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看着那人狗一家親的畫面,不知怎地,他的心窩覺得暖暖的,讓他捨不得驚動他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歉疚的想到她也許是在等他,他只好抬起手輕敲玻璃窗,打擾這幅美好的畫面。

聽見叩叩叩的聲音,哈魯先驚醒,循着聲音,牠看見玻璃窗外的范學毅,馬上高興的跳下沙發跑近。

杜雨靜也因此被吵醒了,睜開眼睛,她發現哈魯已經跑開,循着牠的身影,她看見站在窗外、正對着她打招呼的范學毅。

她很累,但她沒有因為他這麽晚到而心生不悅,相反地,她很高興,因為事實證明,他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狗主人。

她起身走向店門,然後拉開鐵門。

她還沒開口,范學毅已經先道歉。「杜醫生,很抱歉,忙到現在才來接哈魯。」

「沒關係,遲到總比不到好。」杜雨靜聳肩一笑。

「你的意思是……」

「我同事還擔心你要把哈魯棄養在我們醫院呢。」她老實的說。

范學毅微頓,蹙眉一笑。「牠已經被棄養一次了,我不會讓牠再被棄養第二次。」

「咦?」她微怔。「哈魯是你領養的毛孩嗎?」

哈魯並不是他領養的,而是被退回的禮物,不過沒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釋太多,於是他含糊地道:「是朋友不想養了,轉送給我的。」

「是嗎?」杜雨靜溫婉一笑,衷心地道:「你真是個好人。」

「過獎。」他話鋒一轉,「哈魯沒什麽問題吧?」

「喔,牠的皮膚跟耳朵都發炎,體重有點超標,其他倒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她笑說,「那些毛病只要用藥就能痊癒,至於體重就要靠主人幫牠控制了。」

「我需要做什麽嗎?」

「葯的話,我已經開好了,你回去按時幫牠點葯擦藥就行,體重控制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更換飼料,每天抽出一些時間帶牠散步。」她續道:「大型狗需要很大的運動量,希望你一天至少帶牠散步個半小時至一個小時。」

聽着,范學毅一陣暈,他哪來的美國時間帶哈魯散步?

「杜醫生,你們醫院不是有托育服務嗎?」

「是的。」

「是這樣的,我的工作非常繁忙,所以希望能幫哈魯找個好地方託管,順便讓他受點常規訓練。」

「你所謂的託管是指……長期寄宿嗎?」杜雨靜試探的問。

「可以嗎?」

她神情一凝。「不可以。」

見她的表情忽然一變,范學毅心頭倏地一震,她的臉上雖沒慍色,但眼底卻透露著某種責難。

「將哈魯長期丟在這兒,在某種程度上形同棄養。如果你父母在你小時候就把你丟到孤兒院,然後只負責你的吃住,卻不能陪伴你、關心你,你覺得好受嗎?」

他被她問得啞然無言,同時想起了自己的成長曆程,雖然他有母親照顧,還不至於像孤兒,但對於父親,他真的沒有太多感情。

「毛孩就跟小孩一樣,當牠認定你是主人的那一天起,你就是牠生命的全部,你明白嗎?范先生。」溫婉的杜雨靜此刻猶如一名嚴厲的教官在訓斥頑劣的學生。

范學毅木然的望着她,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驚覺到居然有人敢這樣當面訓斥他,甚至讓他無法反駁

「如果你認為哈魯需要訓練,我們可以另外提供適當的服務,至於長期寄宿,你還是打消念頭吧。」她語氣強硬地道。

「杜醫生,你知道嗎,我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什麽不方便?」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幾乎都是晝伏夜出,晚上到凌晨的這段時間,我都不在家,而家裏也沒人,所以……」

「我懂了。」杜雨靜打斷他,替他想了個辦法。「這樣吧,你工作的時候把哈魯帶到這兒來,下班時再來帶牠回家。」

「我下班都是凌晨五、六點,這樣方便嗎?」

「沒問題的,醫院都有人留守。」

「那就太好了。」范學毅鬆了一口氣,看來哈魯的事情是解決了。

「好了,不早了,你快帶哈魯回去吧。」說完,她拿出口袋裏的一張診療報價單。「洗澡、檢查加上注射及葯,總共是兩千四。」

范學毅拿出皮夾,付了錢,告別了杜雨靜,領着哈魯離去。

行經麥當勞,他不知怎地想起剛才坐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的她,剛才他發現桌上放着一盒沒吃完的雞肉凱撒沙拉,整包沙拉醬擱在一旁,動都沒動過,她晚餐就吃那個嗎?是不是因為照顧哈魯,讓她沒時間好好吃飯?

忖著,他急轉方向盤,駛進得來速,買了兩份套餐……

關好了門,杜雨靜回到休息室,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有點餓,於是把晚上沒吃完的沙拉吃了,但還是覺得有點不滿足。

其實她平常食量很小,連一份凱撒沙拉都吃不完,但可能是陪哈魯玩耗去她太多精力吧。

想到哈魯,她不禁笑開來,牠真是個可愛的毛孩,那麽大個兒,卻那麽愛撒嬌,只不過大型犬撒起嬌來有時真的會讓人有點吃不消,好幾次她都被牠撲倒在地。

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厭煩,因為她真的太愛毛孩了。

杜雨靜的老家在南部,自大學時,她便隻身一人住在台北,她雖然很喜歡毛孩,但因為房東大多不準房客養寵物,她只能去公園玩玩別人家的毛孩,過過乾癮。

現在的她買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小窩,雖說已經有了養寵物的自由,但因為她實在太忙,怕沒時間陪伴照料心愛的毛孩,因此並未養任何寵物。

其實沒差,她的工作能接觸到許許多多的毛孩,牠們雖不屬於她,但牠們的主人都倚賴她、信任她,就算沒什麽事,偶爾也會帶着家裏的毛孩來串門子。

喜歡,不一定要擁有,飼養寵物跟養孩子一樣,都要考慮清楚,為他們做最好的打算,給他們最好的照顧。

正打算躺下睡覺,忽聽見外面有聲響,她起身查看,發現外頭停了一輛車,而從車上下來的,正是不久前才剛離開的范學毅。

杜雨靜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可能有什麽東西忘了拿,於是她下意識地四處看看瞧瞧,尋找著任何不屬於這兒的東西,例如手機,就在這時,他敲了門。

她轉頭一看,就見他一手牽着哈魯,一手提起兩個麥當勞的紙袋,對她咧嘴笑着,她呆了幾秒鐘後,才想到要開鐵卷門。

范學毅只問了句,「餓嗎?」

杜雨靜恍惚了一下,她沒想到他離開又回來,還幫她買了麥當勞,但口裏不自覺脫口而出,「餓……」

「是嗎?」他一笑。「我也餓了,晚上只吃了一點東西。」

「喔……」

「我幫你買了麥香魚,不加醬,可以嗎?」

她又是一驚。那是她唯一會吃的一種套餐,而且她的確不愛加醬,她忍不住心想,這個人是有超能力嗎?

「趁熱吃吧。」說完,范學毅牽着哈魯走進店裏,開始張羅。

就這樣,他們在客人等待區里吃起了麥當勞。

「醫生,你這麽年輕就經營一家動物醫院,真不簡單。」

經營夜店的他,每天都要接觸各式各樣的客人及廠商,所以聊天對他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即使對方是陌生人,他也能在三、五分鐘內問出對方祖宗八代的所有資料。

「這間醫院不完全是我的。」杜雨靜說,「是跟一位學長還有兩位同學一起合夥的。」

「喔,所以才取名為Lucky4?」他很快便反應過來。

「嗯。」

「你念哪間學校?」

「台大。」

「喔。」范學毅微微瞪大眼睛。「很厲害。」

「沒什麽,只是興趣。」

「你很喜歡小動物?」

「對。」

「養什麽寵物?」

「沒養。」杜雨靜說,「我太忙了,怕照顧不了。」

「也是,你每天在醫院裏也能玩到不少貓貓狗狗的。」

范學毅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的問,倒不是對她有多好奇,而是這是他的習慣。他不喜歡冷場,除非他一個人,否則只要有兩個人以上,他絕不讓場面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

「你還沒結婚?」

「還沒。」

「台北土生土長的?」

她搖頭。「老家台南,我大學時來台北,到現在也待了七年了。」

「一個人住?」

「嗯。」

杜雨靜覺得很奇怪,她並不是個會輕易對他人敞開心房的人,為何卻對他如此不設防?今天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的,可他就是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讓人莫名的相信他。

「我也是。」范學毅說,「雖然我爸媽都住台北,但我高中時就一個人搬出來住了。」

「為什麽?」她疑惑。

他俏皮的咧嘴一笑。「因為我叛逆啊。」

「是嗎?」

范學毅點點頭。「我以前很壞,很不受教,讓我媽很傷心,不過我現在是她的乖兒子了。」

杜雨靜唇角一勾。「你母親一定給你很多的愛吧?」

「確實。」他挑眉一笑,語帶促狹地道:「多到我快吐了。」

看着她被這句話逗得露出溫柔又燦爛的笑容,范學毅的胸口情不自禁悸動了一下。

他的生活及工作環境,致使他每天接觸到的幾乎都是一些濃艷猶如牡丹、奔放恰似火球般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是玩咖,有些單純是及時行樂主義者,有些則是集虛榮、虛偽及浮誇於一身的玩物,可是她,淡雅猶如白色的波斯菊,溫婉恰似月亮,清新脫俗,靜謐嫻雅,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彩妝,卻未使她失色,她說話的樣子、語調,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放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种放松的感覺了,一直以來,他的生活是很緊湊且緊張的,可能他並不厭惡那種繃緊神經的感覺吧?

「我相信你一定也很愛你母親……」她目光一凝,認真的望着他。

迎上她澄凈又專註的黑眸,范學毅的心又用力怦跳了一下,他連忙定了定心神,故作輕鬆的笑問:「誰不愛自己的媽媽?」

「確實,我也很愛我媽媽……」

提起母親,杜雨靜的眼眶瞬間紅了。

見狀,他陡然感到內疚,這才意識到她母親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想起已逝的母親她確實感傷,不過現在的她,已經能微笑着談及逝世的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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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少的忠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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