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美如生病了
陳淑芬驚訝於阿姐的表現，小時候的淑琪總是帶着淡淡的微笑，溫柔沉着，喜歡帶着她和哥哥到處玩樂，陳家大宅院到處有他們歡快的身影。姐姐剛離開家的那會兒，自己和哥哥坐在庭院的鞦韆上，想着姐姐，兩兄妹還哭了那麼幾回……如果姐姐能變回以前那個歡樂，溫柔時常帶着微笑的好姐姐，我寧願什麼都讓着她！
化好妝，買了一整套化妝品，陳淑琪看到獃獃地坐在椅子上的妹妹：「等煩了吧？我請你下館子吃着仙游餛飩？」
「阿姐，你不會一直要我陪着你吧？」陳淑芬小心翼翼地問。
「難道你不願意？阿姐是不是自從三年前回來后就怪嚇人的？」陳淑琪似是無心地問「啊？！不會不會，阿姐你最漂亮比大明星龔雪還要美上三分。」
「呵呵！現在的大明星是不是都很漂亮呀？」
「也不全是很漂亮的，我覺得阿姐今天的造型比朱琳陳沖美……阿姐，如果你再選些時下流行的衣服配着……我們家門口肯定會被你的追求者的鮮花塞滿。到時家裏肯定天天熱熱鬧鬧的。」
牽過阿妹的手，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國慶真是熱鬧，真應該好好逛逛去。「吃完東西我們去買衣服吧。」笑吟吟地看着懊悔地陳淑芬咬着嘴唇。
「阿姐！那個阿媽的眼光比較好，我們先回家下午讓阿媽陪你吧！」就差嗚嗚地哭出聲了。
「買完衣服我再陪你去看阿豪的表演，算是你陪我一上午的報答。」
「看阿哥的表演我一個人就好了，我陪你一上午已經……。」
「就這麼定了，走吧」無視於阿妹可憐的推託聲，陳淑琪一定要讓自己活躍起來。你對生活微笑，那麼生活也會回你微笑。
……
代鍾秀麗出了四天工，李文亮聽說今年秋收完成後，逕田村也要開始實行「分田到戶大包干」了。村民們群情振奮，心潮澎湃。
「亮子，剛好你也在，我們生產隊前幾天開了個會。」吃過晚飯回到家中，一家人坐在院子裏聊天，鐘太良嗑著煙斗。其實很多時候煙斗里燃的是枯樹葉……「針對知青留下的孩子能不能分地的問題。我們村子祖祖輩輩姓鍾……到時要統一來個人口清查，美如還沒有落戶口……」
「爸，我知道土地對農村人的重要，一個姓氏問題，你安排就好。」李文亮看着很難開口的鐘太良。
「那就叫鍾美如吧！」鐘太良看了看鐘夢飛把眼光落在逗孩子的張四蓮身上：「細佬也成年了，年前把鄰村的何鳳那孩子娶過門吧！」
「你十八歲的時候都當爸了，是該娶回來了，抽空我叫人選了日子送去吧。」張四蓮呵呵應道，抱着手裏的美如。「你就快有舅媽了哦。」
「秀子，我怎麼覺得美如今天不對勁啊？不愛鬧也不愛動的。」聽張四蓮一說，李文亮馬上起身走到她們身邊，用手探了探孩子的頭。「感覺好像是低燒。」
看着秀麗，張四蓮說：「別是這幾天你給穿的新衣服着涼了？農村的天氣比城裡冷，早晚的氣溫又相差的多。」
「應該不是吧！美意也一樣這麼穿的呀？」秀麗把美意抱給坐邊上的鐘夢飛，走過去也探了探美如的額頭。「是有點燙，我去拿備用藥。」
「美意在廈門養的身體明顯比做姐姐的好多了，小胳膊小腿都強壯不少，一眼看去像大好幾個月似的。說話又伶俐，反應又靈活。城裏的飯就是養人。」張四蓮叫李文亮拿個濕毛巾過來縛在美如額頭上。
……
「媽，媽，」天還沒有亮，秀麗拍著爸媽的房間門，「美如越發燒了，我把美意放你這睡下，亮子和我帶美如去太錦伯那看看。」
『吱呀』聲，張四蓮披件衣服出來抱過熟睡的美意，「洋油燈提着去，別摔著啦！」
「嗯」
李文亮抱着孩子，鍾秀麗提着洋油燈。到了村中央三棵大榕樹旁的鐘太錦家。鐘太錦是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村裏的大小病都是他看的，比較嚴重的會建議到鄉里或縣城去看。
「太錦伯，太錦伯……」拍著門，喊了十幾分鐘。鐘太錦披着衣服，咳著嗓子出來開了門。「是你們啊，這人上了年紀一點小感冒就讓我睡的沉了些。你們敲門我當時以為是在夢裏……」掩上外面的黑夜，鐘太錦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這麼燙啊？嘴唇都起泡了……」指了指牆角的那把熱水瓶「先把退燒藥吃了。秀子你去倒杯水過來，杯子在桌子上。」
「我這些葯在這裏先用溫開水吃一包，孩子抱回去兩個小時若退下來了就安心地繼續用我的葯……不然的話，天亮趕緊帶到鄉里衛生院檢查知道嗎？」
看了看錶，兩個小時后就五點半了，天應該亮了。
看到孩子小臉燒得紅彤彤，渾身滾燙，秀麗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端著一臉盆冷水，毛巾燙了又用冷水泡下重新縛在美如額頭上。李文亮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走着，心不禁揪了起來。
「秀子，我去找村支書借自行車，我們去鄉里。你準備下……」話音還在，人已經奔到外面去了。
……
「什麼？化膿性扁桃體炎？」李文亮和鍾秀麗面面相覷地看着眼前這個戴着厚鏡框的中年男醫生。「我現在只是給你們的初步診斷，到底是不是，你們還是先到縣裏檢查……現在用的針是消炎退燒的，四個小時內不會再有高燒，你們還是抓緊去縣裏吧。」
李文亮和鍾秀麗急急地抱着孩子踩着單車，往縣城駛去。一路無語……。
w縣醫院兒科室，再次抽血化驗，大小便化驗。醫院的走廊每個主治醫生的科室門口都放着一張長板凳。鍾秀麗抱着孩子愣愣地坐在那裏，眼睛久久地注視着美如燒得爛了的嘴角。
「秀子，醫生說有的化驗要2個小時后才有結果。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幫你買點吃的。」
「嗯」
在醫院門口買了些吃的，李文亮心裏有了主意，「大叔，你知道郵電局在那裏嗎？」
一路奔跑到了郵電局。「同志，我要打電話。」
「躍進紡織廠么？我想問下陳董家裏的電話……對，對，我是c組的李文亮……好！我記下。謝謝。」
「你好！我找陳淑琪……什麼？大小姐不在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等下，別掛！陳家還有誰在的呢？……陳太太在……好！好！幫我叫她聽下電話。」
「喂，那位？」溫和聲音傳了過來，李文亮見過邱詩琴幾面。
「陳太太，我是李文亮。我想問下阿琪什麼時候回來……我找她有點事。」
「有什麼事跟我說可以嗎？等她回來我會告訴她的。」
「那就麻煩陳太太了，我女兒生病了，估計有點嚴重……對，……我也想把她帶回廈門……要住院……我想叫阿琪幫我帶句話給我爸媽，我坐下午的車回廈門。叫我爸媽來車站接我下，直接到醫院……恩……晚上7點左右能到……謝謝。」
跑步回到醫院，抱過孩子坐在鍾秀麗旁邊，李文亮也拿了一個包子吃起來：「秀子，你別擔心啊！孩子會沒事的！」
……
化驗結果出來了，李文亮拿着化驗單坐在醫生對面。醫生認真的看着三張化驗單。「去把孩子抱進來我再看下。」李文亮在門口叫着秀麗進來。
「我建議你們辦住院。各種化驗表明，孩子白細胞偏高，應該是細菌感染引發的食道炎症，長期的營養不良至使她的抵抗力低下……這種情況住院會比較好，不然反反覆復的就麻煩了。」
「醫生，是這樣的，我是廈門的，我想現在就把孩子帶回廈門治療。這裏去廈門要6個多小時，有沒有方法讓孩子不再燒……」
「這樣啊！孩子高燒不退很容易燒壞了腦子，而且這孩子長期的營養不良經不起你折騰……」考慮了會兒，醫生接着說：「不是不可以再打針，我擔心的是病情加重……。」
「醫生，謝謝你！我決定還是帶回廈門治療，麻煩你了，謝謝。」
「好吧，我開些鹽水你帶在車上隔一段時間喂一下，到了廈門要抓緊住院。」
w縣車站，去廈門的客車馬上就要出發了。鍾秀麗淚水盈盈地看着美如；「亮子，你們多保重，有什麼事記得寫信過來。」
「你回去時騎車小心點，我身上還有20塊錢你等下買點吃的再回去，知道嗎？別擔心我們……放心吧！」
揮淚告別了李文亮，鍾秀現覺得整個人亂亂地，傻傻地坐在侯車廳，獃獃地想着心事。等她騎着車子回到村裏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鍾夢飛牽着美意在村口邊玩邊等。遠遠地看着鍾秀麗，夢飛拉着美意迎過去。「姐，難道美如住院了？」
「細佬，你把車子還下，我帶美意先回家啊。姐夫帶美如回廈門了。」
「啊？！」
「媽媽，抱抱！」勞累的鐘秀麗附身抱起了她，美意趁勢雙手環繞着她的脖子，睜著無瑕的大眼睛天真地問：「阿爸，姐姐呢？」
鍾秀麗頓時覺得自己鼻子酸酸的，眼睛有點痛。醫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長期的營養不良至使她的抵抗力低下……。」
抱緊美意，鍾秀麗像是保證地說：「阿爸和姐姐會回來找樂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