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君奪位兮,后位為之契

助君奪位兮,后位為之契

華儀走來,一入廳便見到執手言笑得兩人,再想到自己,越發覺得哀戚不已。

她走到昭子良面前微微矮身行禮,道:「妾身見過侯爺。」

昭子良虛扶了一把,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嫂何必如此。」

「就是,華妹妹你可不知他平時是最不在乎這些禮數的。」孟素雲和昭子良交換了一下眼色,昭子良復又笑道:「本侯還有些公事,你們姐妹好好聊聊罷。」

侍婢端來茶水,華儀才挨着她在次位坐下。

孟素雲悄悄打量了華儀一眼,往日張狂跋扈的女子穩重了不少,眉宇間似乎添了幾分愁緒。許是華氏的沒落讓她成長了罷?

「妹妹有心事?」孟素雲端著茶盞,手踱茶蓋,開合間露出茶霧升騰,遮住了高深莫測的神色。

一聽到孟素雲的詢問,她眼神愈發怨妒,彷彿面前坐着的便是她恨極的夏子衿。末了,她悄悄看了看左右,「姐姐你可知衿夫人洛冰書根本就是假冒的,她根本就不是洛冰書!」

孟素雲渾身一震,似是不解道:「你又是從何得知?」

「洛冰書我小時候見過,雖然時間相差甚久,可是再如何也不會變化那麼大。剛剛入宮時我試探問過她,被她矇混過去了。如今再一想,她當時的神色確實有異。」華儀笑容愈加得意,而眼神怒意愈加濃烈,彷彿是無窮無盡的涅槃之火。

「那如今的洛冰書是誰?」

「夏氏遺孤夏子衿!」華儀咬牙恨聲道。

孟素雲又是一驚,伸手攥緊了華儀的手,問道:「你說誰?夏氏遺孤?夏氏不是兩年前就被滅族了么?」

「不會有錯,那種狐媚勁兒只能是來自她的母親蘇莞!」華儀的心皆被妒忌恨意所蒙蔽,是以沒有注意到孟素雲眼底的異色。

孟素雲垂頭苦笑:「原來是她……」

「姐姐說什麼?」華儀問道。

「不曾,」孟素雲搖頭,目光一派狠戾,「好妹妹,我們也是時候要去拜會衿夫人了。」

當夏子衿收到拜貼的時候,隨手把帖子一扔,冷笑道:「這二人還真是姐妹同心,就是拜會也要一起來。不知又安了什麼禍心,誰給她們這麼大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觸怒本宮?」

流霜也是一臉不豫,氣道:「慧奚侯夫人一直處心積慮地害女郎,只會見風使舵!女郎好的時候就跟您好,不好的時候就理也不理!」

「這次來,連帶之前的份兒,本宮自是有一份大禮送上。」她笑容滿面,眼底寒意卻森然。

這日,這二人來到衿珮殿,禮數周全地對她行了大禮。

她小腹微顯,素手輕抬,笑道:「免。」

華儀看着這瑰麗華曜的正殿和容色昭昭的夏子衿,不免心有不甘,憑什麼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那麼多?

華儀正想間,孟素雲讚歎道:「妹妹這房裏裝飾的可真好,就連前朝謝安石的字也有收藏,七國之中也不過三幅而已。」

夏子衿眉尖一跳,立刻摔下茶盞,冷聲道:「誰是你妹妹?慧奚侯夫人可不要再認錯了,本宮是君上冊封的衿夫人,又身懷王室子嗣,不是你可以出言無狀的對象!」

孟素雲立刻噤了聲,起身微作一禮道:「是臣婦的不是,請娘娘饒恕。」

夏子衿眼睛微微一眯,看着孟素雲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轉而起身扶起了她,又是笑道:「姐姐真是無趣,妹妹只是與姐姐開了個玩笑……」

玩笑么?如果自己不低頭,你又會如何?孟素雲眼中冷芒更甚,還欲說什麼,華儀拽著夏子衿,冷笑道:「你,根本不是洛冰書罷!你進宮就是為了報復對罷?」

夏子衿含了笑,反手一擰甩開華儀的手,「不錯,我不是洛冰書。」

華儀一怔,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乾脆,下一刻,夏子衿媚笑着靠近了華儀,直到雙方有一尺的距離她才停下。

「你竟不知衿夫人的』衿『字是取自夏子衿的名字么?君上自是知曉我的身份。就算你向君上告發又能如何,且不說如今本宮掌握了鳳印,就算是百官上疏也要經過本宮之手!」

華儀失神頹然落回了坐位,又聽到她如同鬼魅的聲音響起:「與本宮斗,你們還太嫩了些!想奪位,就引兵奪宮啊!本宮站在這裏等著!哈哈哈哈……」

她揚聲大笑,額上貼的花鈿也在笑,狂朗疏然,而華儀和孟素雲卻臉色發白,眼色藏着幾分慌亂。

華儀的手顫抖著掐住袖角,她在怕,怕夏子矜身上那種不可一世的凜然氣勢。

夏子衿止了笑,慢慢伏下身來,蹲著雙手握住二人的手,沉靜的眸如狐般得那麼一動,朱唇輕啟,緩慢而輕柔地吐出一句:「往日之仇,我必討之!」

※※※※※※※※

「與本宮斗,你們還太嫩了些!想奪位,就引兵奪宮啊!」

「往日之仇,我必討之!」

華儀不知為何夏子衿會變化那麼大,她肆意妄為,擅弒朝臣。朝野后廷,違逆她意者只有一條出路,死。

她腦海中始終浮現那張艷色甚絕的臉,那幾句話,彷彿鐵釘一般釘在她的心上,疼痛非常。

難道,她永遠都要被夏子衿壓迫?

不!她驚然坐起,手觸碰到床塌冰冷的另一側,黯然苦笑,而又當想到自己的決心時,眼中的光芒在黑夜中愈加毒熱明亮。

好,夏子衿,我便引兵奪宮!終有一日我也要看看你跪在我腳下求饒的模樣!

笠日,她早早等在書房門外,不期而遇地,昭句無從廂房走來,正碰到立在門口的華儀。

華儀一向愛奢,入了景侯府後,侯府一半開支皆是她用,對此謝弈歡取笑道:「月用萬金而飾,阿無你娶的夫人最是費財,還不如把萬金投入到招兵買馬實在些。」

昭句無不置可否,「若是本侯剋扣她花銷豈不招人疑心?」

此時她一襲寫意的碧紗羅裙,髮飾襯得她莊重而又不失嫻雅,眉眼仍含了幾分桀驁之色。然若是有心發現,她身上穿的是蘇州千金一匹的螺子紗,髮飾也是出自姑蘇名匠靈木之手。

迥異於平常的華美艷麗,此番別出心裁的打扮卻也只是讓他眼色微沉,片刻又恢復了那般黝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令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尋本侯何事?」他腳步不停,推門而入。

「你……」難道他是不通情事的木頭人么?華儀氣惱地跺腳,跟着他走了進去。

昭句無在案幾后坐定,攤開竹簡閱覽,如同視她為無物。

她暗暗握緊了手中玉牌,輕輕放在他面前,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昭句無不耐拿起,看清上面的字跡卻猛地一震,甩袖起身,急問道:「你如何會有調兵令?」

呵,他們大婚之後,她從未見過他這般的眼神,充斥着**和野心的目光。

早在她出嫁前,父親就曾對她說,昭句無此人隱忍而又深有城府,將來必有大為。若是她嫁了他,日後便是王后。

她尤然記得父親殷切的眼神,按着她的肩道:「華氏出了三位王后,將來你也必要做這第四人。為父把這調兵令交與你做嫁妝,日後亦可制約昭句無……」

「侯爺以為華氏百年大族,一次朝堂政變便可打垮了華氏么?太過天真了!」她揚頭看着昭句無,帶了一分驕傲之色。

是啊,他想得何其天真!世子一黨皆因罪伏誅,華氏也沒有半分動搖!華啟只不過被連將三級,華氏的勢力依舊蟠據在姑蘇城裏,長成了他心中一根刺。

他壓下心中的冷意,只是笑道:「你將這調兵令交給本侯,若欲者為何?」

「侯爺的封地在下野,大軍遷徙意同謀反,且有北乾虎視眈眈。故而大軍一動,南越之北門戶大張,北乾伐來就算侯爺稱了王,也是亡國之君!」

「故而……」他沉吟不語。

她雙手撐著案幾,看着沉思的昭句無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武陵郡距姑蘇只有百里之距,武陵郡藏有華氏私兵二十萬,足夠姑蘇奪位了……」

他依舊目光含笑,只是笑意愈來愈淡薄,直至消失。「你所欲者為何物?」

她默默垂首半俯身行禮,裙尾如瓣半綻開,「妾所欲之物,乃是這王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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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樓台霧裏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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