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二回

第百二十二回

孟玉樓聽見吳才人這話,方才想起當日自己身陷金營之時,那完顏宗望就說自己是什麼四王妃,果然這戒指就是印信,只是前日成親匆忙,夫妻兩個新婚燕爾,就將此事混忘了,不曾問問他,誰知如今宋軍營中竟有這樣一員女將,能認出自己手上的婚戒,只怕此番也是難逃干係……

想到此處連忙搖頭說道:「娘娘這話奴家不懂,這原是拙夫相贈於我的,說是他陣前殺敵之時繳獲而來的東西,叫我隨身帶着,壯壯軍威,奴家一個婦道,沒腳蟹一般,知道什麼軍國大事呢……」

那吳氏聽了倒是將信將疑的,只因方才與孟玉樓相談片刻,倒覺得這位大娘子不但生得模樣兒俊俏,談吐風流,更是個有身份有見識的,倒不像是金國細作,想到此處正要答話,誰知那趙構卻笑道:「大娘子自然不知內中緣由,原本沒事,只怕那楊相爺卻是個裏通外國的勾當,害我父兄身陷北地,今兒犯案了,孤王怎能容他!」

說到此處,眼中殺意頓生,孟玉樓見那康王無端將矛頭指向自己的丈夫,忽然想起昨日夫妻議論,只怕這王爺意欲謀奪天下,留下楊戩知道他得了兵符的本意乃是迎回二聖,心中定然不肯輕易放了自己兩個離去,如今有了把柄,雖然是捕風捉影,也要將自己的丈夫治死,以絕後患。

剛剛想到這裏,就聽見那康王爺說道:「愛妃暫且派人去擒拿逆賊楊戩,孤王自在此處看管着大娘子罷了。」玉樓見他竟然叫女人衝鋒陷陣,心中十分鄙夷,又聽說是叫吳氏前去拿住楊戩,心中倒也略略放心,只怕這位嬌滴滴的才人娘娘並不是自己丈夫的對手。

吳才人聽了吩咐,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玉樓,原來她久在康王身邊服侍,知道此人風流成性,見了美人就是命,如今自己一去,只怕玉樓的清白不保,所以遲疑着不肯就走。

那趙構原本也想趁機占些便宜的,如今見妃子不肯前去,倒拿出主子的身份來,上來扯住了吳氏的髮髻罵道:「你這醋汁子擰出來的老婆,還不放心孤王怎的,等一會兒走了逆賊,看你如何開交。」說着,伸手就賞了吳氏一個耳光。

那吳才人雖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怎奈自幼受到父兄教化,忠孝節義上頭一點兒不敢出錯,雖然給丈夫這般折磨,還是十分馴順,只得捂著給人打得通紅的臉頰,低眉順眼說道:「王爺別惱,臣妾就去罷了……」說着竟手持寶劍帶了親兵宮女,往前頭捉拿楊戩。

孟玉樓見她一走,只怕那趙構又要無禮,奪手就要往外走,早給那康王爺攔腰抱住了笑道:「大娘子別去,前頭刀光劍影的,仔細傷了你細皮嫩肉,你丈夫如今裏通外國,官司犯了,只怕不日就要伏法,如今你也要為自己將來打算一番,一個美貌女子,亂軍之中如何過活,要依著孤王所說,還不如索性嫁與我做個才人,來日繼承大統,單憑娘子美貌,總有貴妃之位。」

說着,欺身上來就要無禮。這一來唬得玉樓花容失色,正要叫嚷起來,忽見那趙構驚呼了一聲,連忙放開玉樓,伸手憑空揮舞驅趕道:「何方妖孽敢來對本王無禮!」揮動了幾下,好似那東西越來越多似的,唬得趙構也不敢再說了,竟弓著身子鑽進綉桌底下,瑟瑟發抖起來。

玉樓見狀又是好笑又是奇怪的,不知這王爺中了什麼邪法,忽然想起當日作別那老道時,曾聽他說起什麼,如今自己仙骨入體,算是半仙之份,身後五百鬼卒護體,旁人近不得身的。看那趙構的模樣,只怕是方才自己驚愕過度,竟招出身後的鬼卒前來護駕,倒嚇著了這位王爺……

正鬧着,忽見那吳氏身上帶傷闖了進來,見趙構不知怎的鑽到桌子底下瑟瑟發抖,也來不及多問,上前來一把扯住了說道:「王爺快隨臣妾拔營,那楊相爺如今殺紅了眼,天神一般,誰也攔不住他,眼見着往後堂來尋他渾家,只怕給他知道了此事,咱們一營之人都要遭殃了!」

那趙構原本已經唬得神志不清,指著孟玉樓只管說道:「鬼!鬼!……」吳氏聽了也不甚明白的,只得一面拉扯著趙構一面說道:「這娘子動不得,咱們留下她逃了,只怕楊爺未必追來,若是她有個閃失,宋室就要連根拔起了!」說着,生拉硬拽將那康王爺拖了出去。

玉樓見一場鬧劇結束,方才鬆了一口氣,身子一軟坐在綉墩之上,不出片刻,但見楊戩渾身浴血衝進內堂,孟玉樓見狀,又唬了一跳,連忙上來接着說道:「這是怎麼了,方才聽見那吳氏說你武功高強,任憑誰也攔不住的,我方才沒有擔心,如今怎的添了這許多的傷痕!」

那楊戩見此番妻子好端端的沒事,方才鬆了一口氣,因笑道:「別怕,這都是別人的血,你如今有了身子的人,切莫靠近,仔細衝撞了你,外頭的人不是被我殺死就是逃了,只怕那趙構已經拔營往南而去,此地殺伐之氣太重,不宜久留,如今驛館沒有宋室之人,咱們暫且回去梳洗一番,再作打算不遲。」

玉樓聽見丈夫沒事,方才放心,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夫妻兩個收拾妥當,在營中尋了一駕來不及帶走的馬車,楊戩在前頭趕着,教玉樓坐在車內,往驛站之中而來,到了那裏問了親兵,果然宋室駐軍不知何故全數逃走,親兵擔心正要去尋他夫婦二人,誰知竟平安回來了。

夫妻兩個到了內室,梳洗已畢換了乾淨衣裳,楊戩因說道:「方才正在外頭吃酒,就見那吳娘娘持劍而入,要取我性命,只怕他們不知我有些功夫在身上,竟然叫幾個女流前來捉我,你在後堂可知道是為什麼?」

玉樓於是一五一十對那楊戩說了,又笑道:「當日吳神仙臨走的時候曾經對我說起如今自有五百鬼卒護體之事,我只不信,如今你沒瞧見那康王爺唬得那樣兒,顏色都變了,誰知他這樣的人卻做得了一朝人王帝主,只怕宋室氣數也難以再維持多久了……」

楊戩聽了這話,心中大怒,因恨恨說道:「我好心好意將兵符送他,他反倒起了殺心,這也罷了,常言道無情最是帝王家,我與他身份相似,多少也能明白,只是不該起了這般歹意圖謀別人妻小,這樣的人留不得,留下來也不過是禍害黎民百姓。」

玉樓見丈夫惱了,連忙挽住了他坐在床沿兒上,柔聲說道:「看你,原先倒是個斯斯文文的公子模樣兒,如今成了婚,更應該老成持重一些,怎麼反而比前些年更急躁些了。雖然如今我還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既然那吳道爺對咱們說了,原是天界出身,就該有了仙人的樣子,斷了貪嗔之念,找一處福地洞天好生清修著,等到百年之後重回天庭,生生世世永做夫妻,不是比什麼都強些么,怎麼還是這般執迷塵世恩怨呢……」

楊戩給妻子這樣一勸,心中火氣已經消了大半,低頭尋思了一回笑道:「這也罷了,既然恁的,我便不蹚這一趟混水,只將趙構如今動向說與宗望知道,賣他一個人情,也好趁機換回紅葯的遺體,你說好不好呢……」

孟玉樓聽見丈夫提起紅葯來,也是眼圈兒一紅,連忙點頭說道:「這幾日幾番生死,奴家竟把這蹄子給忘了,還是你想的周全,咱們就去你哥哥那裏,好好對他說一說,將姐兒的屍首贖回來,好生安葬吧。」楊戩聞言點頭稱是,夫妻兩個商議妥當,方才吹燈睡了。

在驛館之中休養了兩日,楊戩帶了玉樓,只帶往日長隨的一隊親兵,卻是隻身北上,往金營之中尋覓完顏宗望,只因如今已經議和,沿路之上雖有金兵,也不前來滋擾詢問的,這一日玉樓坐在車內閑來無事,打起帘子往外張望,但見走來一隊金兵,正押著一群婦道經過,內中有個妾婦打扮的,雖然面容憔悴枯槁,隱約可見竟是春梅姐的模樣。

孟玉樓吃了一驚,連忙吩咐車夫停住,一面打起帘子對楊戩說,前頭那一隊兵帶着的婦人裏頭,好像有我的一個舊相識,你可能想想辦法把她帶過來問話么?楊戩聽了笑道:「這不值什麼。」

說着,打馬過去,對那些金兵說了幾句女真語,那些金兵都是誠惶誠恐的,紛紛跪下行禮,楊戩打發他們兀自散去,只留下幾個婦道,回身對玉樓說:「娘子要哪一個,只說出來罷了,剩下的叫她們自尋生路去吧。」

玉樓聞言,指了指春梅說道:「就是穿粉衣綠裙的那個姐姐兒。」楊戩點頭,回身對那女子說道:「姐兒不用怕,我渾家說你們原是舊相識,此番請你一敘,剩下的人都散了吧。」話音剛來,餘下的婦道全都抱頭鼠竄,只有那酷似春梅的女子畏畏縮縮,一步也不敢亂走。

作者有話要說:風流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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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人醉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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