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過了半晌,冬秀擔心地問:「要不要躺下來休息?」

盛永瀾輕搖了下頭。「再坐一會兒無妨。」

「嗯。」她也不勉強,只是憐惜地撫着他瘦削的臉頰。「其實我還是很氣皇上,至少也讓我送幾樣你愛吃的菜到天牢裏,讓我看一眼也好……他可是皇上,竟還得看別人的臉色,這是什麼道理?」

「皇上也是有苦衷的……」盛永瀾笑嘆一聲。「若打從一開始就堅持要廢太子,那些主張依宗法制度立嫡長子為王儲的王公大臣定會來個死諫,誓死維護到底,到時必會讓皇上留下一個昏君的千古罵名,所以不便太過堅持,在表面上也容忍皇后的作為,靜待太子的黨羽自取滅亡。」

「自取滅亡?」她不太明白。

他輕拍著冬秀的手背。「皇上遲遲不肯退位,也是首輔瞿大人的意思,他似乎早就預知太子等不及坐上皇位,必會有所行動,才讓皇上先順着他們的意思,只是萬萬沒想到皇后意用了魔鎮之術,企圖謀害皇上。」

冬秀半天說不出話來。「為了皇位,還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連皇上也沒想到自己的皇后和親生兒子會如此心狠手辣,可說是傷心欲絕,不只下旨廢了太子,還判他終生監禁,更將皇后貶為才人,一干外戚和親信全都打入天牢……」盛永瀾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也因為這個原因,才以陷害忠良為由將我釋放。」

「難怪首輔大人說要三個月,原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說。

盛永瀾感慨萬千。「不過短短三個月,卻也把朝廷鬧得天翻地覆,而因為這次的事件,讓皇上更有理由廢除將嫡長子立為太子的制度,至於往後用何種方式選立繼承者,仍在研議當中。」

聽完,冬秀的心情也總算好過些了。「看在廢了太子的分上,我就不再生皇上的氣了。」

「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他心疼地說。

冬秀用力搖頭。「只要相公平安無事,我一點都不苦。」

「幸好是你……」盛永瀾不由得輕喃,若她和江氏沒有交換過來,自己這三個月恐怕無法安心待在天牢裏,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早做好了安排。

「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

「嗯。」冬秀鼻頭泛酸,將臉蛋埋在他的肩窩。

他們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相擁著,感受彼此的心跳和體溫,那才是最真實不過的幸福了。

只要還活着,就沒什麼難關是過不去的。

過了七、八日,冬秀一直繃緊的情緒才漸漸放鬆,這才注意到季節轉換,都已經是冬天了。

朝廷里的那些風風雨都與她無關,對冬秀來說,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努力把相公身上的肉全養回來。

「這是剛燉好的雞湯,我來喂你……」她舀了一口吹涼。

盛永瀾一天至少吃上五頓,還真有些吃不消,不過又不忍心拒絕冬秀的好意,只好拚命地往肚子裏塞。

「我真的喝不下了,先擱著,晚一點再喝。」他連喝了三口,已經有些勉強。「你別凈顧着我,自己也要多吃一點。」

「我知道。」她將那蠱雞湯先放在一旁。

「不知皇上的心情好些了嗎?」盛永瀾望着緊閉的窗子,外頭寒風瑟瑟,難免還是記掛着,不過可讓冬秀不太高興了。

「相公在把身體調養好之前,什麼都不要管,反正皇上身邊還有首輔大人在,你就好好地在家休息。」她嚴正地警告。

「好,我聽你的就是了。」盛永瀾倍感窩心地說。

冬秀這才滿意地笑了。「要不要到床上躺着?」

「整天躺着也會不舒服的……」話才說到這兒,就聽到寢房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爺!」奴才在外頭叫道。

盛永瀾有些中氣不足地揚聲問道:「什麼事?」

「府里闖進了三名刺客,管事已經命了護衛前來保護,還請爺和夫人先不要離開寢房,等抓到人再審問。」

聽到「刺客」二字,冬秀馬上打開房門。

「你說有刺客闖進府里?」她又確認一次。

奴才回了一聲「是」。

冬秀心想若她沒有弄錯,已經可以猜到那三名刺客的身分。

「相公……」她迅速地回頭,滿臉驚喜。「一定是「他們」來了。」

知曉「他們」指的是誰,盛永瀾心頭頓時一沉,想着江氏是否也來了,不過這是遲早都必須要去面對的問題,不能逃避,可是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見她又急急地問著那名奴才。

「他們人呢?」

「在南面……」

不待奴才把話說完,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提着裙擺,往府邸的南面直奔而去,要是和府里的護衛起了衝突,可是誰都討不了便宜的。

她惴惴不安地來到府邸的南面,也不必找,已經聽到刀劍相擊所發出的清脆聲響,心頭一沉,趕緊尋了過去。

遠遠地,就見三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手持兵器,正被十來名護衛團團包圍住,冬秀一眼就認出他們,還沒走近,便揚聲大喊。

「住手!通通住手!」

護衛們見到她來,連忙制止。

「這兒危險,請夫人快點離開……」

「夫人,刀劍無眼,別靠得太近……」

不過冬秀還是又往前走,兩眼直盯着大半年不見的親人,眼眶已經紅潤了。「不要傷了他們……」

「夫人?」護衛們不解地面面相覷。

冬秀要他們全都退到十尺外,然後看着嚴陣以待的三名男子,喉頭一哽。「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你們總算來了……」

盼了整整半年,終於見到了。

聽眼前打扮貴氣的美婦這麼喚着他們,武麒和兩位師弟互看一眼,全都莫名其妙。「你……」

「我是你們的小師妹,鼻頭大師兄……」冬秀喚著對方的小名,那還是自己為他取的,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

武默愣住了,「你、你怎麼……」

「我是丫頭……」她說出師父為自己取的小名。

這下子他們全都傻了。

「我在土地公廟留下了暗號,結果你們到今天才來,害我擔心死了,還以為你們出了事……」她用袖口拭著淚水。「先把劍收起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被眼前詭異的狀況給弄混了。

「大師兄,她不可能是小師妹!」二師兄無法置信地嚷着。

「我也不相信,可是她所說的事,外人不可能知道……」武麒又看了眼前的貴氣美婦一眼,可以肯定以前根本不曾見過。

「可是小師妹明明已經死了……」三師兄大惑不解地叫道。

冬秀一臉驚愕。「她死了?三師兄,你是說真的嗎?」

「呃、嗯。」被叫做三師兄的男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響應。

「怎麼會死了呢?」她從來沒有設想過這個可能性。

「你……究竟是誰?」武麒看着她說話時的小動作,還有表情,忽然有一種小師妹就在面前的錯覺。

「前面有座小廳,咱們到裏頭再說……」於是,冬秀回頭吩咐身後的護衛們不要跟來。

「你不怕咱們殺了你?」武麒愈來愈納悶。

她綻開笑靨。「師父不是說過咱們雖然是干殺手的,可是不殺婦孺,更不會殺無辜主人,大師兄忘了嗎?」

這笑……真像他們的小師妹……

而且這番話確實是師父常掛在嘴邊的……

師兄弟三人不約而同這麼想。

「跟我來吧!」冬秀在前頭帶路。

「大師兄,你說該怎麼辦?」兩位師弟問道。

「咱們之所以會來這兒不就是因為土地公廟裏的暗號嗎?明明小師妹已經不在人世了,又如何會留下她在榮國公府這種沒頭沒腦的話呢?」武麒看着走在前頭的貴氣美婦。

「說得也是……」

「總之咱們小心應變。」他移動腳步眼上。

聞言,兩位師弟點了點頭。

冬秀走進小廳內,等待着武麒三人進來。

「夫人,這麼做太危險了……」管事一臉憂慮地跟進來,身後還有好幾名奴才、護衛,都不希望見到她出事。

冬秀看着他們,也明白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於是想到折衷的辦法。「我認識他們三人,所以不會有事的,要是你們真的不放心,就在廳外守着,若是聽見我大叫,再進來救我。」

「可是夫人……」

「這是我唯一的請求!」她只好這麼拜託了。

管事和護衛們最後不得不先退到廳外,也不忘讓個奴才去通知主子,將目前的情況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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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夫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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