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遇見(中)

第二章 遇見(中)

總之,倉庫人員中藏龍卧虎不在少數,不安分子總是有的。我只是一個幸運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狡猾?

從倉庫到綜合部,並不意味着我身份的轉變,工資也就提高一點點。那我上這兒來受哪門子閑氣,腦子進地溝油了嗎?

哈哈,告訴你,部室辦公室的內網可以自由地與美國本部網站鏈接,赫政的行蹤可以很容易從公司要聞、總部動態、新聞快遞版塊搜到。倉庫的電腦根本鏈接不上,等待一月一期的公司內刊才能看到我心愛的「小政政」,誰能體諒我的痛苦?

上次的論文大賽居然在倉庫內網上看到,這一點讓我堅信董事長刻意給我們基層員工一次機會,也是專為我而設的一次機遇,我只是把握住機會了。

我相信上天一定會眷顧我,為我安排一次與赫政的相遇,我一直滿懷期待着……

即便這只是一個蠢蠢的夢想,我寧願一直矯情著。

辦公室所有的玻璃、柜子、地板、電腦桌都被我擦得一乾二淨,噓一口氣,累了。

終於可以坐到電腦前,從收藏夾找集團總部網址了。

開機,我樂了,密碼:0000000000。

俺昨天犧牲了不少色相,才從網維部套到開機密碼,說我容易嗎?

屏幕亮起,我需要更改一下密碼,這台電腦就是俺的了。

我想了一下,「密碼換成hzhzilovey,就是赫政赫政我愛你,簡單好記,天才吧!」

「網址呢?」我緊張地摸了摸鼻子,快速移動滑鼠。

「王主任。」

我抬頭,「張副總您好!」他怎麼這個時候跑進來?

「綜合部其他人呢?」

我愣了下,「姐姐們去檢查倉庫了。」幸好,馮清和李明華開溜前有交代我,不然都不知道怎麼撒這個謊。

「胡扯,一個個都不想幹了。」他轉身重重一摔門,「啪」震得天花板直落灰。

我皺起眉,不敢出聲,心裏暗暗「問候」他祖宗十八代。我剛剛擦得地板,一點兒也不珍惜人家勞動成果,這算你的,還算我的?

趕緊給主任、馮清和李明華打電話催回,那邊還未接通,門「嘩」一下盪開了,張副總綳著一張臭臉衝進來:「尚小羽,去河東機場接人。」

「我……接誰?」

他說:「接赫董,馬上去。接不著董事長,你也不用回來了。」

總部來的領導是……赫政!!

瞬間石化,我完全呆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在信號中斷五秒后,又再次恢復。

我看他的眼神都有點飄忽,大隊人馬都沒有接到董事長,我去就能接到嗎?

張副總大概是看到我臉上心虛的紅白不定,一副不堪大任的德行,頓時發飆:「都是飯桶。派去接領導接不上。訂酒店、安排用餐,還要我親自督辦。李總上北京開會,幾次打電話詢問人接到沒有?總部那邊通知董事長早到了,關鍵時刻,一個頂事的都沒有。」

我腦袋轟隆隆的作響,信號不穩。

我想:上一次論文得獎,不會是老天爺合著伙給我下一套兒吧?眼前這一關怎麼辦?貌似含糊不過去啊!

無語,沒人救我。

閉上眼睛,死就死吧!

於是乎一鼓作氣,衝冠一怒為紅顏,「啪」一拍桌子,「張副總……」手立即疼得擠出眼淚來,忍着疼,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去接。接不著人,捲鋪蓋回家。」話說得斬釘截鐵,牙顫得自己都聽得到聲響。

他瞪我一眼,轉身走了。

在趕往河東機場的路上,我回憶起一年前張副總因為一點兒私怨,將一名倉庫職工開除。老師傅們恨得咬牙切齒:「張明然對那幫正式工慫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們替主業那幫傢伙幹了多少活兒。說開就開了,丫遲早被雷劈死。」

望着車窗外,立秋了,天氣陡變。銀川果然四季分明,前幾天熱的汗流浹背,我在倉庫盤點貨物都快中暑了。現在涼颼颼的,心裏凄惶難安,「丫真的就這樣開了我?」我喃喃自語,「俺每月就兩千多,給豆豆和晶晶留下兩百。我答應過他們,供他們上大學。房租到期了,半年4800元……」

「還有,」低頭看看一雙腳丫丫,「還缺一雙過冬的鞋,再過半個月是農曆七月十五,要買紙錢和元寶,爸爸媽媽那邊也一定需要買點兒什麼?」

我摸了摸臉,濕濕的。父母走了這麼多年,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清了,可腦子裏他們血肉模糊的臉,那一聲恐怖的爆炸聲,衝天的火光灼得我眼睛疼……說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什麼也想不來,最後哭也哭不出來了。

到了今天,不想他們,就傻傻地無憂無慮地活着。有人問我:「你家住哪兒?你父母叫什麼?」

我會特臭美地說:「我家住貿易巷(巷子裏有一家涼皮店超贊),我爸爸叫楊永光,他是勞模。」

楊永光是我的院長,我們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管他叫「爸爸」。當然,我膩着他叫他「媽媽」,他的眼睛就眯成一條彎彎的月牙對我笑,我好愛好愛他。他的一雙大手舉起了我整個童年和青少年。

想起親生父母的時候,我很痛苦。甚至不知道去哪裏祭拜他們,他們在天上看着我,一定很難過。

飛機起飛的轟鳴聲將我驚醒,我有個壞毛病,一緊張就犯困。連忙下了計程車,到了機場。一進去,頓時傻眼了,那麼多人,行色匆匆,都分不清誰是誰。

那邊一群人高舉牌子,「銀川廣美有限公司歡迎領導蒞臨視察。」

是了,這是我們廣美。

「靈武廣美公司歡迎領導回國視察。」

「東潤國際賀蘭廣美歡迎您。」

……

我一吐舌頭,主業的人來了不少哦!我看了下手機時間,香港飛往銀川的飛機已經到了兩個鐘頭了,赫董應該從美國到香港轉機,再飛往銀川。

看着那些接機的人員一臉疲憊的樣子,我反倒不焦慮了。不緊不慢地從包里掏出a3紙和筆,微仰著頭想:讓董事長看到我,該寫什麼呢?

對了,寫兩個大大的「赫政」。

寫完了,又覺得不好。怎麼可以直呼領導的名諱呢?這點常識都沒有,二十四年白混了。

有點兒凌亂,還是在背面寫上「尚小羽」三個字。

哎呀!也不好。誰認識你「尚小羽」啊?

我皺着眉看着紙,自嘲道:「親,到底難堪大任啊!下個月嘴巴朝南喝風哦!」

「讓一讓……讓一讓……」人聲鼎沸。

「領導,我是賀蘭廣美的;領導,我是石嘴山的,歡迎回國……」

我有點兒發愣,怎麼熱鬧起來了啦?從遠處望過去,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鏢,小心翼翼保護著一名西裝革履的傢伙出來。

我有點兒近視,看不清楚是不是赫政。反正人是被主業的傢伙接上了,我內心不想跟主業的這幫傢伙攪合一起,但畢竟飯碗保住了,小心臟好受多了。

那就「主業的同志們,謝啦!」

我太容易被身邊的一些小事搞得緊張兮兮,擔心了一路,一下子又放鬆了,頓時感到特別累。

在台階上坐下,手閑閑地撕紙玩。我把a3紙撕下了一條,又撕下了一條,在地上拼了一個「赫」字。

「這算是暗戀嗎?」我這樣問自己。

真的小說看多了,以為故事的男主和女主即便在任何的情況下都會相遇,而我的男主只有在夢裏相遇。不然呢?

很可笑吧!

有什麼落在我的手背上,涼涼的,像是眼淚。

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吧,搬運員不足時,記賬員也得搬貨。我從來沒搬過那麼重的東西,手磨破了,偷偷抹淚。爸爸媽媽早就不在了,楊爸爸不在身邊。

大學生從天之驕子變成社會負擔,已是不爭的事實。除非你得天獨厚,賜給了一個「李剛」那樣的爹。

我只能說,我尚小羽——得-天-獨-薄!

廣美倉庫管兩餐飯,隔兩年發兩身工作服(一套厚,一套薄),還發兩雙膠鞋。我一個貧窮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拽到放棄這份工作?

唯一的期盼是一月一期的公司內刊,每一期赫政的照片都在頭版,我跟自己說,「小羽,你多牛啊!赫政可是身家數十億美元的大佬,你在為他工作,吃苦都是甜的。何況你是他的小lover,工作不是跟給自己家幹活一樣么,你矯情什麼呢!」天下無敵的阿q精神勝利法,讓我傻傻地活了一天又一天。後來,跟師傅們混熟了,我主動買煙、買包子給他們吃,才算徹底擺脫了重體力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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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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