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來，從覃愛蓮把自己暗戀寇梓量的事公開后，寇梓量卻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難過、傷心，只是一味埋首工作：即使黃雅瑄這個秘書三不五時在他面前暗示某人的訊息，他卻充耳不聞、完全沒反應。

而黃雅瑄則是每晚回家，便一五一十的向覃愛蓮報告。

這確實讓覃愛蓮傷透了心!

「嗯～～我早看開了。」她輕聲說。

就是因為看開，再加上她可能會「出狀況」，所以她得將行程提早些才行。覃愛蓮揮揮手。「別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

出了捷運車廂的黃雅瑄忍不住多看了覃愛蓮的臉兩眼。「愛蓮好像真的變得更漂亮了，還胖了點，這樣應該有助於她重新開始吧!」

至於她那個沒人性的爛老闆，哼!她再不會當他是朋友了。

自強靜靜的坐在「愛之旅」餐廳用餐。自從跟覃愛蓮分手后，他再沒與她聯絡上過——她沒再回家、改了手機號碼；打到她公司，她從不接聽……

在在讓他心知肚明，他真的被她判出局了。

對於自己竟做出背叛心愛女人的事，他一直好懊悔。但說出去的話、射出去的箭、潑出去的水，都是再也無法挽回的。

所以，他常常來到這間餐廳里，懺悔著自己所犯的錯誤。

當他情緒低落的走出餐廳，正想朝停車的地方走去，卻由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女人正由對街一間小婦產科里，面色慘白的走出來。

而那女人是他認識的!

「愛蓮!」他高呼，甚至開始不顧馬路上的車陣，意欲直闖。

覃愛蓮特地在出國前，來到這間名不見經傳的小診所檢查，就是怕碰到熟人：卻沒想到還是避不掉。

她本想拔腿就逃，可一想到剛才醫生的交代，讓她還是沒敢莽撞行事。

而且來人是自強，她也有話想對他說。

「嗨，自強。」她抬頭看向正不斷喘氣的人。「被你逮到了。」

「愛蓮……」自強好激動。「我、我對不起你……我找你好久，卻始終找不到你——」

她當然知道。有黃雅瑄一直在幫她報告每個跟她有關人物的動態，她很清楚自己躲起來后，外界所發生的事。

「我不想見任何人。」她言簡意賅的說。

「我知道。」自強知錯的垂下頭。「是我不好，竟然違反了對你所做的承諾……」

覃愛蓮看到滿臉後悔的自強，莫名的，她對他的怨突然消失了——或許是她即將為人母，所以心變得更柔軟了；也或許是她即將遠離故鄉，對這些再也不關她一切的人事物，感覺都變得淡然了吧!

「自強，我們談談吧!」她不想他再對她心存歉疚。

順手指著「愛之旅」餐廳。「就去你最喜歡的餐廳吧!」

她等到綠燈時，才過馬路；而自強卻沒敢再像當她男友時那樣，牽起她的小手一起走；他只是默默走在她的右後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

點了杯飲料，覃愛蓮才剛喝下一口又濃又燙的純咖啡，卻立刻頓住，火速將杯子放下。

不～～她再不能任意折磨自己的身子，因為她已不再是一個人了啊!

更甚的是，她肚子裏的生命是她與她最愛的人共同孕育的……

不～～她不能再憶及寇子，再不能!她該跟他切斷關係，不再想他的。

沒注意到她的心情轉折，自強只是一味的道著歉。「愛蓮——我知錯了……我以為愛你就該大聲說出口——」

覃愛蓮全沒專心的聽。

當她一聽到「愛」這個字，她突然思緒脫軌，拚命的憶起自己從國一起就愛上那個人，在持續十多年後，卻莫名的被他拒於千里之外……

他……連朋友都不肯再跟她做，而她卻依然這麼的愛寇子!

「愛」啊!這真是個奇妙的宇眼。

可她，卻再也不相信愛了!

「……」自強一直叨叨絮絮的在訴說着他對不起她，可她卻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魂游四海。

直到她看到天色已暗，才想到自己得趕緊回去了。

「自強!」她打斷他。「我不再怪你了。」

看到自強滿臉的感激，覃愛蓮好整以暇的說：「你沒別的錯，只錯在你愛上不該愛的我：我很抱歉。」

「不～～愛蓮，我才抱歉……」

「自強，」她打斷他。「其實你這麼做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她笑得很凄楚。「至少能讓我再也不逃避。」

自強瞬間像是被定格了。「你……所以你跟他——已經因為事情被攤開而ok了嗎?」他盡量往好處想，還指著對街的小診所。「所以你去那裏檢查是嗎?」

下意識，自強就是認定覃愛蓮會去婦產科，八成是懷孕了。

而他從事發后，就沒再跟寇梓量或是素素有所接觸，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覃愛蓮沒打算說太多，她以為就算說出事實真相，對事情又沒任何幫助，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多說何用?

所以她笑笑，將食指伸到嘴唇中間，做了個「噓」的手勢——

「記得你在這間餐廳里答應的事，是不能說不的喔!」她盡量語氣輕鬆的說。「所以如果我告訴你實情，這回你一定不能泄漏。」

「一定!」自強信誓旦旦的舉手立誓。「我一定保密到家。」

覃愛蓮輕笑着，有點無奈的說：「其實也不用保密，因為遲早就不會再是秘密了!」

「那恭喜你。」這回他是真心祝福覃愛蓮能得到幸福的。

「嗯～～」她起身跟他道別。「自強，你也找個愛你的人吧!」像是忍不住給他個良心的建議似的，她又接了一句：「千萬別只是你一直在付出，那會太辛苦的。」

就像她那麼執著的深愛着寇子……過程真的很痛苦。

自強卻沒聽懂，只是獃獃的目送她離開。

久久自己才對自己說：「我不愛的，就算別人愛我，又有何用?」

是啊!他跟她同樣都是執著到痴傻；只不過這時的自強還一心以為，至少覃愛蓮已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覃愛蓮幾乎是凌晨就出門了。

她沒再打電話和黃雅瑄道別，她知道雅瑄會懂她的心意的；但雅瑄不懂的將是，她再不會跟雅瑄聯絡了!

離開故鄉后，一切就都是新的開始，她沒打算跟過去再有所牽扯。

她相信以雅瑄對她的認識，遲早會有諒解她的一天的。

「再見了～～」當她踏上飛機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思變得好複雜，所有的陳年往事全都翻騰上心頭，惹得她淚漣漣。

連空姐都忍不住過來詢問她是否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了。」覃愛蓮勉強忍住，謝過空姐的關心。「大概是第一次離家，有點緊張。」

「我以前也跟你一樣。」和善的空姐溫言勸著。「沒事的，現在交通工具這麼發達，任何時候想回家都很方便的。」

是啊!只是她有家歸不得。

就算歸鄉，要她眼睜睜的望着那個她愛的、卻一點也不愛她的寇子，她寧可老死不回家!

「謝謝。」覃愛蓮再次告知空姐她沒事，將頭埋在胸前，硬逼自己不能再回憶傷心往事了。

「都過去了～～」她一而再的告誡自己。「從此刻起，我再沒回頭路可走，我要堅強——」

在寇梓量好不容易被老董當眾誇獎、並光榮的奪得業務經理的那一天，他意氣風發至極的說要請所有人吃飯。

全業務部的人都踴躍報名，唯獨黃雅瑄卻舉手說她不願意參加。

寇梓量是覺得雅瑄這陣子怪怪的，但他一直沒時間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剛好就乘此時機問吧!

「雅瑄，你進來——」

卻沒想到黃雅瑄一進到他的辦公室，立刻提出自己的調職要求。「寇經理，我想外調其他部門。」

寇梓量沒多想，以為秘書在各部門間歷練不失為一件好事。「好啊!你想調哪個部門，我幫你。」

對雅瑄，寇梓量於公於私一直都很滿意。

於公，她實在是個稱職的秘書，所有秘書該做的，她沒少做過半樣，更能把他所有的行程安排得妥妥噹噹，全無衝突，就算他臨時變更，她也有本事弄好；更能替他擋下所有他不願立即處理的麻煩事。

於私，她隨時通報覃愛蓮的動向，讓他輕鬆掌握住他最在意的「哥兒們」。

一想到此，他才發覺——雅瑄這個月似乎在這方面未盡職呢!等會兒他可得問問。

「只要不是你在的部門都行。」黃雅瑄口氣很沖的說。

寇梓量不禁皺眉，怎麼會針對他?

他半開玩笑的問：「是我得罪了你嗎?」

卻沒想到她竟然突然哭了起來。「對……」還是痛哭失聲。「就是你得罪我了……」

寇梓量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我哪得罪你了?」

「你故意不理愛蓮，讓她傷心離開……那也就罷了。可她隻身到國外去，人生地不熟的，又得去接新工作……」黃雅瑄一想到自己已快一個月沒接到覃愛蓮的訊息，就急得只能猛落淚。「我以為她看開了，卻沒想到她說的重新開始……是連我都打算不再理會了!」

等了幾天沒收到愛蓮的消息，黃雅瑄還以為她是時差沒調過來；又等了幾天還是沒消沒息，她便受不了的去電詢問她公司外調的聯絡方式，這才發現——

愛蓮根本是離職了!

可她卻沒告訴黃雅瑄!

「她是怕告訴我……萬一我泄漏給你——她再不想記起你，她知道你再不會理她……」哭得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寇梓量只抓得住一句話。「她走了?!」去哪?

「就是你逼走她的!」黃雅瑄再也不管他是自己的頭頭，怨恨的指責道：「你怪她瞞你、騙你，為何就不肯想想她為何要這麼做?」

「我——」

「你閉嘴啦!」黃雅瑄好難過，一直掉淚。「你別想賴!愛蓮是因為太喜歡你才會這麼使手段，可她沒想要傷害任何人……我不是一直在問你，你究竟當她是什麼嗎?誰要你老說她只是個好哥兒們，所以我們才決定繼續瞞啊!」

「可我已經告訴她不和她當朋友……」

「你還敢說!」黃雅瑄氣得只差沒頭頂冒煙。「你知不知道她那時是多麼傷心的來找我?你知不知道她花了多久才假裝像是傷口已結痂……」

「但我不跟她做朋友，就是為了要她做我女朋友……」

「你閉嘴!」黃雅瑄決定不聽他的花言巧語，「你別想抵賴!你根本就想跟她、跟她……」她突然頓住，含着淚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寇梓量焦急的說：「我知道她不想只做我的好哥兒們，所以，我同意讓我們重新開始啊!」

「那她為何還那麼傷心?!」黃雅瑄不懂得都快尖叫了。

「因為……」輪到寇梓量說話變心虛了。「我還沒告訴她!」

「什麼?!」

「我……當時，」寇梓量愈說愈小聲。「一是因為忙，二是想懲罰她一下……」趕緊替自己解釋一下。「你知道我最討厭被人欺騙的。」

「藹—」黃雅瑄氣得只能仰天長嘯。「為什麼會是這樣?!」

「她在哪?」寇梓量只想知道這個答案。

「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又氣又急!」黃雅瑄這才憶起，驚嚇的說：完了!那時我不知道情況，天天回去報告你對她的不在意……」

寇梓量的俊臉變得很暗沉，原本娃娃臉的他，竟像是在一夕間變蒼老了許多。「找不到任何線索嗎?」

「她連離職都沒告訴我!」黃雅瑄已無心計較寇梓量的錯，她現在一心只想找到覃愛蓮；至於他該負的責任，該是愛蓮來解決，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