的船,船上除開衣裳首飾這些離了徐家也每季少不得的東西,還有些金陵吃食,米面藥材,除開這些尋常物件吃食,還有兩個人,覘筆先是拿了單子對貨,跟船的待他聲氣兒都不同,作了揖彎了腰,覘筆一樣樣細細點過,到得后艙,那人拉了他的袖子:「這裏頭兩個,是老太太給哥兒備的人。」

覘筆聽見倒抽一口冷氣,三伏天裏還出了一身冷汗,忽忽把東西對過,趕緊往後衙跑,那人還拉了他:「這兩個人?」

覘筆急急把袖子扯出來,甚個人,照着他們少爺那個寵法,太太還不定留不留,說不得氣起來便把人當場退了回去。

他一腳往屋裏踩了,還不知要說甚,等行了禮咽了口唾沫才想起那嫩豆腐的話來,說了這一句,裏頭半晌沒聲兒,過得一刻才道:「把人留下,你請那押船吃一頓酒,人既來了,總要儘儘地主之誼的。」

覘筆心領神會,甘露到門口接了那兩個丫頭,看着眼生,問了原先哪裏當差,兩人卻只說是家裏的家生子,還不曾當過差的。

甘露聽見這句皺了眉頭,她信口扯一句:「說是來侍候我們太太,怎麼把沒調理過的補了來,如今人手且不足,哪裏分得神來教你們細活。」

兩個丫頭娘老子是大房的人,卻實是領過差的,叫徐大夫人挑出來往三房塞,只說不曾在哪裏接過事,哪裏知道甘露有這句應對。

進了屋子也是一樣,蓉姐兒拿眼上下打量一回,俱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生的圓團團,大眼玲瓏,紅唇微翹,蓉姐兒一口氣不順,看了人便知道是誰的手筆,倒不曾想着大夫人對這個侄子的喜好明白的很,可不是照着自家選的人。

兩個丫頭倒知趣,見了蓉姐兒先跪下來磕頭,口裏叫着少奶奶,也不說原來姓名只等著蓉姐兒賜名兒,蓉姐兒卻不着急:「既是家生子,家裏的事兒也該知道,老太太這些日子身子可好?」

她扯起了家常來,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倒先鬆口氣兒,蓉姐兒問一句她們便答一句,問到後頭蓉姐兒道:「原走時大伯屋裏是有喜事的,如何了?」

兩個丫頭先自鬆了,接了一句:「劉姨娘生了個男娃兒,有八斤八兩重,大老爺好歡喜,辦了好幾桌水酒呢。」蓉姐兒問過了這才揮手,覘筆那兒探聽的如何不說,十有八九這兩個俱是大房出來的。

問老太太的身子還說的囫圇,只道未曾聽過老太太不爽利的話,到大房這裏卻知道的詳細,蓉姐兒聽冬雪生了兒子,嘴巴一翹,鼻子裏頭哼哼一聲,怪不得來尋別個的晦氣了。

她這一聲哼,叫兩個丫頭打起顫來,蓉姐兒卻只揮了手:「既沒領過差事,想是連規矩都不曾學的,帶了這兩個,叫兩位嬤嬤,一人分神帶一個。」

蘭針一聽就皺了眉頭,卻不好當面駁她,等人拎了包袱出去,才道:「那可是管着吃食的地方,姐兒膽子恁般大。」再往下說便是誅心的話,蘭針不好開口,蓉姐兒卻明白:「那才是好地方呢,我自有打算。」

徐禮這番作為,既皇帝知道了,徐家自然也知道了,便是原先不知,經了皇帝的口一贊,還有什麼傳不出去,連徐禮的親老子也不曾想過兒子還有這樣的緣法。

他接着信比兩個哥哥都要晚些,還是家裏來信了他才知道,張氏自跟到他任上,全然換了一付脾氣,捏了徐老太太的尚方寶劍,一進門便把原來在她面前拿喬作勢的趙仙仙一耳光打得摔在地下。

趙仙仙自出了娼院進得徐家,還從不曾吃過這樣的苦頭,一時怔住了,接着滾在地上直哭,扯鬆了頭髮臟污了衣裳,張氏也由得她哭,只坐着堂前吃茶,等徐三回了后衙見愛妾哭花了脂粉,再見妻子面似寒霜坐在上首,才要發怒,又忍了下來,他到底還不算蠢,知道張氏不是那樣性子,扶了小妾起來,再問究竟。

張氏把巫盅事全說在後宅不嚴上,說老太太氣的躺倒床上起不來,還說甚個若再這樣松待她們,將來哪一個摸上床頭殺人也是有的。

徐三見是無端發這脾氣正來氣,張氏便又道:「早早送了信來,竟不出來迎,連屋子都不曾掃過,莫不是想作大?也罷,我若發落不得她,老爺只管寫了休書去,待我拿了回去交給爹娘。」

徐三見她這模樣還當家裏真箇出了什麼事,才叫她發這樣脾氣,此時嬌妾也勾不得他了,拉進室內細細問一回,張氏自然把那巫盅事說的又重十分,還道如今徐禮那個院子俱要整頓,連着徐大徐二兩個,也氣得拍案。

徐三聽見還扯著父親兄長,立時便不言語了,這些神神鬼鬼的事自來為仕林中人所忌,傳揚出去還當是徐家門風不整。

張氏便又說由著徐老太太作主,把那些個門子裏頭出來的人俱都發賣了出去,只留下良家子,往後那娼門的再不許邁進門一步。

這個趙仙仙原看着她侍候得精心還想留她一留,可她卻當着老太太派來的嬤嬤面前不恭敬起來,若不狠狠打了,便只有發賣出去一條路。

張氏發完了狠勁便又掩了袖子哭起來:「我是一番心為着爺,若不是看爺真箇把她擺在心上,何苦還發落這一回,提腳拉出去賣了便是。」

徐三老爺哪裏想那許多,倒又謝她,當着那個嬤嬤的面訓了趙仙仙一回,她原不過是下賤出身,仗了寵愛作陰作陽,如今吃這頓教訓,立時怯了,真箇怕叫賣出去,重理過衣裳往張氏面前陪禮。

等張氏接着徐家的信,見徐禮竟有這份造化,闔了眼兒嘆口氣,想着女兒叫老太太留在身邊養著,幸好不曾得罪了蓉姐兒,往後說不定還得靠着異母哥哥才有好親事。

把那禮辦的厚厚的送了去,徐三老爺曉得兒媳婦有孕,捋了鬍鬚直笑,他到如今也只這一個長成的孩兒,這下便又升了一輩,張氏借了由頭把鑰匙庫房都捏過手,這回倒不小氣了,手裏有錢,又讓老嬤嬤去搜刮一回趙仙仙的屋子,撿了好東西往蓉姐兒那裏送。

徐仁倒為着弟弟高興,升斗小民便是如此,說頭頂上誰當了皇帝那怕是十個裏頭有六個都說不上來,更別說是布政使,可若說起《白塔記》裏的徐縣令家,還有哪個不知。

在任上接了著信,還讓妻子預備東西送過去,宋氏自家也得了身孕,她心裏一直念著蓉姐兒的好,若不是她,肚裏這個還不知等多少年才能懷得上,心裏感激,禮自然備的厚,思量著灃青雖是富庶地到底還是鄉間,有些東西恐怕備的不齊,很是裝了些藥材過去。

徐家這幾個未必心裏不泛酸,可徐禮有名聲待徐家只有好處,徐大徐二兩個,一南一北把這

《白塔記》越傳越廣,也不須他們出錢出力,只略提一二句家中子弟不成器,哪裏好用這些污人的耳朵,那眼明手快下屬,還不指點了茶樓瓦肆,別個都不須掛牌了,只要聽《白塔記》

名頭都是越吹越響的,那許多盛名之下其實難付的還受人追捧,徐禮這樣真箇辦了案子的更是如此,先還傳的在譜,越往後越是離奇,甚個包龍圖再世,甚個夜夢中得神諭,真把徐禮當作青天看待了。

連着不平氏都成了有名人物,還有些個茶樓假託不平氏的名兒寫些三流本子,竟也場場滿座,連着呂家知道兒子竟出有這樣大的名頭,家前圍了人來同大先生討教,倒把原來那讓他趕緊回家討媳婦的心給熄了。

王四郎更是面上有光,他最好面子,徐禮當初中了舉人他就大宴三日,後頭未曾中進士,他還有些不樂,如今卻喜的直搓手:「青天可不比那狀元好。」三年出一個狀元,可多少年才能出一個青天?

他自家茶樓里更是把別的牌子都撤了,《白塔記》輪換著說,一日講上三場,他原是急着做茶葉生意的,讓算盤走了一遭知道自家女兒拿捏得住,想着等日子久些再去,有了這回事卻急起來,人卻在蜀地回不去,只趕緊搜羅了一船東西先行送去。

王四郎如今到得哪處不聽見《白塔記》不平氏,他也有意幫襯,陳仁義在蜀地本就是富商,自家也有好幾個茶樓酒樓,既是通家之好,掛了牌一說,哪裏不跟風,王四郎還着想著走完這趟貨便去看女兒,到灃青縣水門口嚷一聲,哪個不知道他是縣老爺的老丈人。

本家還紛紛送了東西來,別個哪家敢落下,烏家這回卻成了首功,上下待平五又是一番不同,那些同楚家聯著做生意的,這回卻懼起來,趕緊往縣令身上靠。

不說縣衙門,連烏家的門坎都踩薄了一層,原來那些個給平五臉色瞧的,一個個陪了小心,只盼着她能在縣夫人面前說兩句好話。

送東西不收,送人楚家吃過虧,再有覘筆捧硯兩個看得嚴,哪家敢勾了縣太爺往歪路上去,第二回自家太太夫人請宴的位子便成了末座,偷雞不成還能白搭一把米。

縣裏無人敢送,青天的帽子頭下可還有個懼內的名聲在呢,蓉姐兒母老虎的名頭在灃青只怕比青天還更響亮些。

誰知道本家先送了來,這卻是徐大夫人的手筆,她是伯娘不好給侄子塞人,可老太太卻是正經的祖母,她給的人還不能退回來。

可老太太同禮哥兒媳婦早就沆瀣一氣,又怎麼會伸這個手,她倒是弄了巧,先把徐禮的事說給老太太聽,子弟有出息老人家自然高興,又把蓉姐兒懷着身孕還得調理家事說的十分辛苦,好話說了一籮筐這才道:「我看她身邊的丫頭還留了一個下來,可不就缺人了,很該擇了人補上去的,等年後生了娃兒,更嫌著人手少了。」

這倒是應當的,老太太還怪罪:「早傳信回來便該補了人去,這時候才想着,趁熱灶。」把兒媳婦說的一口氣噎住了,才不過是個縣令,她有甚個熱灶好趁,面上且還陪了笑:「是媳婦想的不周道。」

老太太哪裏管她補了什麼人去,挑兩個生的喜氣的丫頭,再吩咐幾句,讓她們知道是過去作妾的,連着押船的也只當是送人過去添後院的。

兩個丫頭上了灶,一攤手就知道不曾勞作過,一個嬤嬤是吳家的,一個是王家的,平日裏兩人相爭,到遇着事了,便都念起主家來,合力調理人,用的還是蓉姐兒的舊法子,叫她們磨豆腐。

蓉姐兒聽見了就笑,來啃豆腐的先磨起豆腐來,她面上正笑,看見徐禮進來,嬌滴滴哼一聲,扭過身子不理他,徐禮還摸不著頭腦,看丫頭們都退出去,先抹了汗取下官帽兒才挨過去。

蓉姐兒把鼻子一捏:「臭!」徐禮便又去解衣裳,整個擦過一回,換了乾淨的里裳才挨過去,蓉姐兒覺著發作夠了,臉還扭著,身子挨過去靠着,沒骨頭似的挨了,紅艷艷的嘴兒還噘起來。

叫徐禮一口香了去:「怎的不痛快了,誰還敢惹縣夫人生氣?」將要五個月大的肚皮,鬆鬆挽了頭髮,身上穿着薄紗衫子,粉嫩嫩的紅襯得皮子掐得出水來,徐禮幫她扶了腰,伸手去摸肚子,見她還不樂,笑道:「誰欺負我們妞妞,告訴我,我打他板子。」

蓉姐兒這才笑,轉過身子抱他:「別個把妾都送上門了。」徐禮一聽就皺眉頭,他原來那個妹妹可不是這麼沒的,他那時已經記事,娘懷着辛苦,爹卻在前邊快活,懷孩子的時候生了氣,生下來小貓崽子似的弱,兩歲不到就去了,這才給吳氏又添一樁新病。

「人在何處?」徐禮有了官威,眉毛一立肅起臉來很能唬得住人,蓉姐兒纏了他不許他出去,又叫他揉手又叫他揉腳,磨夠了才拿巴掌拍拍他的肩:「你去管大事,這個我來料理。」

撒夠了嬌,又把那對兒老虎牙露出來了,徐禮見她這模樣兒喉嚨口又幹起來,雖不能成事,拿手還能弄一回,看看外頭太陽還不曾落山,眼見着褲襠都要撐起來了,嘆一聲:「叫廚房多煮些綠豆湯,咱們倆都下下火氣。」

蓉姐兒眼睛往他下邊一掃,雙頰飛紅,雖是懷了孩子,手上也不曾停過,還是出了案子忙不過來才斷了,哪知道又抬了頭,眼波撇過去,又轉回來:「呸,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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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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