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走下去
夜色正好，許多人的談興正濃之際，也有人在黑暗中痛苦掙扎。
臉色慘白的大衛正站在病房門口，他這些天來已經從各種特徵推斷出自己所在的位置。這家看似醫院的所在已經距離自己最初的目標相當遙遠，他此時正身在魔都郊區的一所小房子裏。房子是一棟獨棟小樓，門口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擺設。單從外表看來，誰也想不到這裏居然藏着那麼多人，其中還包含了一個美國的情報人員。
對於在這裏的所有人來說，此時的寂靜預示著一直以來的沉靜即將打破。
那個來自美國的大衛表情很倔強，就像跟這件事有牽扯的所有人一樣。他保持了相當警惕的姿態站在門口，等待那個叫趙玄的女人來找自己。
趙玄也沒讓大衛失望，她儀態萬千地出現了。
大概因為是在家裏，趙玄依然穿着她標誌性的短褲，一雙細長的腿在燈光下簡直熠熠生輝。手臂上掛着金色的千層手鐲，夜間依然盛裝打扮的趙玄此時身上充滿了讓人望而生畏的強大氣場。
短而狹長的走廊里沒有其他人，戴清早已經回房間收拾東西，不願意麵對這種場面。
「今天晚上，我帶你回去。」趙玄看見大衛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宣佈道。
大衛慘笑：「你帶我回去？你不怕回不來嗎？」
趙玄冷冷道：「這種事不需要你擔心。」
大衛總有一種無法面對趙玄的感覺，他捂著自己的傷口位置，強忍着心中的不適說：「我不擔心，我也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希望看一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趙玄有點驕傲地揚起下巴。
「也許不會如你所期待的那樣。」
大衛無所謂地搖搖頭：「如果你能毀滅這個世界，就毀滅給我看看吧。」
趙玄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金髮帥哥，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刮鬍子的大衛現在像個中年大叔，眼神憔悴，面色蒼白，整個人再也沒有了那種容光煥發的感覺。
「沒想到失去一個蛋對男人有這麼大的打擊。我真懷疑古代那些太監怎樣走到權力頂峰的。」
深諳中文的大衛被「太監」這個詞刺激得不輕，雙眼赤紅地瞪着趙玄，忽然大聲喊道：「我不是太監！」
趙玄聳肩：「也許吧？誰在乎呢？」
被激怒的大衛渾身發抖，整個人好像隨時會撲向趙玄一樣，但他即使呼吸紊亂，心情激動，依然保持了原來的姿勢沒有輕舉妄動。
「你看，你現在連勇氣都沒有了。」趙玄一臉鄙夷地看着這個曾經覺得自己沒有敵手的青年，冷聲說道，「這樣的你，不跟着我繼續看下去，還能做什麼？」
大衛瞪着趙玄，除了用目光表示自己的痛恨和怨毒，他的確不敢有其他舉動。
上一次趙玄留給大衛的心理陰影太嚴重了，到現在大衛還在後悔，那一天自己要不是那麼託大，是不是就不會被趙玄留下這一生無法彌補的傷害。
趙玄看着大衛，聲音依然冰冷，但口氣有所變化。
「努力活下去吧，只有活下去，才能看見更多。」
大衛的目光與趙玄相隔數米，在空中碰撞，良久之後他頹然低下頭。
「你放心，我會活下去。」
趙玄滿意地點點頭。
「這才聽話。」
聽見這樣揶揄自己的聲音，大衛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了。
十分鐘后，整個建築內的所有人被通知，必須在一小時內清理所有物品，集體離開。
沒有商量也沒有任何更多的告知，趙玄簡單明了的通知后，空中迎來隆隆的螺旋槳聲音。
已經整理好自己行李的大衛驚訝地看着空中，對趙玄說：「……你瘋了，這是全世界空中管制最嚴格的國家。你這樣使用直升機，我們的行蹤一定會被暴露。」
趙玄身邊跟着的是她的母親戴清，此時的戴清穿着一身乾淨樸素的衣服，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地站在趙玄身邊。從開始逃亡的一刻起，戴清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整件事的控制能力，她只能一步步淪為看客，看着趙玄把劇本改成現在這種模樣。
對自己這個女兒，戴清已經不想再去了解什麼了。
「你不用擔心。」趙玄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大衛說，「我既然敢這麼做，當然是有人配合我們。」
大衛驚訝地看着趙玄，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趙玄既然要帶着大衛回到美國，而且是去國防部，那麼這邊的官方態度只有兩種——要麼拒絕，要麼支持。
很顯然，以趙玄的口才和能力，她獲得了支持。
這種支持甚至等於是默許了趙玄之前所做的很多荒唐事，畢竟這些問題嚴格來說是美國內部問題，哪怕是楊家接受反壟斷調查，對天朝這邊其實也沒有多大影響。
從某種角度來說，天朝的許多大家族因為事業海外轉移，還可能會樂得看見楊家衰落。
只有一個家族衰落了，才會讓更多人崛起。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也是很多人權衡利弊的重要因素。
趙玄想要在國內獲得支持，竟然比大衛想像中容易很多。大衛現在開始覺得，蘇小輕的神話似乎在趙玄這裏終於有了一個缺口。
至於這個缺口到底能有多大，大衛還想繼續看下去。
直升機落在小樓前的空地上，趙玄開始指揮身邊的人登機。
所有隨行人員必須都跟着離開，哪怕是收拾衛生的也不能留下。
大衛目光中帶着少許敬畏地看着趙玄把人數清點完畢，跟着趙玄和戴清的腳步上了直升機。
直升機明顯是軍用的，有兩架，內部空間足夠這些人同時離開。大衛注意到駕駛員目不轉睛，壓根沒有回頭看這些人。駕駛員好像只聽趙玄的號令，在趙玄做了起飛的手勢之後，兩架直升機冉冉升空。
大衛憑着自己對地理的熟悉，以及對直升機飛行時間的了解，大概估計了一下直升機飛行的路線和目的地。
哪怕是不用看空中儀錶盤，大衛也知道自己應該是到了古都機場。
古都有軍用機場也有民用機場，趙玄一行人抵達是軍用機場。
「魔都機場人太多，包機也不方便。」趙玄居然還有心情對大衛解釋一下，「我們從這裏出發，你只要睡一覺，明天就回到美國了。」
大衛很想說自己不想回去，但這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夜晚的古都依然繁華，一行人坐在小巴士車裏，看着夜色搖曳，都有恍如夢中的感覺。
誰也不知道趙玄蟄伏了這麼久到底想回美國做什麼，誰也不敢亂問。
通過這些天的逃亡生活，趙玄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征服了所有人。
終於，大衛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個問題，這也是他最好奇的問題。
「你這麼做，不擔心蘇小輕會出手嗎？」
趙玄搖頭，目光像金屬一樣冷酷。
「不，你以為我等待這麼多天是為什麼？我就是想知道蘇小輕的態度。」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大衛其實也有點好奇蘇小輕的態度，剛才他一度以為自己飛到一半就會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打下來。
即使是不想承認都不行，失去了一個蛋的大衛現在變得有點患得患失，換句話說就是變得有點娘炮了。
「我其實還不算知道。」趙玄說，「我只是知道，蘇小輕的確太狂妄了。」
「…………」
大衛不知道蘇小輕算不算狂妄，但他現在覺得趙玄很狂妄。
「你帶我回美國，究竟有什麼好處？」
趙玄乾脆沒理大衛。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大衛沉默了。
現在大衛已經可以確認，這次回美國是趙玄與天朝官方商量的結果，也必然通知了美國那邊。
天朝的官僚體系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保守，美國那邊五角大樓看來也沒什麼原則。這是大衛在情報生涯中得到的真實教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態度是對的，本應該遊戲在這兩國力量之間，怎麼也沒想到會被趙玄一次性把所有構思破壞掉。
此時此刻，大衛也不知道，真正回到五角大樓之後，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扭頭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趙玄，大衛覺得自己現在表現得的確很蠢。
包機的飛機在這忙碌的晚上並不顯眼，雖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有一架孤零零的飛機沒有多少乘客登機，但大家都不會關心這種事。每個人捏著自己手裏的機票，只盯着屏顯上屬於自己的航班信息。
看着人來人往的機場，趙玄忽然感慨道：「這麼多人，不知道搞一次襲擊能殺死多少。」
趙玄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英文，說完她微笑着扭頭看了一眼大衛。
大衛沒吭聲，他是優雅的情報人員，不是屠夫。
死亡從來都是手段，不是目的。
飛機從古都機場起飛，平穩進入大氣層。進入高空之後，大衛習慣性地用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
這種時候，大衛有信心能殺死飛機上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在那裏微閉着雙眼小憩的趙玄。
這是最好的機會，高空中趙玄不會有平時的防備。
要不要動手？
要不要？
動手？
……
猶豫了幾秒鐘，大衛本來緊繃着的手指慢慢放鬆下來。
繼續向前吧……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的大衛看着那個漂亮優雅的女孩，在心裏對自己也對她說。走下去，讓我看看你能做出什麼不同的事，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怎樣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