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晚，冷在格氣沖沖走了。本是熟睡的婆婆也被他的吼聲給吵醒，嘮叼對小哥念了一頓。

隔天，體弱的她病了，看過醫生，吃過葯後她天天在床上昏睡。她記得裴深來過幾次，她每次都要婆婆請他離開。等她可以起床走動時，已五天後了。雖然臉色還是不好，可冷在影堅持自己坐車去醫院。

等計程車到時，婆婆告訴她：「裴深今天早上又來了一次，我跟他說你回家去了。」婆婆明白她的苦心，只有編理由編裴深。

她咬咬唇，知道婆婆是為她好。

「在格少爺下次再這麽粗暴對你，我就要打電話給在夕少爺，請他好好管管他。」

「是我不好，小哥才會生氣。」

「你跟在格少爺並不適合，婆婆勸你們還是別在一起了。」

在影小姐適合的男人是溫柔沈穩，在格少爺性子太暴燥，跟了這樣的男人只會苦了自己。

「我欠小哥很多。」

『傻孩子，感情債不是這麽還的，你不愛他就是不愛，他對你再好也沒有用。」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就好了。」難得一句埋怨，道出冷在影心裏的委屈跟無奈。

「小影，反正裴深少爺喜歡你，以前過去了就過去，你現在還是可以跟裴深少爺在一起。」

「不行。」

「我問過裴深少爺，他說那個叫方妮的小姐他並不愛她，是家人想要撮合他們結婚。」

可是我會拖累他，我身體不好。」她其實已經很滿足了，今年的暑假他陪她，那就夠了。聞言，婆婆不免又要搖頭嘆氣，要不是她這病弱身子，何必這麽委屈自己呢?

好端端的天氣說下雨就下雨。冷在影抬頭望着天空，她想大哥若知道她淋雨回家，一定會很生氣，本是不理雨勢的她，卻見雨越下越大，因為只顧著低頭走路，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車子，直到緊急煞車聲嚇壞了她。

「小影!」

「是你。」撥掉臉上雨水，她淡淡的對着裴深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真的好巧。

「你身體不好，怎麽還淋雨?」裴深從車裏撐了把傘為她擋雨。

「我出門時忘了帶傘。」下雨天，最難叫到計程車，所以她選擇走路回家。雨水打濕她的衣服，輕薄的衣裙都是水，裴深見狀，不悅地瞪她。

「你要去哪裏?」她試着掙開他的手，「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他卻沒有鬆手。

「上車!」婆婆說她回家了，她卻在眼前出現，那麽這些日子不見蹤影的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呃?…我送你回家。」他不放心放她一個人。「不用了，我會弄濕你的車子。」

「上車!」裴深沒有理會，拉她的手，將她推進副駕駛座。

隨後，他也上車，並且由後座拿出預備的毛巾給她，「把臉擦乾。」冷在影安靜地接過毛巾，擦掉臉上的雨水，並且低語：

「謝謝。」

「為什麽騙我你回家去了?」

「我不該再打擾你。」他應該多花時間練琴．而不是陪她。

「你在說什麽？」是他自己陪她。冷在影邊擦頭髮邊說：

「我男朋友昨天來找我。」聞言，裴深先是錯愕一瞪，而後驚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有男朋友了。」

「所以？」那是她避不見面的理由嗎?

「暑假快結束了，我們不該再見面。」

「他在哪裏?」

「呃?」她不解。

「你口中的男朋友。」

「他回家了。」

「你說他丟你一個人在這裏養病?他難道不知道你需要人陪伴嗎?」像是氣她，又像是氣自己，裴深重重地槌了下方向盤，那巨響的喇叭聲教泠在影嚇了一跳，卻不敢再出聲地縮在座位的一角。

好一會兒，平靜心情的裴深轉頭看她，只見雨水濕了她的衣服緊貼她女性曲線，雪白肌膚若隱若現呈現他眼前，見此，裴深生氣地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披上，不要着涼了。」見她下肯接手，他索性停車將外套披在她肩上。

「披着。」他炙熱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粉色內衣落入眼裏。

冷在影不解地順着他像是要灼人的眸光，隨即難堪驚叫，她沒發現自己的衣服競曾如此透明，雙手連忙揪緊他的外套，將自己給包裹住。

卻也因此聽見裴深的輕笑，教她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到家時，她已經睡著了。

婆婆見裴深抱她下車，趕忙開門，「這孩子，怎麽全身濕了。」

「她在發燒。」裴澡抱着她直奔樓上，「婆婆，請你打電話請醫生來一趟。」這麽弱的身子還敢淋雨，裴深氣得心裏直咒罵着。

醫生來了又走，冷在影還是高燒不醒。

「怎麽會發燒?前幾天生病才好，現在又病了……。」

裴深聞言，倏地抬頭看婆婆，「你說她前些日子病了?」住在對面，沒想到避不見面是因為生病了。

「都是在格少爺的錯。」

「是她男朋友嗎?」婆婆幫在影小姐額頭換上新的毛巾，既而無奈地搖頭，「在格少爺是在影小姐的小哥，他從小就喜歡小姐。」

「是她家人嗎?」

「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不過跟在格少爺比起來，裴深少爺更像是小姐的家人。」

「為什麽?」

「裴深少爺年年夏天都回來陪小姐，知道小姐身子不好，不知去哪裏捉來中藥要我幫小姐補身子。真要說男朋友，裴深少爺比在格少爺還恰當，只能怪老天爺捉弄人。」

「因為我失憶了?」

「不是婆婆要說你，可是裴深少爺怎麽連在影小姐都忘了?去年你回家時，還親口跟我這老婆子說，要在影小姐等你回來。」

「我要她等我回來?」

「是啊，在影小姐知道裴深少爺忙，很少吵你多陪她，只是她一個人住在這裏是孤單了些。」

「她一直一個人住在這裏?」

「是，不過有裴深少爺在小姐就不孤單了，她天天快樂的比天上飛的小鳥還開心。」婆婆字語中透露出他對她的疼寵，可這些他全忘了。

「婆婆，今晚我可以在這裏陪她嗎?」心疼的看着她淡無血色的小臉，失去這麽多後，她難道沒有埋怨嗎？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以前裴深少爺也常拐在影小姐去你家過夜，說是怕她晚上害怕。」同床共枕嗎?「我有嗎?」

「裴深少爺，你要想好，請別又再一次傷了在影小姐，她身子骨弱，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婆婆又嘮叼幾旬後才離開。

半夜，床上的冷在影像是作惡夢似的哭着醒來，守在她身邊的裴深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問：「怎麽了?」她已經退燒了。

「我是不是又病倒了?」她苦笑。

「只是小感冒。」

「我的身體真的很不爭氣。」

「那下次你就不要去淋雨。」

「下次你不在，我淋雨你看不到。」她低哺，卻還是被他聽見。

「我不會走。」她驚愕。「為什麽?」

「我想陪你。」不只今年暑假，他想天天守着她。眼淚濕了雙眼，望着裴深，她搖頭：「我已經長大，不要人陪了。」

『哪換你陪我好嗎?」裴深難以自禁地，傾身用力抱緊她，「你放開我!」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幾乎要無法喘息。

以前生病時裴深會抱着她睡覺，難過時他也會陪她，但那時小哥不是她的男朋友。

裴深的臉依在她頸問，與耳畔不過幾寸距離，他溫柔地吐著氣息輕語：「再過不久我有場演奏會，你來陪我。」她搖頭。

「就當我今年暑假陪你的回禮。」說完，裴深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霸道地啄了下她的唇瓣，在她驚呼聲中愉快地笑着：

「快點把身子養好，跟我一起回去公演。」

夜已過半，冷在格一身酒氣進屋，漆黑客廳頓時傳來大哥的聲音：「你回來了?」

那本是邁向樓梯的高大身影一僵，大哥還沒睡?

冷在格心知大哥等他為了何事，不想多作辯解的走回客廳，癱坐在沙發等著大哥問話，「如果我知道大哥在等我，我會早點回來。」意興闌珊的語氣帶些譏譫。

「你去哪裏了?」

「跟朋友聚聚。」冷在夕冷著眸光打量小弟，倦怠的神情瞞得了外人，瞞不了身為大哥的他。

「你多久沒去找小影了?」

「大哥，我現在不想談小影，如果你要談她，我先回樓上了。」他今晚心情很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緒。

「站住!」見小弟站身，冷在夕低吼，「你心裏還有小影嗎?」

冷在格又坐回沙發，嘴角上揚自嘲地笑了。

「那也要看小影心裏有沒有我。」上次不歡而散，他心裏的疙瘩還在。

「在格，你眼小影到底怎麽了？」

一年來他對小影的真心全家人都看在眼裏，半年前，好不容易跟小影在一起了，才多久時間一切都變了樣。

「沒有怎麽了，我只是累了。」愛人愛久了，也會倦怠，他也是如此。

「我們談一談。」

「大哥，我真的不想現在談小影的事。」

「小影病了。」冷在格一聽，眉頭輕皺，卻依舊故意表露出漫不經心，「小影身子虛弱，大病小病常有的事，大哥你別太大驚小怪了。」聞言，冷在夕氣得咆哮：「你再說一次?」不相信小弟今日說出如此無情的話，他曾那麽憐惜體弱的小影。

「我說了，我現在不想談!」冷在格火氣也上來。

「你該死的明天一早馬上去鄉下別墅看小影!」

「我沒空!」

「在格!」

「裴深不是陪着她?他們正好可以培養感情。」一年來他花盡心思，得到的是什麽?

冷在夕因為小弟的話而閃過抹複雜神情，最後他嘆了口氣，搖頭道：「我懂了，你回房間吧。」聽大哥這麽說，冷在格卻沒有起身，因為他心裏還有挂念，」小影……。」她的病好些了嗎?

「你沒有資格問小影的事。」

「大哥!」為什麽沒有人了解他心裏的苦悶，他對小影的真心還不夠嗎?

「你放了小影吧。」

「大哥……!」倏地轉身，冷在夕起身想要越過小弟，卻被冷在格給扯住手臂，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適合小影。」自小被家人排拒在外，深愛的人忘了她，而今連在格也變了。

「我不會放手!」

「阿姨從來都不願接受小影，你也累了，還有什麽理由困着小影不放?」他知道小影這次不同意回家住的理由是因為阿姨，他當時沒有出面阻止，是為了小影與在格的感情，現在想想他是顧慮太多了。

「我媽只是怕小影體弱，會成為我的負擔，只要她身子養好，這些問題都不存在。」

冷在夕嗤哼，「小影從小體弱多病，要能養好身子，早活蹦亂跳，阿姨不愛小影是因為小影的母親，這點你跟我一樣清楚。」父親多情留下的感情債，小影成了無辜受害者。

「……。」大哥的話教冷在格無言以對。

「我媽也有跟阿姨同樣的想法，但她過世了，我們接受阿姨進門，你也成了冷家的一份子，可是小影卻成了代罪羔羊被趕出冷家。」只因為小影的母親沒有名份。

「大哥要我怎麽做?」

「我只要小影快樂。」冷在夕回眸與小弟相望。冷洌的目光寫了決心，「你已經沒有資格愛小影了。」

「大哥!」不公平!大哥的決定不公平，他與小影的感情不該由第三者評定。

」你跟外頭那些女人怎麽胡來我不管，小影跟你訂婚的事我會跟爸爸溝通，就當沒有這回事。」

「我不接受!」

「在格，還記得我一年前跟你說過的話嗎?除非奇迹，你跟小影一輩子只能註定當兄妹。」冷在夕轉身逼近小弟，咄咄地再說：「然後裴深失憶了，可是你卻沒有好好把握，是你錯過了。」

「我沒有，是小影忘不了裴深，她的心裏根本沒有我。」

「那就讓小影回到裴深身邊。」冷在夕忿而轉身離去，漆黑的屋裏獨留冷在格因為氣忿不平而仰頭急喘，接着他跌坐沙發。臉埋在季掌里。

「小哥？」本在房間的冷在泱聽到樓下吼聲，躲在樓梯轉角的她聽到了大哥與小哥的對話。

「小泱，小哥是不是做錯了?」他不該冷落小影，他不該……。

「不是，不是小哥的錯。」

「那小影為什麽不愛我?」冷在泱還小，感情的問題她回答不了，但她卻很清楚一件事，「小哥，是媽媽趕小影姐姐走的。」

父親生日那晚，她聽到媽媽跟小影姐姐在書房的對話，那時小影姐姐臉上雖然帶着微笑，眼眶卻紅了。

「你說什麽?」不可能!

「媽媽不準小影姐姐跟你在一起，媽媽說小影姐姐身子不好怕拖負你。」冷在泱記得那時她偷聽完轉身時，被大哥撞見。

「為什麽不早跟我說？」他做了什麽?在小影最需要他時，他竟然什麽都沒做?

「大哥不讓我說。」原來……，大哥明明什麽都看在眼裏，卻又沉默不說，「小泱，小影姐姐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

為什麽?冷在格苦笑的看着妹妹，「去睡吧，很晚了。」

「小哥？」見小哥往外走，冷在泱喊他。

可冷在格卻沒回頭地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