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數學老師的年紀五十掛零,看去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兩鬢已經出現了斑駁的白髮,額頭上的幾條抬頭紋清晰可見,厚厚的眼鏡片將他的鼻樑壓得有點塌陷,鼻子下面粗黑的小鬍子,卻顯出幾分威嚴。

葉欣偉對數學老師的最深刻的印象,莫過於與他的姓名相諧音的「超音速」了,因為這個綽號就是他給起的。

那還是在讀高一的時候,學校給葉欣偉他們班安排的數學老師,是一位剛從大學畢業分配來的年輕人。由於老師年紀輕,在葉欣偉的眼裏,也沒有太將他當一回事。他與同學們見面的第003章奏適應了葉欣偉他們這樣的差生,卻拖慢了教學的進度。這樣一來,班裏的優生們不幹了。要求老師加快教學的進度,至少要做到與兄弟班級同步。

在到底要兼顧這優生和差生的哪一頭的問題上,數學老師明顯地偏向於優生。於是他開始趕進度了。

他的這一趕不要緊,卻把葉欣偉他們剛剛培養起來的對數學的一點點興趣也趕沒了。常常是看着優生們站起來流利地回答問題,在黑板上順暢地進行運算,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當起了看客。

像葉欣偉這樣的「搗蛋大王」,上課聽不懂了,又不願意始終做個看客。於是一些惡作劇,也就出來了。

那一天的數學課上,正當數學老師講得滔滔不絕的時候,卻發現葉欣偉把手高貴舉了起來。他以為葉欣偉又要提出讓他把課講得慢一點,或者要求自己把剛才講過的內容重複一遍等弱智的問題,因此對他的舉手採取了無視的態度。

見自己的舉手不被重視,葉欣偉開始用手敲打桌面。它發出的聲音,終於把數學老師的講課給打斷了。

「葉欣偉,你要幹什麼?」他厲聲質問道。

「能問老師一個問題嗎?」葉欣偉一點也不急,慢條斯理地說。

數學老師本來想說「有屁快放」,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說道:「你問吧!」

「請問你叫什麼?」

數學老師還以為問的是他教什麼,於是回答說:「我教數學。」

「我是問你的姓名叫什麼?」

「我在跟同學們見面的時候,不是自我介紹過了嗎?我叫高英樹。」

「請你再講一遍。」

「就這三個字,也需要重複嗎?」

「正是。」

「我叫高英樹。」他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確實是『超音速』啊!」想不到葉欣偉卻那他的名字調侃了起來,引得整個教室一片鬨笑。

「你這是無理取鬧!下課後,到我辦公室去一下!」數學老師的嘴都氣歪了,漲紅著臉對他說。

於是,數學老師的「超音速」這個綽號,就在同學中傳開了。

這事後來捅到了班主任古文通那裏。古文通首先表揚了他,說他能夠把語文課里學到的諧音的修辭方法運用到現實生活當中,而且用得是那麼的貼切。其次批評了他不尊敬老師,隨意給老師起綽號的行為。再次嚴厲批評了他借故擾亂課堂、破壞課堂教學秩序的惡劣行徑。

對班主任的表揚,他沒有飄飄然,而是一頭霧水。他哪裏會知道什麼「諧音」的修辭方法?純粹是一時心血來潮,想出來的一個歪點子罷了。對班主任的批評,他倒是聽進去了。這以後,他收斂過一陣子。但是堅持不了多久,他的「搗蛋」的習性,難免又要暴露出來。

「歡迎你,『超音速』老師!」葉欣偉站起來迎接數學老師時,沒想到把對方的綽號也帶了出來。

數學老師對他的唐突行為,卻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寬容,笑着對他說:「難得你還記着老師的綽號。」

都說歲月可以改變人,這種改變不僅表現在外形上,甚至表現在習性上。從數學老師的身上,葉欣偉發現他少了年輕氣盛,卻多了沉穩老練。

高英樹見了古文通,又和他打起了招呼:「你早就來了?聽說你剛辦了退休,是嗎?」

「這人老了,就該退下來,讓年輕人頂上去。」

「我想再帶兩屆學生后,也退下來。」

「我記得你五十剛出頭,再帶兩屆未必退得了。」

「我不要那百分之一百,總可以了吧?教書太苦太累了,還要頂着升學率的巨大壓力,把人都要變成機器了。」

「片面追求升學率,把你們老師變成了教書的機器,也把我們學生變成了做題的機器。」王浩然插嘴說。

「還好我們在放棄高考的同時,也遠離了它對我們的戕害,使我們保持住了自己的本性。」蔡嫣然也說。

「你是說保持住了你那『交際花』的本性吧?」高英樹看了一眼蔡嫣然,這樣調侃了她一句。

「難得搞老師,還記着我的缺點。」

「它是你的缺點,也是你的優點。你那美容店的生意那麼紅火,還不是托的你『交際花』的福?什麼時候,我也到你那裏,將我兩鬢這白髮給『美容』一下。」

「儘管我們不做美髮的生意,但既然老師要來美髮,我是義不容辭。我決定免費親自為你動手。這樣如何?」

「豈敢勞動你大老闆的大駕?」

「高老師,你太客氣了。要說大老闆,有葉欣偉在這裏,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呀!」

「這倒也是,」高英樹把頭轉向了葉欣偉,問道,「今天都請到了哪些老師?」

「我原本想把教過我們的各科老師都請來的。」葉欣偉誠懇地說。

「有幾位再也請不來了。」

「你指的是物理、生物和地理這三門課的老師吧?」

「你對這三門課的老師,還留有什麼印象?」

「這印象太深刻了。他們沒一個人的綽號,還都是我給取的呢!」

「你給他們都取過什麼綽號?」

「物理老師叫『真高明』(原名甄高民),生物老師姓楊,叫『頂真』(原名楊鼎珍),地理老師叫『多餘的』(原名李添生)。」

「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綽號。」

「這些只是我們同學中流傳的,密不外傳。你當然就不知道了。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對不住他們的。尤其是地理老師,他那綽號可很不好聽,簡直就是對他的人身攻擊。」

「你怎麼會想出那個綽號來的?」

「還不是古老師經常批評我們的望文生義?『添生』,從字面上來理解,就有『多餘』的意思。」

「從這三個人的身上,我發現了自己的歸宿。」高英樹說。

「老師未免太悲觀了。」王浩然說。

「生老病死,這是自然界亘古不變的規律。我們既然無法改變它,就要豁達地對待它。蘇東坡有詩句云:但願人長久——」

「把酒話桑麻。」葉欣偉接上了一句,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你們一個個都成詩人了。我也來胡謅一句:今宵離別後——」蔡嫣然也說。

「何日君再來。」王浩然婦唱夫隨地接上了一句。

「好濃的詩意,好溫馨的氛圍!」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它那高八度的嗓門,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吹鼓手」毛天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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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屆二班同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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