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錦輝園

錦輝園離著農校很遠，交通卻很方便，就從候車亭這裏直接坐上43路便能直達錦輝園的大門口，這也是當初程小東選擇在曾懷沙家裏當家教的原因，這一眨眼，這條路卻是已經走了四個年頭了。

人多車慢，晃蕩了將近40分鐘，這才到了錦輝園的大門口，來的次數多了，門口的老門衛也認識了程小東，打了聲招呼，揮手讓程小東進去。

曾懷沙家住的是一座四層的樓房，四年的往返，對這裏可謂輕車熟路，程小東迅速的登上了台階，敲響了一樓的房門。

「誰呀」？今天是周末，曾懷沙就在家中，聽到敲門聲，習慣的問了一句，放下了手中的報紙走到門口，還不忘喊了一聲：「小雨！你小東老師來了，還不出來」？

「曾哥，在家呢」？程小東熟絡的和曾懷沙打了聲招呼。

「前段時間的調研圓滿結束，又逢周末，報社就讓我們幾個休息兩天」！曾懷沙點點頭，側身讓程小東進屋，隨手關上了房門，轉身卻看到程小東正要往沙發上坐，一時間，臉上變了顏色。

「老師，您來的正巧，您看啊，這道題我想了快倆小時了，就是想不出第二個解法來」！曾小雨蹦跳着跑了出來，挨着程小東在沙發上坐下，將抱着的書本往茶几上一擱，皺着小眉頭愁苦的說道。

「是這道題吧」？掃了一眼，程小東判斷著問道。

「唔」！曾小雨性格單純，四年的相處早就把程小東當成了親人，緊挨着坐着，咬着筆管點點頭。

「那好，坐正了，我看看這道題」！曾小雨渾然不覺，程小東卻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曾懷沙跟前，更要注意。

「小東，小雨，你們上課，我去書房」！女兒和程小東很親近，曾懷沙倒是十分相信程小東的人品，笑了一下，走過來說道，隨勢伸手，就要抻走茶几上的報紙。

「爸，別動」！小雨的書本正好壓了報紙的一角，此時正聽程小東講的入神，感覺書本給動了一下，氣呼呼的將小手兒拍在報紙上，沖曾懷沙撒嬌。

曾小雨的動作，讓程小東自然的在報紙上掃了一眼，只一眼，程小東的眉頭就蹙了起來，那上邊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

《論農業科技在農業生產中的重要作用——關於東山省近城、左江、桃林等市縣的農業調研報告》，再看上邊的作者，本報記者：閔放、曾懷沙……

「小東……」事情敗露，曾懷沙尷尬的漲紅了臉頰，剛要要說話，卻給程小東抬手止住，「小雨，剛才講的聽明白了吧，恩，那咱繼續」！

「小東……你聽我說」！曾懷沙沒有會意，還待要降。

「呀，爸！你今天是怎麼啦，老是搗亂，給給給，給你你的報紙，人家正聽到緊要的時候呢，您的話，待會說不行么」？曾小雨嬌嗔著，將報紙拽出來塞到了曾懷沙的手裏。

「曾哥，不要在小雨跟前說這些，好么」？盯着曾懷沙的眼睛，程小東緩緩的說道。

「好吧，一會兒在書房和你談」，曾懷沙嘆息了一聲，拿着報紙默默的走向了書房，留下程小東和小雨兩人，在那裏繼續講解習題。

程小東講得很細，從不同的角度，將這道習題給小雨分析的清清如水，直到曾小雨完全的掌握了這道習題的解析思路，這才停下來，讓她自己完成這道習題的解答。

「小東……」！即便是在書房裏，曾懷沙也是坐立不寧，一直都聽着外邊的聲音，聽見程小東的講解告一段落，趕緊從書房出來叫道。

「小雨，你慢慢的思考，我和你爸說點事情」！揉了揉小雨的腦袋，程小東輕聲的說道。

「好吧，老爸就會搗亂，這兩天都魂不守舍的」！小雨抱怨著，「是我的老師呢，還要給他解決難題」。

「好啦，乖乖的把這道題做完，待會老師有獎勵」！安撫了小雨，程小東站起來來到了書房。

「小東……實在是對不起，這次下去調研，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寶貴的機會，可下去調研的結果卻很不盡人意，承包到戶已經五六個年頭，可各家各戶的經營要麼互相跟風發展無序，要麼習慣耕種不思進取……」沒等程小東坐下，曾懷沙就急切的說道。

「曾哥，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程小東淡然的止住了曾懷沙。

「是的，你知道，你知道的，若非是深刻的了解，也不會寫出那樣有見地的文章」！曾懷沙滯了滯，嘆息一聲。

「曾哥，您這樣做，讓我很難過，我正在想，您是不是有苦衷」？

「苦衷？有，有，有啊，我真的有苦衷，小東，快兩年啦，兩年的時間，我都沒能拿出什麼像樣的文章來……

一直以來，我的腦袋瓜里就好像灌進了漿糊一樣，摸不清形勢，看不出意圖，更理不順思路，寫的東西都是給總編直接打回來的。

再這樣下去，我……我現在的位置都不曉得能不能保住，而這次去下邊調研，是我千方百計才爭取到的機會。

可是，下邊的情況亂糟糟，我的思維更是一團麻，苦思冥想了十幾天，卻終究沒有成形的東西拿出來」曾懷沙急切的說着，聲音有些嘶啞。

曾懷沙說的這些，程小東作為常客也有所察覺，和四年前相比，曾懷沙凸顯老態，原先的自信和風發，已隨歲月飄逝，雖然同情，可自己辛苦的成果給如此盜用，程小東還是要討個說法。

「曾哥，即便是這樣，您也……不應該這樣做，這篇文章，我早就給秦老看過，其中的有些數據，更是從老師那裏取得，為了文章觀點的論證，我和老師也辨析過幾場，就連這篇文章的草稿和資料原本都在秦教授那裏。

一旦，不，是肯定，老師肯定能看到這篇文章，以老師的耿介，您猜都能猜到他會怎樣做」！

秦煜，國際知名農學家，中科院院士，聯合國糧農組織首席顧問，雜交育種之父，在國內國際都享有極高的威望。而程小東，正是秦煜教授的學生之一。

「啊」！自從盜用了程小東放在自己這裏的稿件，曾懷沙就一直沉浸在深切的自責之中，人畢竟是感情動物，四年相處下來感情不謂不深，盜用了程小東的稿件，怎不抱愧？

當然，也僅僅是抱愧而已，也想到了補償，還沒考慮成熟如何與程小東去講，卻給程小東當場發現，還想和程小東說，將來他會從經濟抑或是在程小東畢業分配上幫忙來彌補，而程小東說秦煜知道這篇稿件，立刻就讓他深深驚懼。

作為一名記者，一名小有名氣的記者和編輯，對於剽竊抄襲並不陌生，每年都要遇到大量的這方面的事情。

一些沒有名氣的作者即便是給盜用了成果，往往也無處去告訟冤屈，而自己原本就想着要好好的補償程小東的。

現如今，補償已經不要再提，還是考慮一下怎樣面對一位握有大量真憑實據的、怒髮衝冠的、鐵心要為弟子奪回成果和榮譽的著名學者吧！

想想自己將要面對來自於道德與紀律雙方面的嚴厲懲處，想想自己即將到來的身敗名裂的下場，曾懷沙軟軟的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