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番外七

原冰發現這兩日那傢伙有點古怪。

看,又來了!

那人扛了野獸回來不再像往常一樣立刻扔到他面前,而是躲在不遠處偷偷看他。

不錯,就是在偷偷看他!

春天剛剛發芽的樹枝沒能擋住他鬍子拉碴的臉,那人躲在樹枝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盯着他看。

那眼神像是有一點疑惑,又像是在審視他。

原冰照常不理他,坐在地上用石頭用力磨著皮繩--草繩給他磨斷幾次后,就升級為皮繩了。

他們現在在一個猛獸的巢穴中,當然猛獸已經被瘋掉的殊羿幹掉,昨天就被他們吃光。因為猛獸剛死,短時間內,這個巢穴和附近都還算安全。

如今殊羿每次需要出去較長時間就會找這麼一個猛獸的巢穴或者乾脆抓住猛獸回來幫他看家,而他就被拴在「家」中。

眼看他就要把皮繩磨斷,那人終於肯從樹叢后出來。

捕來的斑點鹿被扔在一邊,那人走過來就抓起他的手腕提高。

原冰順勢仰起頭,表情冷漠,眼中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包含。

「再跑,打斷……你的腿。」

操!這瘋子終於記得怎麼說話了?原冰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男人彎身把他抱起來,也沒管地上的晚餐,抱着他穿過樹叢,走向附近的泉眼。

那隻猛獸在這裏築巢大約就是因為這裏有一汪泉眼,從地下冒出的泉水形成了一個很淺的小水窪,水流順着地面在腐葉下流淌,也許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形成一個天然的沼澤,但目前來看,這裏還算是一個宜居地。

「嘶!」原冰猛一縮腿,撩起一片水花。

泉水極清也極涼。

那傢伙卻無感一般就這麼把他的雙腿泡到泉水裏。

男人一把抓住他撩起的腳丫,硬是扯着他要往水裏放。

原冰不想跟他說話,這時也不得不開口了:「你丫想凍死我嗎!」

現在好多九原人都跟他們的祭司大人學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話,大家也不深究意思,覺得有意思就用。

「洗。臭了。」

「……你還敢嫌我臭?」原冰氣急而笑,「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髒得比生活在自己屎堆里的野豬還要臟!」

「野豬?」

「就是彘,怎麼,你們部落沒養?我還以為我們九原弄出什麼好東西,你們都趕緊偷學了去!真沒想到還有被你們落下的。」原冰表情冷漠,口氣充滿嘲諷。

殊羿不吭聲,抓着他的腳,抄起泉水給他搓上面的厚泥和血污,從大腿開始洗起。

原冰被涼得肌肉緊繃,幾次想要奪回自己的腿腳都沒能成功。

泥污去掉,兩條腿原本的樣貌慢慢顯露出來。

大腿和小腿還好,但腳踝和腳面腳底卻出現了多條傷痕,左腳大拇指更是發出烏黑的顏色,指甲一按就流膿血。

可都這樣了,這人竟然都沒有叫出一聲。

男人輕輕捏住那片微微浮起的指甲,突地用力一拔。

「啊!」猝不及防下,原冰疼得叫出聲。

烏黑的血液滴入泉水,卻暈開一個個小小的粉紅色水圈。

折磨了自己好幾日的指甲被拔掉,原冰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看這位瘋掉的大酋長更加不爽。

如果不是對方扒光了他,還把他的鞋襪包括儲存骨器都給扔了,他至於要用兩隻裸腳在深山老林中跋涉嗎?幾日前,他好不容易磨斷繩索,急於逃跑下也沒注意那些深深腐葉下隱藏的石頭和暗坑,結果一腳踢在一塊深埋在土壤里的石塊上,當場就疼得他差點跪倒。後來勉強逃跑,沒跑幾步又踩進一個凹坑中,差點沒把小腿給折斷啰!

男人抬頭看看他,摸摸他的腿,似乎在安撫他?

過了一會兒,把瘀血全部排除后,那人從皮裙的腰帶里抓出一個用大片葉子裹着的小包裹。

打開包裹,裏面又是那種曾治療好他關節拉脫的爛泥。

不過這次男人沒有一上來就把爛泥塗在他的傷處,而是先挑出幾張新鮮的植物葉子放到嘴裏咀嚼,嚼爛了,吐出來,抹在他的傷口上,然後再用那爛泥仔細抹上。

「我需要鞋子。」原冰試圖再次說服對方。

男人把他抱起來。

「喂!我說我需要鞋子!」

「……嗯。」

從這一天開始,兩人的相處有了一點變化。

至少原冰覺得他總算能和對方做一些簡單的溝通,而不是像一開始那樣無論他怎麼說,對方只做自己想做的。

慢慢的,他有了鞋子、代替褲子和襪子的綁腿、還有了一把粗製的弓箭當武器。

可是只有一件事,那人怎麼都不肯答應他。

這晚,原冰雙手抓着頭頂的樹根,嘴中喘著粗氣,身體抽搐一樣的不住痙攣。

男人直到此時還不肯放過他,反而更加亢奮地在他身體中衝撞。

原冰眼中被逼出生理性的淚水,身體猛地彈高,內部緊緊絞緊了那個人。

那人發出興奮到極點的獸吼,腰部的速度瞬間快到了不可思議。

原冰再也忍不住地大喊起來。

……久久,一切終於平息。

男人重重壓在他的身體上,雙手虛虛環繞住他。

溫熱的喘息吐在他的耳邊,把他的耳朵熏得濕潤潤。

原冰扭了下頭,那人忽然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又鬆開。

「我的。」

「……做夢!」

「我的。」更加肯定。

「你、去、死!」

「死了,也是我的。」

原冰兄氣死!

「我們談談。」原冰努力壓制怒氣,「你現在想起多少了?你記起自己是誰了嗎?」

「殊羿,鼎鉞部落的酋長。」

原冰一靜,隨之怒罵:「你他娘的都想起來了!很好,」

話沒說完,就聽壓在他身上的人說:「是你告訴我的,九原的原冰。」

原冰噎住,頓時大失所望,「所以你除了重新記起怎麼說話,其他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男人從他身上下來,側躺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眼望頭頂的樹根——今晚他們休息在一個地底樹洞中,很乾燥,很安全的環境。

「記起這些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

「哦。」

哦你娘啊!「你是一個部落的酋長,還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部落,你失蹤,你的部落肯定會亂掉,你就不怕你們的敵人趁機攻打你們嗎?」

「沒人可以奪走我的東西。」

「哼。」原冰不屑。

男人想了想,改口:「如果被奪走了,我會再搶回來。」

「你不想回去那是你的事,但我想回去。」

「你不是想殺了我嗎?」

「等我回去積蓄力量再找齊幫手,你把脖子洗乾淨等著。」

那我得多傻才會放你回去?殊羿瘋了但沒傻,他拍拍身邊人,不顧對方掙扎把他翻了個身,再次騎上去。

經過將近一個季度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他的這隻獵物只要給他空閑,他就會千方百計想着怎麼逃跑和殺死他,想要他聽話、想要他乖,就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打到對方無力掙扎,還有一個就是做到對方沒力氣,而他更喜歡後面這個。

原冰想要拒絕,但他拒絕得越狠,對方做得越厲害,而這並不比挨揍舒服到哪裏去。

如果他老實一點,那人也會跟着溫柔一些,至少會讓他感受到一點快/感,而不是全程都像在挨揍。

原冰以前也有過幾個奴隸,這方面的經驗並不少,有時他會忍不住想:如果他以前對那幾個奴隸再溫柔一點就好了,在上方只顧發泄自己欲/望的人真都他媽是混蛋!

約莫半個月後,原冰看着逐漸消失的深山老林,問用金屬鎖鏈鎖着他前行的男人:「你要帶我去哪裏?」

「鼎鉞。」

原冰閉了下眼睛,答案不出他所料,早在對方可以用金屬變成鎖鏈的那天,他就預感這人有九成可能會回去他的部落。

「放了我。帶我回鼎鉞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殊羿的回答非常乾脆:「不。」

原冰狠狠皺起眉頭。他試想了多種他被帶回鼎鉞的可能,其一,如果鼎鉞大巫的權力不比殊羿弱的話,只要對方不笨,那麼應該會拿他當人質和九原做一些交換,到時就算殊羿不願意恐怕都不行。

但這種情況卻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哪怕這樣可以讓他安然回去九原。可只要一想到他作為人質被交換回去,所有上層都會知道這件事,原冰就覺得自己一日都無法再在九原待下去。

還有第二種可能,據說鼎鉞的大巫蜇黎非常痛恨九原人,那麼對方說不定會用他的頭顱來祭祀他們的前酋長。

如果就這樣被殺死,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嚴默和原戰肯定會為他復仇,鼎鉞別想能瞞住這件事太久。

除卻這兩種可能外,還有第三種,那就是這個發瘋的鼎鉞酋長既不肯用他做人質交換好處,也不肯殺死他,而是從此把他留在鼎鉞,直到他玩膩或者徹底恢復記憶為止。更如果對方做的絕一點,也有可能把他廢掉當某種特殊功用的奴隸。

如果是這第三種可能,原冰覺得就算嚴默和原戰將來把整個鼎鉞都給滅了、把殊羿給切成碎片,他也會死不瞑目!

所以在到達鼎鉞城之前,他現在只剩下兩條路:要麼逃走,要麼自殺。

原冰忍不住想,如果換了他們的默巫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麼做?

首先,那人肯定不會選擇自殺。其次,那人會想方設法地活下去,甚至不惜討好殊羿,就像當年那個鹽山族的小奴隸討好原戰一樣。最後,要麼收服殊羿,要麼殺死殊羿,說不定還會把鼎鉞部落給鬧個天翻地覆,從此鼎鉞變九原。

原冰也知道如果他想活下去,如果他想獲得更大利益並報仇,臉皮和自尊就得先放到屁股下面,這時和控制他的殊羿做對並不是好辦法。

可是默說過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讓他對強迫自己的敵人討巧賣乖,那簡直比讓他自殺還難!

默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可以試着……不!他只想殺了那混蛋!

原冰此刻非常想見一見嚴默,他想問他,當年他到底是怎樣開解自己才能忍到最後?

*

原戰捨不得離開嚴默,硬是也跟了出來,美其名曰「巡視領地以及和他領地建交」。

兩人和九風一起找了很久,他們一路向各種動物昆蟲植物打聽,從有人煙的地方一直跟入深山老林,又從山裏出來走向鼎鉞地界。

嚴默唯一得到安慰的是,根據動植物等反饋給他的消息看,原冰應該還活着,而且活得還不錯,就是……咳,那抓他的野男似乎性/欲過強,有時原冰被做得連路都走不了好像——山裏的住戶們也是相當八卦的,它們甚至能把兩人做的時間長度和姿勢都描述出來,其中以一條身體有環狀傷痕的艷麗蛇描述得最為活靈活現,據說它親眼見到了好幾次。

「你們人類真是隨時隨地都能發/情!那個對蛇特別殘忍的雄性把另一個欺負得很厲害,另一個經常被欺負得大聲哭喊,林子裏好多住戶都聽見了,可憐見的。」

「是啊,那個弱一點的人類逃跑了很多次,每次抓回來都會被揍很慘,屁股都被打腫啦!」幾條蛇聚在一起向嚴默傳達他們知道的情報。

嚴默大概複述。

原戰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咧開了一點,嚴默轉述的內容比較打折,但他可以自己腦補嘛。

嚴默則感同身受,只為原冰心疼,眉心皺成了小疙瘩,「你們知道他們離開山林后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你們想要知道那兩人的下落必須順着溪水向南邊走,那裏有一片大平原,生活了很多人類,到了那裏你們再問其他生靈。」

「謝謝。」嚴默支付報酬,打了個呼哨,讓九風帶他和原戰順着溪流往南飛。

九風如今和原戰也建立了扭曲的深厚感情,終於也同意讓他坐在自己背上。

原戰坐在嚴默身後,攬着他的腰,一點都不緊張地說道:「按照你複述的那些內容來看,那個野人很可能是一名控金屬戰士,而且級別不低。」

嚴默按著額頭,「你覺不覺得那野人的情況聽起來有點熟悉?」

「嗯?」

嚴默沉思,忽然問道:「你說殊羿回去後會不會立刻吸收那枚疑為金系能量的神血石?」

原戰毫不猶豫地道:「如果我是他,一定會。」

「那就有八成可能了。」

「你是說那野人很可能是殊羿?」原戰的話尾微微揚起,那語氣怎麼聽都有點愉快。

嚴默和他生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真實情緒,當下反肘給了他一下,「你別幸災樂禍!想想冰的性子,再想想那野人的身份,如果那野人真是殊羿,那麻煩可就不是簡單殺掉一個欺辱原冰的野人那麼簡單了!」

原戰努力繃緊臉皮,提出良心建議:「不能殺,那就讓對方賠償好了,你覺得讓殊羿嫁到我們九原怎麼樣?」

嚴默:……我就不應該同意讓這牲口跟我一起出來!看吧,簡單的事都能給他搞複雜了,何況這事想簡單還真的不容易。只能希望那野人不是殊羿才好,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厲害的野人,那麼殺也好,帶回九原交給原冰折騰一輩子也好,怎麼都好說。可如果那人真是殊羿……

嚴默捂住了額頭,他覺得自己碰到了劃分九原地盤以來的最大難題。

原戰的想法和他家祭司大人完全不一樣,只要一想到和原冰搞到一起的野人就是鼎鉞的殊羿,他的心情就好得一塌糊塗。

聽說原冰被做得很慘?該啊!

聽說那野人被屢次下毒和被推下懸崖之類?該啊!

聽說這兩人離開山林時,原冰是被貌似金屬的鎖鏈綁着的?桀桀,綁得好!最好兩人能綁在一起綁一輩子才好!

*

「啊——嚏!」原冰走得好好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一掛清鼻涕掛在他鼻子下。

殊羿回頭,不嫌棄地用手直接抹了去,又把自己身上背着的獸皮取下攤開披到原冰身上。

原冰一點都不感動,他原來的衣褲更保暖,可全被這人給扔了!讓他去找,結果這人現扒了一張血淋淋的熊皮回來!

「喂,你要這樣一直綁着我回鼎鉞嗎?」

「嗯。」

嗯你媽蛋!原冰在九原也是以酷男少話冷厲聞名,可自己是這樣完全感覺不出來這有什麼不好,但別人是這樣,這個別人還是敵人時,那就極度不爽了。

每次殊羿用一個字回復他,或者直接用行動給他答案時,他都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對方臉上,把人呼到十萬八千裏外才好!

「我們已經進入鼎鉞邊界了吧?」原冰壓抑怒火,沒話找話。

殊羿,「嗯。」

原冰被他的鼻音撩撥得心火直衝腦頂芯,悶悶地走了好一陣子。

到了晚上,被餵飽后又被按倒在熊皮上被做啊做的原冰,在被做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不對!這傢伙不是已經失去記憶了嗎,那麼他怎麼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鼎鉞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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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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