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你

曾經的你

太陽重新從東方升起,那絢麗的顏紅,像是記憶了昨日的血色映天。這座美麗的宮殿中,誘惑的太多,新的主人又開始了新的猜忌暗防。

黎洛本是一個不足掛齒的侍衛,身份碑賤,沒有人會多留意他,除了那張俊俏的臉,偶爾會讓人回頭再看看,僅此而已。最初他只是公主身邊一個卑微的帶刀侍衛,奉命保護公主安全而已,其他再無可述。

記得那次留意的時候,正值桃花盛開,滿園的緋紅流露着自然的美好,祥和的宮廷;跳動的毽子,公主是完全地歡喜。可能是堅持時間長了,公主一個大腳,毽子飛到了身邊高大的桃樹上。伊雪是前朝的公主,本來是要處死的,公主善良就求了王,讓她一直留在公主身邊當丫鬟使喚,但是她們之間畢竟是仇人,公主有時也會故意責罰她。公主讓她爬樹取下毽子,她不願地爬上樹,看着上面的公主霎時目光眩暈,一不小心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公主嚇得癱坐在地上,正在當班的黎洛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接住。這天的桃花開得正好,比桃花更奪目的是黎洛的容顏。伊雪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臉,看得入迷。豈料公主一聲呵斥:「大膽,沒有本宮的旨意,你那來的,放下!」他突然手一松,任由伊雪摔在了堅硬的青石板上,但他對公主的目光似乎是有些不滿。

伊雪的腳踝扭傷,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人關心她坐在冰冷的地上,面目抽搐。公主本想的讓伊雪出醜,卻被黎洛的貿然化解,她氣急之間把隨身的絲巾扔向他:「你壞了我的雅興,本宮念你多年來一直盡心,今日之事暫且饒你不死,從此滾出公主府!」

他眸光冰冷,似要將公主凍僵。但不管心裏多麼不願意,最終也只能單膝跪地。他的聲音像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卑職謝恩!」

公主一聲哼笑,她沒想到他會謝恩!本想着黎洛會像其他的侍衛一樣,肯求留下的。誰都知道凡是被公主府趕出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公主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臉,稜角分明,一雙深邃的眼睛更加讓他俊俏的臉顯得冰冷,在公主的意識里那是一張似冰雪的臉。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滾!」

他左手緊緊地攥住劍,遲遲沒有聽命行事。

他紋絲不動的身影依然堅定,地上的伊雪同情地看着他,他看到伊雪蒼白的臉,有些說不快的委屈。公主一直注視着這個侍衛,在她的地位下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膽大包天的下人!

兩個人僵持着,不知過了多久,宮中的侍女侍衛終於找到了公主,匆匆趕來圍繞。伊雪被公主帶走時,伊雪很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見了遙遠的朋友有千言萬語要說。臨走的公主忽然停止腳步冷聲說道:「把這狂徒拖走,二十大板!莫要讓本宮再看見他!」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把他架走,他臉上的表情像在忍受什麼痛楚,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的手臂受了很嚴重的刀傷,似乎是舊傷複發,軟綿綿的下垂著,像是被雨打濕的楊柳絮。

這更加讓伊雪動容,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怨言,畢竟自己是前朝的公主,能夠挺身而出,已足見他的善惡分明,又想到他的身份,剛才只是身不由己。

這天艷陽高照,連日來陰雨不斷,公主難得趁此出宮,前往宮外正在修建的皇陵遊玩。正巧碰見一隊龐大的隊伍也浩蕩前來,八台大轎,上面龍雲勾勒,金裝銀飾奢華美幻,伊雪不知道將要看見的是誰,又會對自己怎樣的辱罵,甚至是刀劍相向,害怕擔心是每天的生活,她緊皺着眉頭。當她細細看時,四爪文龍是王子的圖騰,他們落下轎子,正前面的那個轎夫著青灰薄衫身形矯健,瘦骨嶙很結實,只是身上背上都是臟污不堪的腳印子,與這華麗奢靡的排場顯得格格不入。轎夫們落下轎子,他俯身下蹲,王子踩着他的背下來。以人為凳的事雖常見,可她看見他站起來的瞬間,她驚愕萬分,一個熟悉的臉龐讓她不免有些同情,傷感,更多的是痛楚。

王子手持一柄長劍,徒步過來,媚眼勾笑:「王妹,這奴才以前衝撞了你,為兄替你教訓,今日你可以隨意處置。」

公主這才注意到他是那個以前保護自己的侍衛,想起當日的情形,他威武不屈的形象給了她很深的印象。

又想到他當時並無差錯,只是憎恨他救的不是自己,他所受的苦本都是不該的。公主心裏就脹滿了愧疚,開口替他求情:「多謝王兄,他沒錯是我不對,當時錯怪了他。如今我身邊缺個高手,就讓他繼續保護我吧。」

至此,公主身邊多了一個沉默高大的侍衛。她知道他長得英俊絕倫,可當他梳洗乾淨,換上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后,還是可以看見當年的風采,以至於看得她出了神。他站得筆直,眉眼風流,神韻依舊。看着他卑微褪盡后,一如既往的清冷漠然,彷彿什麼事情都與他無關。然而他的順從和恭敬,無一不揭露了那過去所經歷的屈辱。

一次公主閑聊時問他,可曾怨恨過?

他恭敬地道:「不敢怨恨。」

這話她猜到了,公主本就喜歡他這種堅強不屈的性格,對於這樣的回答她沒有過多驚訝:「你終究是怨過,只是礙於身份?」

他動了動唇角,卻什麼也沒說,他沒有害怕,相反顯得有些窘迫尷尬。

他這個模樣逗得公主開懷不已,而公主更加喜歡看着這張似冰的臉,兩個人的相處漸漸融洽。

秋天的到來,總是那麼悄然,皇家浩蕩的隊伍到了金山圍獵,期間又有前朝的死士來行刺。原本他是沒有資格隨行的,只因公主一時興起也一併前來,他才又幸面聖的。

看到他奮不顧身的救下國王,她很是欣慰,聽到王對他的嘉獎時,不時地微微偏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以前不一樣的眼神,多了份溫和。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沒了冷漠的眼睛!

圍獵結束后,他被封為左將軍,隨着元帥出征。一腔熱血,豪氣雲天,他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寶劍,再也難以掩飾住光芒。

回來時,他已被封為鎮疆大將軍。他氣宇軒昂,從容淡定,幾步走到了金鑾殿中間,單膝跪下:「陛下萬歲!」

王問他想要什麼封賞。他勾起笑意,回答說:「心儀公主已久,請王准許。」一直以來身在高位,就愛疑慮被別人覬覦,聽到大將軍的要求,王甚是高興:「好,英雄配美人,自古是如此,孤怎麼好意思拒絕!但你要答應孤王,要保護王子順利繼承大典,之後自然就給你們完婚。」

就在王子登基的那一天,一切就都變了,她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跡,細細想來,黎洛的細小變化。

公主很清楚地還記得,黎洛凱旋歸來的那晚,夜剛剛降臨,他匆匆步進,沒有虛禮的客套,徑直走進了公主的寢宮。身邊的侍衛宮女早不把這種大膽的行為謂之驚愕,看見如今的大將軍歸來,紛紛退出了寢宮。

公主也早以把心寄託給了這個外表冷漠內心火熱的男人。當看到他踏進房間時,她一直揪起的心頓時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順頰而下,他緊步上前,一把將公主摟入懷抱。他對着公主喃喃細語:「王問我要什麼賞賜,我要了你,還沒問你可否願意?」

她想說願意,還想告訴他其實她早已為他著了魔,只等著這麼一天,但最終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不是因為矜持,也不是因為害羞。

在她開口回答之前,突然他着急地向著房間周圍搜索着什麼。

公主疑惑的問他:「你在找什麼?」

黎洛看着公主深情關心地眼神:「沒,沒什麼!」

第二天晚上王子宴請群臣,十萬鐵騎,踏破了重重宮闕。只因為一個前朝公主被王子處決了。

在座的文武百官無不落魄驚慌,公主睜大了一雙眼睛,看着依然淡定他,誰都知道如今能夠調動十萬鐵騎的也只有他鎮疆大將軍一個人。

他俯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別怕,沒人敢傷害你。」他的一抹微笑,在公主的酒杯里,像一張邪惡的鬼面。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愚蠢無知的影子。

她恨自己的愚昧,完全看不出他的野心……直到他們的王子大典之夜,血染了王宮,屠盡了皇室成員,她才驚覺,他偽造良人的假象,狠狠地利用了她一把。

公主睡不着,起來習慣性看了看窗外,天灰濛濛的一片,如同籠罩在她心上的陰霾。

等她回過神,卻被被旁邊陰影中的人嚇了一跳:「公主,又失眠?」

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公主房中的人,除了黎洛大該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公主猛地抽出隨身的匕首,向他刺去。他沒有驚慌,三兩招就制住了她,奪過匕首扔在了地上。

「總有一次我會將你刺死。」她固執地吐出一句!

「好吧!」他的聲音低沉壓抑,俯在她的耳邊,猶如情人間溫柔的呢喃。末了又嘆了一聲:「執刀連力氣都沒有,就算刺中了也不能暴斃,還是好好吃飯練好力氣吧。」

公主被他這嘲諷的語氣氣得七竅生煙,抓起桌上的茶壺向他狠狠擲去:「滾,本宮恨你。」

他點燃了房間的燭火,他的影子在牆壁上灰暗恐怖,黎洛微勾唇角,語氣依然平靜:「無論我做什麼,對你從沒有傷害!」

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徒留已經處於狂暴邊緣的公主,氣急敗壞地摔了宮殿裏所有的東西。想想她也只能這樣了,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氣出不得。

這日是圓月,黎洛在花園裏擺了晚宴,他照例派人去請公主,她難得沒有拒絕。她到的時候,他正在喝茶,升起的水汽氤氳了那一雙墨染的眼眸,顯得清澈透明。

公主把自己帶來的酒,斟上了兩杯,一杯推至他的面前。

「以前害你受盡屈辱,是我不對,我敬你。」她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垂下眼帘,幽幽一嘆:「可我不相信你只是為了報復,屠殺王宮。」

「其實我是受命託孤的將軍,我叫針元。」

針元!那是前朝的第一將領!他竟是前朝人!

公主心中一片冰涼。依稀記得王同她講過自己的豐功偉業,他是如何故布疑陣,如何攻破了前朝皇宮,如何……血濺皇室,斬草除根。

「那日我奉命保護公主逃亡,卻沒想到我中了暗箭沒有死……」黎洛嗤笑了一聲:「我沒有想過篡位,只是你的父王殺了公主,我答應過陛下要保護好伊雪的。」

她靜靜地聽他說完,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還以為一切的源頭是因為她,到頭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沉默蔓延開來,兩人都是自顧自的重複著斟酒、喝酒。

許久后,他看着她緋紅的臉頰,忽然拉起的唇角,露出一個很輕很輕的笑:「你醉了?」

公主扶著椅背,無聲地笑了:「因為這酒叫一杯萬年情。」

黎洛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挑起了劍眉:「這西域的毒酒是你王兄給你的吧?」

她冷道:「是又如何。」

他一笑,渾不在意地又喝了一杯。

算算時間應該毒發了,而他卻只是好整以暇的凝視着她,沒有任何異樣。唇邊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無聲的嘲諷着她的這個無能的失敗者。

她自知又一次失敗了,憤怒地越過桌子,湊到他耳邊輕輕地笑:「你沒有好下場的,王兄將兵臨城下。」

黎洛似乎對這樣的消息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意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去。

她頭抵在椅背上,譏諷地勾起唇角。血順着她的嘴角,緩緩流下,在白色的衣襟上,浸染出一片片血花。可是……她不能放過自己,在不共戴天的仇人身邊苟且偷生。當心被恨意勒緊,卻還殘餘了那一絲的讓她難堪的……情意。

他事先吃了解藥,同她把酒言歡,她卻沒有。她等今天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唯有得到王子的確切消息,她才能安心死去。

砰——

身體失了力氣,從軟榻上滾落下去。最後映入眼帘的,是他……

她見過他無數表情,冷漠的,事不關已的,譏諷的,溫柔的……可在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她腦中浮現的居然是多年之前,那個被她逗弄得臉紅少年,帶着尷尬的憨呆的笑。

毒酒並沒有能讓公主如願死去,卻大大地破壞掉了她的身體。以前公主的雖瘦,可能跑能跳,哪裏像現在這般?走兩三步就直喘氣,整個人虛弱得沒了人樣。

宮中的人連連搖頭,這位公主雖有一副叫人驚艷的容貌,可如今渾身的病氣藥味,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只怕黎洛對她的恩寵就到此為止了吧!

但黎洛的舉動,卻讓宮中人摸不清楚勢頭了。他的感情日益增加,比以往還要深刻,每天的關心問候不絕於耳,可總打動不了公主那顆躺在深淵地下的心。

公主服了葯躺在床上歇息。迷糊中,感覺到一個黑影坐在床邊,正垂著頭看着她。她以為是太醫或者婢女,便張口道:「水,給一碗水。」

那個人沒有動,公主這才感覺不對勁,睜開眼一看,才知是他。

他似乎想伸手摸摸她的頭髮,見她醒來,不由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她躺在床上沒有動,望着帳頂迷情。眼中蓄滿了淚水,一眨眼,就從眼角滑落下來,隱沒在枕里。

他溫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淚:「怎麼了?」頓了頓,他竟怨恨起自己:「我不該活着。」

燭火明明滅滅,在風中飄搖不定,猶如人的命運,總是脫離自己的掌控。她想起了從前的日子,唇邊不由勾起了一絲笑意,然後漸漸變涼:「怎麼會是這樣?」

他垂下眼帘,說了一句:「人活着有時,會身不由己。」

「你殺我,我殺你,總這麼沒完沒了,我多想出宮做一個平凡人。」豈料剛說完,他就變了臉色,冷道:「休想!你走了我怎麼辦!」

公主今天的精神勢頭頗好,到花園轉了一圈,還未覺得睏乏,便到了宮內的御花園裏走走,看看桃花開了又落,想起了昔日桃花樹下的快樂,不免輕輕抽泣起來,有人送上了一張布巾給她擦淚,她接過來擦拭眼淚,卻不料一陣異香撲鼻后,眼前就黑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環顧四周,看見了一張略微憔悴陰沉的臉,竟是許久不見的王子。

王子嘆息了一聲,搖頭道:「王妹,你真讓我失望。為什麼就沒能毒殺了那逆賊呢?」

公主避而不答,只是問他究竟想做什麼。雖然眼前的人態度惡劣,可她一點也不怕他,彷彿篤定了他不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一般。

「天朝答應出兵助我,而你是我答應要送去的……人質。」

「你怎麼能這樣!。

太子臉色僵硬,不發一言。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輕道:「天朝一向貪婪,沒這麼簡單是不是?」

堂內毫無聲息,空氣像是凍結了一般,死寂。

直到一聲低啞而狼狽的嘶吼劃破這寂靜。

王子的臉上被難堪席捲,他幾乎是落魄地掙扎低吼:「是!我答應了事成后贈兩座城池!!」

「你這是在賣國!」公主猛地拂掉桌上的茶盞,怒道:「你在想什麼?讓我國的百姓,去受天朝蠻夷的壓迫嗎?」

她話音才將將落下,王子就暴怒而起,揚手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混賬,我貴為王子!你居然幫那逆賊!」公主的頭被打偏了過去,她捂住被掌摑的臉,而頃后,才抬手抹去唇邊血絲,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他是前朝將軍針元!我們才是罪人。況且他並沒有屠殺所有人啊!」

王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我意已決。王妹,於公於私,你也該為我的錦繡江山出一分綿薄之力。」

次日清晨,婢女為公主梳妝打扮,胭脂淡染,金釵步搖,披上朝服。公主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翻滾著,但說不清緣何而來。王子和天朝的士兵已經兵臨城下。

公主坐在大堂之中,無悲無喜。突然見王子一臉怒氣直衝進來,她稟退了所有人,並為王子斟上了一杯火辣辣的酒。她斟上一杯,他便喝上一杯,最後乾脆拿着酒壺倒灌了起來,從未有過的豪氣衝天。

火,不知是什麼時候起的,照得這漆黑的夜分外亮堂。

外面火光衝天,屋內卻寧靜的像大雪紛飛的夜晚。

王子看着她,忽的一笑,這笑里滿是悲戚和不甘。

「天朝的兵都是孬種啊……我輸了!好不甘心啊!」

公主沒有回話,王子又問她:「你怕嗎?,我落到如斯地步。」王子的眼中閃過一些狠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皇室血脈不容亂賊玷污!我不能留你性命與亂賊苟且。」

屋內漸熱起來,起了黑黑的濃煙,嗆得公主睜不開眼睛,眼淚簌簌而下。饒是如此,她心裏卻異常平靜,似乎在這大火中灰飛煙滅,了此殘生,才是她的夙願。

火燒火烤,外界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了,看不清也聽不清。太子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翻身摟在懷中。她扯唇一笑,本想說「我不會逃跑」,屋頂的橫樑卻已經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王子的背脊之上。他趴在案几上噴出一口血,背上的衣裳被火引燃。

火光中,她看見他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過。劇烈咳嗽中,斷斷續續擠出了一句話:「王妹,逃吧……」

公主伸了手去摟住他的臂膀,半響才哽咽出聲:「……王兄。」

他笑了笑,心滿意足,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了她。

這場動亂之後,黎洛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百官聯名上書,請求黎洛稱帝,黎洛表示無德無能,不能擔當大任。百官再三上書,黎洛才不再推辭。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以為他早就拂袖而去的時候,他再次開口了:「這些年都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要不你殺了我!」說着把劍給了她

她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垂下手,闊袖如水傾瀉,遮擋手腕微微的顫動。他不想獨自活在回憶中,和一個熟悉的陌生人朝夕共處。「這樣活着很累。」

她不語,燭光在她的臉上明明滅滅。面對他這般的狂妄霸道,她本想冷笑,她本想怒斥,她本想一劍刺死他,幾度張唇,卻……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許久后,她胸中翻滾的情緒漸漸平復,淡淡道:「你走吧。」

黎洛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黎洛……」細若蚊吶的聲音在喚他。

他大概沒有聽見,繼續一步步地往外走。

而她終於抬起了頭,望向他的背影,頃刻間,淚流滿面。

她不知,她這樣寂靜無聲流淚的模樣,還是印入了他眼角的余光中。

黎洛出了殿,沒有立刻離開,現在窗外看着裏面的身影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

黎洛轉過身去。夜風吹過,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那片墨藍的天空,以及底下輝煌的燈火,逐漸隱沒在遠處的桃花林——那是他們初識的地方。

又是一年春天,桃花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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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在你的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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