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辰一

章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辰一

又是一年春來到,乍暖還寒,最後一場薄雪慢慢消融,北宸園的湖裏厚厚的冰層都化作了春水,碧波蕩漾,湖畔的垂柳絲絛輕拂,上面冒出了點點鵝黃的嫩芽。

湖畔的的九州勝景莊嚴依舊,冰冷肅穆,而旁邊的暖香塢卻是張燈結綵,一片熱熱鬧鬧。

從暖香塢右邊的石徑上走過一行人,一個身着五品補服的大太監領着一群拎着食盒的小內侍,腳步輕快而不亂,直往暖香塢而來。

道旁的有三個宮女兒,兩個十一二剛留頭的小宮女各捧著兩個一捧大小的精美柳條花籃,領頭的稍大些的桃紅宮裝宮女手中拿着一枚小剪刀,正挑揀著絞那枝頭開得正艷的重瓣山茶花,絞下來連着三片綠葉的一朵巴掌大茶花,便回頭往那兩個花籃端詳一陣,然後。插。了進去,花籃的底層伸展着幾支嫩黃的迎春,從籃邊伸出來,顯得生機勃勃,另有幾朵花形較小顏色粉白的茶花點綴其中,將剛插進來的那大朵茶花襯托得宛若眾星捧月,很是嬌艷。

雖說這花籃中的花都不是什麼珍稀貴重的品種,但經這大宮女巧妙搭配,卻充滿了自然野趣,彷彿透過這一小花籃就能感受到明媚的春光。

大宮女顯然很滿意,回頭又去枝上挑揀,正好看到了從石徑上走近的大太監一行,頓時臉上堆滿了笑容,主動上前行禮招呼。

「文爺爺早。」

文城撩起眼皮一看,這是夏荷手底下最機靈的一個宮女,夏荷培養了專門接自己班的,遂給面子地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文城如今是五品太監,身為永壽宮大總管,地位僅差李連海梁松兩人一線,甚至連李連海都放下了「宦官第一人」的架子,經常和他套近乎聯絡感情,在宮裏奴才們當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物了,每日裏巴結他的人不計其數,難得他穩得住,沒被這膨脹的權勢迷了眼,依舊兢兢業業,忠心耿耿,如此,容昭也越發看重他,視他為心腹。

雖然對於容昭而言,文城只要忠心依舊便好,但對於底下人而言,文城今非昔比,卻是他們羨慕至極的人物了,只恨不得能巴結上他,好在貴主兒面前露個臉,可惜滿宮裏能搭上文城的人實在是寥寥可數。

那大宮女沒想到大總管文城居然會回應她,頓時受寵若驚,綻開笑容,喜氣洋洋地道,「迴文爺爺,夏荷姑姑讓奴婢折幾支鮮花裝點屋子,奴婢想着今兒是個大日子,就挑了幾支喜慶熱鬧的茶花,做了個花籃兒,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夏荷姑姑的眼。」

文城聽了這番伶俐的話不置可否,看了看那將將成型的花籃,誇讚道,「倒是有幾分巧思。」

以他對主子的了解,主子應該會喜歡這份天然的意趣,當下臉色更和緩了幾分,提點道,「多做幾個,讓夏荷拿給玲瓏姑姑。」

這大宮女也是心思靈巧的,聽出了文城的提點之意,心中的喜意幾乎掩不住,沖文城誠心誠意地蹲身道,「多謝文爺爺指點。」

文城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領着身後的小內侍們腳不沾塵地走了。

那兩個小宮女在大宮女和文城說話時大氣也不敢喘,等文城走了,才戰戰兢兢地道,「碧雲姐姐,文爺爺是啥意思啊?」

大宮女笑看她一眼,沒有回答——笑話,從文大總管嘴裏得到的提點,簡直是千金不換,她藏着掖着還來不及,怎麼會分享給這兩個小丫頭?會編花籃插花的宮女又不止她一個,誰知道被旁人聽到了,會不會搶了她出頭的機會?

「咱們去那邊看看吧,今兒不同以往,做事可得小心着點,萬一有什麼差錯,誰也救不了。」

碧雲一開口,就把兩個沒什麼見識的小宮女嚇住了,也不敢問東問西了,老老實實地捧著花籃跟在碧雲身後。

文城領着那幾名內侍,提着食盒進了暖香塢,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明嬤嬤,頓時露出了可親的笑容。

「怎麼勞明姑姑站在門口?可是在等什麼人?」

明嬤嬤白了這精明得不像內侍的傢伙,「還能等誰?也不知道你文大總管要個早膳,怎麼去了那麼久,餓到主子了怎麼辦?」

文城忙道,「給奴才一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餓著主子啊,這不是今天二月二么,御膳房裏做了幾種春餅,這東西就要熱熱的才好吃,所以御膳房裏都是現做的,他們還給準備了五色壽麵,這東西更費工夫了。」

「行了行了,」明嬤嬤不耐煩地擺擺手,「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趕緊給主子送進去要緊。」

屋子裏,容昭穿着家常的寶藍交領夾衣下配銀灰色百褶絨裙,元泰卻穿了一身嶄新的寶藍色小長袍,系著跟他的小巴掌一樣寬的銀紋腰帶,垂著一枚小小的福字羊脂玉佩,下面懸著菘藍絡子,和他父皇那身裝束是一模一樣,只是穿在三歲的小人身上顯得迷你可愛,穿在他父皇身上卻是深沉尊貴。

父子倆相互欣賞了一番,都十分滿意。

「娘,以後我還要和父皇穿成一樣的。」

元泰拉着容昭的袖子要求,他覺得,和父皇穿一樣的衣裳后,他好像也變成父皇那樣厲害的大人了!

今日他正好三歲,算是脫離幼兒期了,因此前些日子被他娘威逼利誘,總算從「爹爹」進化到「父皇」,他自覺脫離了小屁孩的境界,他父皇卻覺得不甚滿意,總覺得「父皇」沒有「爹爹」順耳。

容昭才不慣着這對父子,拿定主意,誰都不許反駁,於是便這樣定了下來,喊了一段日子,元泰也習慣了,現在下意識地都會喊「父皇」了。

今兒是元泰的生辰,自從元泰的抓周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舉辦后,秦瑄就覺得虧欠了元泰,想盡辦法地補償,無論容昭怎麼反對,往後的每年生辰,都務必要隆重地舉辦,去年在宮裏祭祖,今年乾脆在北宸園舉辦宴會,遍邀權貴宗室心腹大臣參加不說,還明言讓他們攜帶適齡的家中子孫——「陪四皇子玩耍」。

這樣毫不掩飾的心意,哪怕秦瑄沒有冊封元泰為太子,滿朝上下,也早就將元泰當做了無冕太子,聽聞皇上親自下令攜帶家中子孫陪伴四殿下,更是在家族中精挑細選最有潛力前途的優秀子孫,以期打小相伴,培養出深厚情誼,將來能如葉俊卿文楚一般,成為新皇心腹中的心腹,好帶領家族更上一層樓!

「行啊,娘給你做了三套呢,都和你父皇的一模一樣,你儘管換著穿。」容昭不客氣地道。

除了龍袍,其餘尋常的常服,自然都能做成父子裝。

秦瑄對這樣的穿戴也感到十分有趣,尤其是看到容昭也是一身與他們父子相配的深淺藍色,更是滿意,想了想道,「朕記得年禮中有一對海藍寶石蝶戀花簪子,難得那麼大顆卻那麼通透純凈,毫無瑕疵,朕原先覺得顏色又素又深,不配昭昭,如今卻舉得十分適合昭昭眼下的裝扮。」

說着,秦瑄扭頭對李連海道,「你親自去內庫,將那對簪子挑出來給貴主兒送來,看有沒有其他藍色的。」

李連海道了聲是,知道皇上是希望親眼看到貴主兒戴上,趕緊小跑着出去了。

這邊文城帶着人將早膳擺上了桌子,那一疊疊熱乎乎的春餅倒罷了,當中那三碗紅橙綠紫白五色細麵條,卻引起了一家三口的興趣。

「娘,這是什麼?要吃,要吃!」小孩兒都喜歡鮮艷的色彩,元泰也被例外。

容昭端起其中最小的一盅彩面,道,「這是你的壽麵。」

元泰頓時瞪起一雙大眼睛,一臉「你騙我」的控訴表情,「娘騙人,面白白的,這是紅色……嗯……綠色……紫色,這麼多種顏色,怎麼是壽麵?」

容昭眨了眨眼睛,「那你是不吃了?你不吃我吃!」

說着移過來一碗面,開開心心地夾着吃了一口——這紅的是西紅柿汁,橙的是胡蘿蔔汁,綠的是菠菜汁,紫的是紫菘菜汁,在這個季節能聚齊這幾種蔬菜榨汁調入面中,御膳房也的確用了心思。

元泰見他娘吃了一口,什麼事都沒有,就有些猶豫了,這麼漂亮的東西,真的是吃的?

再側頭一看,好么,他父皇那一碗都快吃完了!

元泰再不猶豫了,嚷嚷道,「我也要吃,我餓了,娘,我要吃!」

容昭只得放下自己的碗,先餵飽這個小祖宗,雖說壽麵有不能咬斷的吉祥寓意,但對於一個才三歲的小孩而言,這個要求也太高了,所以容昭壓根就不在意,只道,「吃慢點,細嚼慢咽才能吞下去!」

元泰一邊「嗚嗚哇哇」地點頭,一邊吸溜吸溜地將一根長長的麵條吸進嘴裏,他吃飯一向很香,胃口也大,一小碗面一眨眼就吃完了,連香香濃濃的麵湯也一口氣喝光,另又吃了半塊春餅,才算飽了。

一吃飽,他就眨巴眨巴著大眼睛,眼中充滿祈求的神色,「娘,我去玩啦?」

容昭十分「冷酷無情」地搖頭,盯着他,「不行,你才吃過,不許亂蹦亂跳!」

元泰頓時失望地垮下了小臉,就好像小狗耷拉下耳朵似的,濕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可惜知子莫若母,他娘的心,早在和他鬥智斗勇的這一年裏變得無比冷硬,壓根不理他,轉手將他交給了玲瓏,叮囑道,「先帶他溜溜食,不能讓他瘋跑,半個時辰后再放他去遊樂場玩。」

在元泰能跑能跳后,容昭就親自動筆畫了一座迷你型的遊樂場,有滑梯、攀繩、岩洞、旋轉木馬,鞦韆,盡量都靠近了古典的特色,看不出絲毫現代的影子,就這樣,還讓高衛的夫人懷疑了好久,認為她也是穿越者,最後在容昭「懵懂」坦然的態度面前退敗,自覺是自己想多了……

元泰在這遊樂場落成后,簡直樂瘋了,整天除了睡覺,恨不得所有世間都泡在這上面,被容昭逮到狠狠訓斥了幾回,才收斂了許多,但這座遊樂場依然是他最最喜歡的地方,沒有之一!

秦瑄就在一邊笑吟吟地看着母子鬥法,最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一隻斗敗的小公雞,實在是忍俊不禁,不過,他和容昭早就說好了,在對方教育孩子的時候,另一個絕對不可以在其中唱反調,就算有什麼不同意見,也絕對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因此,等元泰耷拉着小腦袋被玲瓏抱出去過後,秦瑄才道,「今天是元泰的好日子,就讓他輕鬆一天吧。瞅瞅他小可憐的樣兒!」

容昭斷然道,「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副小樣純粹是裝的。規矩不規矩無所謂,可不能讓他瞎玩傷了身體。」

秦瑄默,容昭對於元泰的教育並不那麼上心,比如說她並不覺得孩子愛玩有什麼不對,甚至還親自給元泰打造了一座小遊樂場,基本上給元泰樹規矩講道理的事情都是他包攬了的,但唯有元泰的健康問題,是她的死穴。

既然求情無果,秦瑄明智地轉開了話題,「內務府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今兒的宴會就在葳蕤園,那裏場子闊大,四面皆不臨湖,能容下許多人,且十分安全。」

一堆三歲以上六歲以下的孩子進來,且都是各府上的心肝寶貝,內務府也不敢怠慢,總要考慮到人家孩子的安全。

容昭搖頭,臉上帶着不贊同的神色,「何必每年都這般隆重?我明白你的心,只是元泰還小,未必經得起這般看重。」

秦瑄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元泰小小年紀就顯出了非一般的聰明伶俐,朕卻覺得自己的期望還不夠,別管咱們怎麼想,這小子卻是經得住事的,就是面對端王時,也絲毫不怯場,不愧是我兒子!」

容昭翻了個白眼,算了,這兒子她畢竟只擁有一半,總不能攔着他爹的一片慈父之心吧?

兩人用完早膳,李連海捧着裝寶石簪子的匣子,身後跟着兩個小內侍一個捧著兩個檀木匣子,一個抱着五六匹深淺不一華美異常的藍色凋綾羅絹紗,走在融融的春光下,光芒點點,美不勝收。

三人將東西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秦瑄上前打開匣子,那對海藍寶石蝶戀花簪子上透著深邃靈動的柔和光暈,流光溢彩,另外兩個匣子,一個裏面裝了一個水晶靶鏡,鏡面纖毫畢露,和前世那種鏡子相差無幾,在這個時代卻是罕見的奇珍,鏡柄上鑲嵌著一溜透亮的純藍色寶石,精美異常,另一個裏面卻是一套藍寶石頭面,也是難得的精品,只比前兩樣稍遜一籌。

李連海常年跟着秦瑄,眼光很是不錯,挑出來的東西都入了秦瑄和容昭的眼,秦瑄伸手拿起簪子,在容昭頭髮上端詳片刻,然後斜斜。插。入青絲中,調整了一下角度,滿意地點點頭。

容昭對他喜歡打扮自己的心思十分不解,不過也早就習慣了,任他將兩隻簪子都插好,捧著面鏡子讓她欣賞了片刻。

「今兒就戴這個。」秦瑄道。

容昭笑睨了他一眼,「行,臣妾一向信任皇上的眼光!」

於是秦瑄就跟心裏喝了蜜一樣,甜滋滋滿足地去了九州勝景——雖然每年二月二他都會罷朝,但罷朝不代表沒有奏摺,他得趕在中午前將重要的奏摺處理了,剩下的時間,就能好好地陪昭昭母子倆了。

今兒是元泰三歲的生辰,前年抓周,因為那次政變而沒能舉辦,秦瑄內疚無比,次年生辰便大辦特辦,結果卻被一群御史給上書諫言了,氣得秦瑄將這幾名御史的職位一擼到底,再沒人敢針對他寵愛四皇子的方式表達意見了。

關於這件事,就連容昭都沒有說什麼,實在是秦瑄雖然寵愛元泰,卻沒有因此而大肆揮霍國庫內庫,就算是隆重舉辦一次生辰宴會,所花費也未必比得上往年宮裏內眷舉辦的幾次賞花宴之類,針對四皇子的御史們自詡名臣忠臣,只一味強調皇上不能如此偏寵四殿下,他們也不想想,皇上眼下就一個兒子傍身,他不寵這個寵誰?

真正明智精明的朝臣自然不會跟皇上唱反調,這不,今年皇上剛下令舉辦四皇子的生辰宴會,這些人就為了參與宴會的資格開動腦筋了,至於聽聞可以帶一名家族中的子孫參加,則是意外的驚喜了。

誰都知道,這分明是要給四皇子選伴讀的預兆!

在四皇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子的情況下,太子的伴讀,未來皇上的心腹,這個位置可不讓這些朝臣們驚喜若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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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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