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聚（中）

「小羽，你在說什麼？」赫政眉角微沉，宛如謫仙一般令人不忍移目。

「什麼？」我勉強撐起脖子看清他，連舌頭都打結了，「赫政真的是……你嗎？」

他緊緊摟着我，他從來沒有這樣霸道地抱過我，渾身散發着戾氣，彷彿要把我揉碎了，化進他的身體里。我感到骨頭髮出咯咯的聲音，那麼近的貼着他的心臟。我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可是我自己的呢？

我感受不到了，真的沒有心跳了。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對他堅貞不渝的愛不知什麼時候喪失了，就像心愛的風箏斷了線，只能看着它在空中越飄越遠，卻無可奈何。沒有想到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他……

我問自己，「你還活着嗎，尚小羽？」

突然，我聽到一個聲音，不是……是很多很多的聲音，他們都歇斯底里地沖我狂吠，「尚小羽，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變的，你不會有好下場？」

我哭得全身發抖，「放了我，放了我，我要不起你……」我拚命掙脫他，他的力氣很大，用腿夾住我的身體，雙手捧住我的臉，帶着一股蠻力吻上來。我躲閃，他狠狠咬着我的唇，高挺的鼻樑壓在我的鼻子上。他越抱越緊，我的雙手被箍在胸前，肋骨都要斷了。

「小羽，我愛你，你一下火車，我就派人跟着你……」赫政吻着我，喃喃對我說着聽不懂的話。他怎麼知道我會來青島，難道這是他精心安排的局？

他的懷抱變得像火山一樣炙熱，他灼熱的唇一遍遍從我的唇上壓過，我幾乎失去呼吸。他的聲音籠罩於我的周圍，震得我頭疼、耳朵疼、心更痛，「你是個小迷糊，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過來，我就是不放心你，永遠都不放心把你交到別人手裏。」

我的身體顫抖起來，他知道我和李博偉的那個晚上？

我企圖脫離他的禁錮，他更加用力的抱緊我，我要痛的哭出來。他一遍遍吻我，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小羽，小羽，」他的聲音像是一種魔咒，我忽然不再抗拒。

「董事長，雨太大了，請注意您的身體。」

「董事長，回酒店吧？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

……

不知什麼時候，我們被包圍在中間，頭頂上遮著十幾把黑傘。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不停地說着：「赫董，走吧，把這位小姐帶回酒店，玫瑰紅酒更有氣氛。」

他們都在說什麼？我恐懼地縮成一團，像受驚的小燕子，低低地嗚咽，只想躲進小巢。我扭動一下身體，赫政並沒有鬆開我的意思。他旁若無人的繼續吻我，我想他一定瘋了？望着他幽深的眼睛，我幾乎失神，空洞的情感不禁傾向了他的一面。

「赫政——」一聲細膩溫柔的呼喚，從人群背後傳來。我從赫政的懷裏，從人群的縫隙看到一個執傘而立，粉紅裙裝的女人。我的目光逡巡在她的臉上。眉眼，鼻子，還有那樣微微抿著的唇角……

這是嫉妒的神情，我懂得，不禁啞然，若有所思許久。如此美麗的女人，高貴典雅，在赫政如此的強烈攻勢下，我也仍目不轉睛的望着她。

她的存在，不容忽略。

一直覺得王主任很美，金晶更美，這個女人更太美太美……金晶告訴過我，一個連她都矚目的女人……一剎那，心中什麼情緒，都沒有了。

赫政聽到她的聲音，逐漸恢復了理智，停止吻我。他的熱情一退卻，寒意立刻席捲全身。我一下愣住了，這點我更加確定這個女人是誰。

原本心上結痂的傷，再次撕裂。

誰都沒有出聲，所有人都對那個女人行注目禮。她撥了撥鬢邊的發，又柔柔喚了一聲「赫政」走過來，我清楚看到她下台階時不經意一絆，高跟鞋一扭，差點摔倒。

寒冷的夜風，讓我們都清醒了很多。赫政把我扶起來，指尖滑過我的臉頰，嘴角含着一絲笑意。

旁邊的人為他遞上一套乾燥的衣服，他溫柔地為我披上，手離開我身體的瞬間，我一下扯住他的袖子，他反手握住我的再不肯鬆開。

那個女人已經走過來，我看着她的臉，一下覺得自己很可恥，無法再做到鎮定。

「赫政，我已經準備好房間，您可以隨時帶這位小姐過去。」

她是露易絲。莎莎。

可以肯定，只有陷入極度憎恨的女人，才會直面把另一個女人貶得一文不值。

我看向赫政，像個木頭人站在那裏。赫政攬着我的腰，動作親昵，「小羽，你一定很累了，跟我走，一會兒我幫你好好洗洗。」忽然又想到什麼，對我說：「這位是露易絲，你的行李箱是她幫忙找回來的，快謝謝人家。」

我看向他，嘴唇張了張，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沒有聽到嗎，這位女士是如何指責我的，她指責我是一個陪夜的「小姐」？

身後是一片無盡的大海，這個場景和某個場景很相似，太多的相似，會是什麼結果？我無法去猜測，更沒有勇氣去面對。

露易絲似乎在笑，半晌，她說：「不用謝了，您是赫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願意為您效勞。尚小姐，請上車吧！」

司機把車開過來，我無所適從望着赫政。

「跟我走。」

我咬着下唇沉默，點頭。車子駛動，他將我摟在懷裏。青島的夜色真美，濛濛細雨更增添了幾分神秘感。霓虹燈投下一個個絢麗的影在我臉上，我也開始做起五彩斑斕的美夢。辛夷塢的《致青春》裏有一句話「每個人最終都能自己舔著自己的傷口。」赫政的突然出現，無疑再次刺痛了我。人在江湖，豈有白白索取的道理？我把自己深深埋進他的懷裏，他給我溫暖，我自己去舔自己的傷口。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真的如李博偉所言，需要一個地方安放。

原來……他不是騙子。

我一直低着頭，看着赫政的鞋，他始終鍾愛阿斯頓。馬丁的那款鞋。沿着筆挺的褲線，視線緩緩上移，那張側臉下顎弧線犀利如刀，一派令人迷醉的景緻。

我在心裏說，赫政，我們還能回去嗎？

赫政似乎有所察覺，轉過臉看着我，俯身親了親我的額頭，「睡會兒吧，傻丫頭。」一切都那麼自然，自然到我都沒反應過來，似乎我們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從來都沒有彼此傷害過。

今晚雨可能要下一整晚了，從酒店的落地窗望出去，海的輪廓只剩一個灰影。赫政從浴室走出來裸著上身，下身只裹着一條浴巾，他完全看不到我已羞紅的臉龐，兀自地坐在床邊輕輕地擦拭頭髮，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氛氣味。

我有些頭疼，可能是感冒了。剛剛我拒絕了和他一起沐浴，他明顯是不太高興。看着他一言不發，我頭疼的更厲害了。

我總是體察他一絲絲的情緒上的波動，他卻連我感冒了都看不出來。

我從行李箱翻找藥盒，記得出發前裝了一盒快克備用，可是把所有衣物、證件都倒出來，也沒找到，我落在家了？

無奈之下，只能出去買。

「你去哪？」赫政從後面雙手環住我的腰，一張臉靠得很近：「不許離開我半步。」

「領導，我去買點兒葯吃。」我的反應冷冷的。

他直接貼在我的臉上，「哦，有點兒熱，但不嚴重，我的女人沒那麼嬌氣，多喝點兒白開水就好了，以後我要好好督促你健身。」

「我要睡了。」我推開他。

他一愣，繼而無端輕笑，兀自搖搖頭。

我衝進浴室，用熱水澆濕自己。一切都在重演，曾經的傷痛還那麼清晰，新的傷痛又要發生。赫政是怎麼樣一個人，他是魔鬼。

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我回過頭，瞬間全身戰慄。

「我在洗澡，你怎麼能進來？」

赫政壓過來，「因為你是我的女人。」

我試圖推開他，他一下抱住我，指尖滑過我的嘴唇，唇瓣在他指腹下，柔軟地一張一合。「我想知道你是真心要把我推出去，還是想更加吸引我。」

我搖搖頭，頭暈腦漲，眉一皺：「我恨你。」他的唇狠狠地吻住我，扣開牙關，舌尖探進。我睜着眼睛，他也睜着眼睛，我從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還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