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潘昔墓

99潘昔墓

「老爺,趙丞相府上的管家……」錢府管家話沒說完,卻見錢凜義把手一揮,制止道:「就說我不在府內。」

「老爺,那管家來稟報說是丞相大人此刻正候在府外。」錢府管家的聲音和他的腦袋垂得一樣低。

「哦?他為何不直接進來?罷了罷了,你這就隨我前去府門迎接吧。」錢凜義合上手中的書卷,看了管家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書房。

錢府大門,貔貅石像旁停著一頂官轎,趙丞相手握天喻扇敲打着自己的膝蓋,不停的唉聲嘆氣。

「丞相大人可在?」

聽到轎外傳來錢凜義的聲音,趙丞相急忙掀起轎簾,也顧不上禮節,直接說道:「尚書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上轎吧。」錢凜義也不回話,跨步前去,坐在一旁。趙丞相把手一揮道:「起轎,走。」轎夫不解道:「老爺這是往何處去?」趙丞相把轎簾一放,在轎內高聲說道:「愛往何處去便往何處去,我沒讓你們落轎就一直抬下去。」

錢凜義這才開口問道:「丞相何事如此謹慎?」

「尚書大人啊?你可認得這面摺扇?」趙丞相徑直遞出了手中的天喻扇。

錢凜義當即抱拳對頭頂的空處揮了揮,答道:「此乃聖上的手筆所畫,我只知道它原來是賞賜給湯將軍之物,後來到了丞相的手上。」

「尚書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扇柄之內暗藏一道天子手諭,所以名為天喻扇,二十五年前湯將軍臨死前巧遇本官,便將身上的虎符和此扇交託給我,讓我奉還聖上,但聖上卻只收回了虎符,將此扇又留給了我,當下便說了其中的玄機,讓我追查一個擁有化魂草的江湖幫派,不知尚書大人可曾聽過銀鷹教?」

「化魂草倒是聽過,當年監斬那位獻策的御醫時,他便是提過化魂草的第一人,再者我從未與江湖人來往,江湖幫派自是沒有耳聞的。」

「那草到底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銀鷹教確實是存在的,湯將軍當年就是遭了那教派的毒手,而這些年我奉聖喻追查以來,一直未能有所獲,你可還記得佔用官道的那伙人?我派出幾名親信去追查他們,今早竟有人送一木匣子來我府上,那木匣子之中裝的竟是我那親信的頭顱,可見那幫賊人有多心狠手辣。」

「既然丞相如此坦言相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可也巧了,就那佔用官道一事,我覺得那幾個身手不錯的人,行跡有些可疑,也派出了自己的親信去查探他們底細,早前就因為核對古城戶籍發現南街酒泉樓里有幾個人不太對勁,不料親信回報說那酒泉樓的掌柜深藏不露,突然出手相襲,若不是人多怕是難以制服,而且還發現占官道的民夫中,有人正前去和他接頭,這麼說來,他們豈不就是丞相要追查的銀鷹教眾?」

「還有這等事?真是天助我也,尚書大人當年從刑部侍郎提升至戶部尚書,沒留在刑部升任還真是可惜了。來,你看看這道手諭,興許你我可以合力清剿了他們。」

「我等皆為聖上效命,理當齊心合力,既然不知他們的據點,卻已得知他們所修新墓的所在,也許能從新墓找到些蛛絲馬跡。」言罷,官轎里的兩人,相視而笑。

冥府中,閻君端坐在正位之上,問著堂下的兩名青衣鬼差道:「你們說欽差已經服下化魂草,魂散魄消,從此陰陽兩界再無她的存在了?」

「是。」青衣斬釘截鐵地答道。

「那麼,判官,此話當真?你可有查證?」閻君轉問身側不遠處的冥府判官道。

「已經入葬,我探過她的新墓,見那棺中確實是欽差的屍首,四肢僵直,面色烏黑,口含金錠,看那肉身的確是死去多日。」判官答道。

「好,總算了我一樁心事,她本是後世之魂,但不知為何會到達此世,且在凡間活動又帶有肉身,偏偏與她多世糾纏的夙願之人又會與她相遇,我本以為朱煞便是那蘇貞的前世,這二者理當先後投入輪迴之道,不料查證之後,錢思語方是那蘇貞的前世,朱煞既已投作蘇貞,那必也該有魂投作潘小溪方對,正主已魂散魄消,判官就提藍筆一併勾去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是,閻君。」判官依命行之。

潘昔墓前,來了一群勁裝打扮的人,個個手持武器,見四下無人,便動手毀起新墓來。錢思語還記得獸族的族長對她說過的話,要想瞞過冥界,除了建墓冢還要常到墓前悲哭,才能以假亂真,這些天為了保持身心悲痛的形象,她幾乎很少和幫眾交流,已經無聊透了,在這個地方當掌門和在尚書府的深閨中當千金,有何區別?這麼一想,倒也自憐自艾了起來,這種情緒,就適合去墓前哭泣,獸獸已封進墓內照看小溪的假死之身,再等等也再忍忍,再熬過幾日,獸獸從內將墓門大開之時,就是相守之期。她邊想邊走,和麥包包、悅樂打過招呼,便往山上的新墓方向爬去。

「別擔心,她就是心裏牽掛,放不下,等時間久了,自然就放下了。」悅樂勸慰麥包包道。

「我怎能不擔心,我妹妹向來柔弱,自從那什麼老掌門傳她武功,又當了這兒的什麼掌門之後,再經歷了破書離世,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你昨天不也見到了嗎?她連只蟲子都不敢捏的人,昨天居然下令把一傷成那樣的人,活活打成肉泥,留下完好的頭顱還裝起來,給送人家家裏去,這叫我怎能不擔心她,如此暴戾,是不是傷心過度,腦子壞掉了?」

「噗,傷心過度,腦子壞掉了,我看你腦子才壞掉了呢,那是個姦細,還是個官家派來的姦細,你是放養在外長大的,她是官家長大的,官家的忌諱她一定比你懂得更多,何況她知道那是官家的姦細,她不下令打死,如何服眾,怕是這教中的眾人也會致那人於死地的吧。」

「我就是擔心她,這樣一來就更叫人擔心了,好不容易破書和我幫着她逃出了官家,現在怕是又要惹上什麼麻煩,好好的做個討活命的小老百姓不行嗎?我沒殺過人,別這樣看着我,我真沒殺過人,雖然死人見過不少,但是也沒有一個像昨天那般的死法啊。這,我妹妹她,她一定是亂了心智,亂了心智了。」

「獃子啊,你還需要我保護著呢,你沒殺過人,我殺過,哎,你也別這樣看着我,殺過人也沒什麼奇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保自己小命,有時就必須取對方的小命,沒的選擇。還這樣看我?你是個名震南北的方術大師,你是沒殺過人,你總有殺過鬼吧?你殺那些鬼的時候就沒有砍人家頭啊,切人家身體的?別總是愁這愁那的,擔心這個又擔心那個,過來,陪我數數銀子,我可是跟了你以後,好久都沒有摟過這麼多可愛的小銀子了,想想這個幫派的人數還沒有我當初的不歸樓多,這帳房我管得輕鬆。」

「委屈你了。」麥包包依言坐下,抓過一把銀錠,一個疊於一個之上的把玩起來,她心裏還是免不了替錢思語擔憂,只是她不想再說了。

毀墓的人敲擊打砸了半天,毀壞了外圍的一層石磚卻發現破磚的裏面還有一層新磚,不禁面面相覷了起來,那眼神分明在問,這墓壁到底有幾層呀?有人好奇著趴在石磚的縫隙里,用刀尖戳了一氣,再往裏面張望,其實什麼也看不見,但有時人想知道裏面還有什麼的時候,總忍不住會去這樣張望,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你們是誰?在這兒做什麼?竟敢毀我亡夫之墓!」

聞聲扭頭的人一見是個嬴弱的女子,也沒如何高看,可那趴在石磚縫隙眼張望的人卻還站在那裏,並沒有轉身,他身邊的人將他一推,就見他迅速倒在地上,四肢僵硬,面部烏黑,那皮下的黑色似乎會遊走,用極快的速度,從脖頸到全身。見同伴中的一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眾人倒也默契的跳離開那座新墓一些距離,有些膽小的直接擇路奔逃了,而還有些膽大的卻離了下來,與錢思語對峙起來。

「不會是今早收禮的給派來的吧?既然要還禮,理當先打聲招呼,豈能招呼都不打,就做些雞鳴狗盜的勾當,擾死人安寧。」錢思語最見不得人打擾她的小溪了,本想來墓前悲哭的,這倒好,送來一群出氣的人,本也不會打架的她,不知為何她竟覺得熱血在體內涌動,燒着她,烤着她,就是想要有一個釋放的出口,慢慢地的走向前去。

「殺!」有個人喊出這麼一句,留下的膽大的還真的揮起了武器朝錢思語衝殺了過來。於是潘昔墓前,很快就飛濺的血液和刀光劍影交織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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