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槍擊事件,警方火速調查,隔天就破案。原來並非有人蓄意開槍,只是幾個貪玩的年輕人在山裏撿到改造手槍,結果其中一個人不小心開了槍,子彈打進山上民宿,射中倒霉的薛以人。

儘管事情發生當時,薛以王為防被媒體知道,已經特別派人關切此事,不過整起事件最後還是在警界和醫院裏面的「竊竊私語」之間傳開來。由於發生案例神奇得令人拍案叫絕,再加上有倒霉者的顯赫身家背景加持,新聞性十足,一群狗仔聞風趕來,最後薛以王想壓也壓不下來。

事發三天後,各大媒體紛紛以頭條報導這起事件,第一天大約內容如下: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烏龍神槍手」一發子彈打到「薛氏集團總裁長姐薛以人小姐」!

薛小姐住在山上別墅,當時正在吃午飯,子彈射穿玻璃,貫穿薛小姐左肩膀!

薛氏集團總裁薛以王先生火速派來直升機將薛小姐送下山,經過醫院急救,目前已無大礙。

整起事件發生原因,在於幾個年輕人撿到槍枝……最近兩年薛以王繼承總裁位置后,頂着一張俊逸的五官,高大挺拔的身形,很快就被冠上年輕英俊總裁的名號,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過去大夥只聽說薛以王還有個姐姐,但從來沒見過,也沒有人刻意去挖掘報導,所以至今還沒有人拿到薛以人的照片,「烏龍神槍手」頭條登的都是薛以王的照片。

挾著薛氏集團總裁薛以王的響亮名號,這一起烏龍小事件持續延燒,陸陸續續有媒體更正報導,內容更離題,比如:

原來薛以人小姐並非薛家親生女,而是薛氏老總裁領養來的孤女,薛以王總裁和薛以人小姐並非親姐弟。

或因與薛家無血親關係,薛以人小姐並未與薛家人同住。

並且,薛以人小姐居住的山上別墅,正是她本人所獨自經營的民宿,名為「山上民宿」,也是她唯一的經濟來源。

據薛氏集團內部員工透露,薛以王,總裁每月都以獎勵的方式出錢請員工前往「山上民宿」度假,不過薛以人小姐似乎並不知道山上民宿大多客源來自薛氏集團員工或家屬。

薛以王總裁此舉,是對無血緣關係的姐姐一番善意,令人感動。

本來幾乎都是以薛以王為中心的報導,過了一個禮拜,更勁爆的新聞被挖出來,這回不再牽扯薛以王,完全是以薛以人本身為主角——經過本周刊深入追查,發現薛以人小姐有過一段短暫婚姻。

當時和她相戀結婚的對象,正是目前的李事集團總裁李君蒙先生!

根據李先生友人提供消息,兩人是在大學時代認識進而熱戀,後來薛以人小姐懷孕,兩人才秘密結婚。

不過新婚隔天,薛以人小姐即發現自己沒有懷孕,完全是過期驗孕棒惹的禍,讓她以為自己有了身孕。

不知是否因此烏龍事件影響之故,兩人婚姻僅維持三個月就以離婚收場。

可笑的是,離婚之後,薛以人小姐才發現自己真的懷孕了,這回卻不是烏龍。

離婚七個多月後,薛以人小姐便生下一名男嬰。

兩人的孩子後來跟着薛以人小姐姓薛,取名薛家安,目前由薛以人小姐獨自扶養,今年已經十二歲,身高已有一百六十公分,長相酷似李總裁,不過斯文氣質和李君蒙總裁的侄子、目前為李事集團總經理的李時影先生如出一轍,顯見這對堂兄弟雖然年齡有一段差距,生得卻更為相似。

本周刊獨家取得薛家安的照片,左邊是李時影先生上個月結婚的照片,讀者可詳細比對兩人神似的地方……「我跟堂哥長得確實比較像,起碼我沒有父親的桃花眼。」薛家安拿着薛以王遞給他的周刊很快看過一遍,淡淡下了結論。

薛以王瞅着他。薛以人住進醫院后,媒體守在醫院門口不走,他為了保護薛家安不曝光,把他帶回薛家住,不許他外出。

他的目光睇向薛家安手裏周刊上登出的照片,這張照片背景是醫院病房樓梯口,薛家安正面對着鏡頭,斯文微笑,完全不像偷拍。

或者說,根本是他自己去找記者來拍……「這則獨家消息是你提供的吧?你希望藉由這份周刊的報導,讓李君蒙知道你的存在,是嗎?」低沉嗓音不慍不火,卻存在着威嚴,帶來壓力。

薛家安仰頭望着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大舅,「對,是我提供的。

我希望父親知道我的存在,我希望……我本來希望他跟我母親複合,我母親才有人照顧。」

薛以王眯起了眼,「本來希望?」

「我早上聽了一則故事,是有關我母親被收養的經過,還有舅舅你從小到現在一直都小心翼翼保護着我母親,甚至愛屋及烏疼愛我的過程。」薛家安這時才用不解的眼光望着他,「舅舅,你愛我母親對不對?你為什麼不追她?」

說故事的人,大概除了水璋玲不做第二人想。薛以王眼裏無波,臉上毫無動容,「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

「舅舅,你沒有否認,你是承認你愛我母親了,對吧?」他眼坐生光,不死心地追問。他最敬畏的大舅,無可否認同時是他最信任的人。說坦白話,與其要把母親交給他未曾謀面的父親,他更樂意把母親交給大舅照顧。

「家安,我告誡過你,身為薛家的一分子,你必須小心低調,避免惹禍上身,如今你卻刻意把自己曝光,萬一惹來歹徒覬覦,綁架你,你可想到後果?」薛以王嚴冷地緊盯着他。

薛家安這才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地說:「我有二舅保護我。」

他真的不擔心,因為二舅舅人面廣,手上有保全公司,又有徵信社,黑白兩道都很混得開,他安全得很。

「……你真是被薛以繁帶壞了!」薛以王扯起眉頭。

薛家安也跟着扯起眉頭,百思不解地望着大舅。他還沒給他答案呢,他為什麼不追母親?他到底要不要追母親?

「舅舅……」

「待在書房裏反省,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薛家安望着大舅生氣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去,門被關鎖上,都沒有機會再開口。

李事集團總經理辦公桌上罕見地攤著一本八卦雜誌,過去這種雜誌比較常出現在總裁辦公室。

「嗯,我看到了。」李時影眉頭深鎖地瞅著照片上的男孩和自己的照片,對着電話那頭的妻子道。

「你還記不記得寶貝說的話?他就是寶貝口中的「家安哥哥」!難怪寶貝說他跟你長得很像,原來他是我們李家子孫!」電話里的藍雨歌拉高了分貝,語氣顯得過於亢奮。

「雨歌,你相信這份報導?難道你早就知道君蒙結過婚這件事了?」這是相當嚴重的事,他搞不懂妻子在「興奮」什麼?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這下糟糕了,這陣子寶貝才轉移目標,改口說她將來長大要嫁給「家安哥哥」,她要是知道這個家安輩分上是她的叔叔,將來也不能結婚,晚上回來又要跟我大吵大鬧了。」

「雨歌,先討論正事。」他看一眼電話上閃爍的紅燈,現在沒有時間陪她聊天,他得先了解整個情況,才能應付公司樓下大廳里那些記者。

「正事啊,是要問李君蒙結婚這件事嗎?報導上說的都是真的,他們是同一個學校,熱戀,因為小孩結婚。那是你到英國去的事了。

當時好像是女方家裏要求的關係,所以李君蒙連家裏都沒通知,很低調的公證結婚。結果三個月就離婚了,所以他後來也隻字不提。

不過我敢保證,李君蒙不知道對方還有他的孩子,否則他不會輕易離婚的。」

「你知道他們離婚的原因嗎?」

「結婚以後發現彼此不適合。李君蒙這麼說,詳細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回家再談吧,我先忙。」他關掉手機,接起電話,「陳秘書,聯絡上總裁了嗎?……好吧,繼續打,一定要找到他。」

李君蒙上禮拜出國度假了,目前手機打不通,人也不知道逍遙到哪兒去了,可以肯定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上了八卦雜誌的封面。

在醫院裏住了一個禮拜,薛以人已經悄悄出院,她沒有接受薛以王的安排住進薛家別墅,選擇回到山上民宿。

手裏拿着一本八卦雜誌,左肩上還纏着繃帶,她虛弱地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李時影啊。」

十多年前經常聽到的名字,她一直很好奇他的模樣,沒想到這份好奇,一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還存在。

「旁邊是你兒子的照片,你會不會放錯重點了?」水璋玲嘆了口氣。都成緋聞焦點了,她還笑得出來。

「嗯,我兒子也挺上相的。這張照片拍得真不錯。」要不是現在受傷不方便,她真想動手把照片剪下來保存。

「以人,李君蒙一定會看到這本雜誌,就算他沒看到,記者也會找上他,相信他現在一定知道這件事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薛以人放下那本雜誌,仰靠在床頭上,「我沒有什麼打算,我早就說過了,由小安他自己選擇想要跟誰,如果他想回到李家,我也只能放手。」

「當年你懷孕沒有告訴他,你不怕他追究這件事?」水璋玲若有所思地問。

「還好……只是還要解釋,挺麻煩的。當然,如果可以選擇,我是希望能夠躲一陣子,等我傷好以後會比較有氣力面對他。」她用半帶玩笑的口吻說道。

水璋玲卻聽得認真,甚至反問她:「你現在不想見他,難道不是因為相隔那麼久才又相見,你只是不想讓他看見你憔悴的模樣?」

薛以人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無奈淺笑,「玲姐,你在想什麼?

我跟李君蒙早在十多年前簽字離婚時,兩人的感情就結束了。我現在變成什麼模樣,我相信他不會在乎,而我也不會在意被他看見,只是這陣子真的好累,我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水璋玲應該聽見她把心門關起的聲音了,但她還是不死心,起碼有句話她一定要問。

「以人,我不問你們當時出了什麼事,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直以來,你心裏到底愛的是誰?是李君蒙,還是大少爺?」

薛以人一怔,她沒想到水璋玲會問得如此直接,頓時腦袋化為一片空白,只是獃獃望着她。

四月的雨,輕輕打在窗戶上,兩人都不再說話,室內的溫度彷彿一瞬間降到冰點。

過了好一會兒,薛以人緩緩垂下目光,終於打破沉默,「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水璋玲嘆了口氣,「好吧,你先躺着睡一下,有什麼事我再叫你。」

「麻煩你了,玲姐。」

她躺下來,聽見房門關起的聲音,才吐了一口深長的氣息。

薛以王,李君蒙,兩個人都在她的感情里佔着舉足輕重的位置。

只是感情分好多種,親情、愛情、友情……她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清楚分辨這些感情?

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迷迷糊糊搞不清楚這些感情?

無論如何,逝去的不會再回來,她不會去想,也不願再提。

因為她的迷糊,同時傷害了兩個曾經深愛她的人,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資格說愛誰。

為了彌補她莫名其妙挨了天上掉下來的這一槍,老天爺或許真的聽到她那小小的願望了吧。

直到兩個禮拜過後,她和李君蒙的新聞被另一則更大的新聞取代,記者從她家門口消失,她肩膀上的槍傷好了很多,她可以出門自在地走動時,李君蒙都沒出現。

這一陣子山上民宿已經不做生意,接近中午水璋玲有事出門,薛家安有東西想買,搭她的車一同下山。

發生槍擊事件的隔天,薛以王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派人過來做了高高的牆籬,把整個庭院和住家都包圍起來。

她其實很不贊成為了安全顧慮,犧牲掉四周的好山好景,但似乎沒有人理會她的抗議。

這一天下午天氣晴朗,已經很久沒外出了,天天關在家裏對着高高的圍牆,都快悶壞了。

趁著兩個羅唆的家人都不在,薛以人沿着森林步道走了一會兒。

回到家時,卻發現一輛藍色跑車停在她家門口。她以為又是記者,正打算轉身,無意瞥見車子旁邊蹲了一個人在那兒嘔吐,看起來很不舒服,她才走上前。

「先生,你怎麼了?有需要幫忙嗎?」

蹲在路邊的男人似乎認出了她的聲音,起身轉過身來——「我忘了帶水,可以跟你要杯水嗎?」

「……君蒙。」多年來不曾再聽到的心跳聲,她以為不會再聽到的心跳聲,在這一刻,又恢復了跳動。

「好久不見……不過,你為什麼要挑山上住?早知道車子要開三、四個鐘頭,我直接搭直升機過來就好了。」一張成熟俊逸的臉龐顯得蒼白狼狽,嘴裏喃喃自語,埋怨地瞅着她。

薛以人完全沒想到兩人再見面,他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孩子的事,而是抱怨她住得太遠,害他開了三、四個鐘頭的車——這就是李君蒙啊!

「哈哈哈——」她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不幸肩傷還沒有完全復原,這一笑過於激烈,震痛了傷口,眼淚也跟着掉出來……她愛他,她還是愛他!依然愛他……李君蒙。

「哈哈哈……好痛……」

「喂,你沒事吧?」看她抱着肩膀蹲了下來,他立刻想到報導上的烏龍槍擊事件,連忙蹲下來查看。

「沒事,笑過頭了。」她很快擦掉了眼淚,在他的攙扶下起身。她仰頭凝望他蒼白俊逸的臉龐,嘴角又彎了,「你的老毛病還沒好?」

李君蒙深深扯起眉頭,「別再提了,先跟你討杯水吧。」

「好,先進來吧。」她打開門,嘴角始終彎彎,笑容不止。

「……夠了,別再笑了。」李君蒙老大不高興地白了她一眼,嘴裏又忍不住叨念,「也不想想是誰害我開了那麼久的車?住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幹什麼?早知道我應該先回家一趟,根本不該從機場直接過來。」

碎碎念了一堆,只是讓薛以人笑得更大聲,讓她想起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李君蒙的「嘔吐事件」——以為他吃壞了肚子,結果不是,後來深入交往後才知道,其實他是連開車都會暈車的體質!

夕陽暈染了滿山紅,窗外涼風清爽,偶爾拂過一頭短髮,吹起了輕柔髮絲。

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倒是她自己把一頭長發剪了。

李君蒙眯眼瞅着她精緻的五官,以為已經在記憶里模糊的面容,沒想到竟還清晰……離婚以後,他和不少女人交往過,要說不記得所有女人的面孔,一見面他也叫得出名字來。不過……再見到她,他才知道原來把一個人記在心裏,久久不忘,就是這種感覺。

兩人坐在客廳面對面,似乎都忘了要開口說話,李君蒙望着她看入了神,薛以人也看着他和過去的不同……爽朗的笑容不變,勾魂的笑眼也沒變,深邃昀輪廓,俊挺的五官,彷彿不曾改變,但就是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如今的他看起來完全褪盡了一份年少狂傲氣息,取代的是更自然的沉穩,自在的灑脫,閑適內斂的自信。

是衣着改變的關係嗎?以前他穿得很簡單,衣服都是在夜市買的地攤貨。他不用她的錢,也不許她用薛家的錢買衣服給他,所以她偷偷去打工,賺的第一份薪水就幫他買了一套西裝,可是他不喜歡,不高興,兩人吵了架,那套西裝後來收到衣櫃不曾再拿出來過。

現在,他穿着休閑款的米色長衫,深咖啡色西裝長褲,看似一樣簡單的衣着,但她卻知道那是英國的某家名牌服飾,上等的質料和車工,不是以前的地攤貨能比擬的。她差點忘了,他現在已經是成功企業家了。這份成功,已經讓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這就是讓他變得不一樣的地方了吧。

她低頭喝了口茶,沒等他開口,她一臉歉然地先說:「當年,離婚兩個多月後我才發現我有了你的孩子,不過我想既然已經離婚了,而且……」她望他一眼,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他會懂。「所以,我想孩子乾脆我一個人扶養,就沒有告訴你。」

李君蒙望着她,臉上沒有太多情緒,不過還是開口讓她知道,「以人,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你不用擔心。」

薛以人瞅着他,眼裏寫着複雜情緒,不懂他此時此刻的想法。不是來興師問罪,難道……他一眼看穿了她的狐疑和憂慮,緊接着解釋:「我告訴你一個故事。九年前有個女生懷了孕,她的男友在英國念書,她為了不耽誤男友的學業,一個人偷偷把孩子生下來。這段過程當中,我看着她忍受懷孕的辛苦,犧牲她的年紀該有的幸福,辛苦地扶養孩子。那個女孩叫藍雨歌,她的男友就是我的侄子李時影。經過一些波折,他們現在也結婚了。」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故事,更意想不到在他的身邊就有一個女孩情況跟她如此相似!她聽得入神,忘我地看着他,卻忽然聽他把話題帶了回來。

「其實,這兩天我在回程途中不停想起雨歌受苦的那段日子,所以我也逐漸能體會你不告訴我的心情。無論如何,我相信你還是有考慮到當時的我只是學生,事業剛起步,什麼也沒有,背了一堆債。

你是不忍心我再多背負一份責任,是吧?」

薛以人完全沒有想到在經過那樣的離婚之後,還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些話……溫柔低沉的嗓音,充滿體諒的話語,像是飄在湖面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淡淡地盪進了她心窩,無聲無息地震動她心弦,就這樣感動了她。

「以人,不管怎麼樣,我要謝謝你這幾年來扶養我們孩子的辛苦。」

這句話,終於讓她滿眶熱淚滾落,她只是不停搖頭,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君蒙只是望着她,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以後,他無聲息地嘆了口氣……他轉頭,看着窗處局聳的圍牆,等待她的情緒過去。

經過好一會兒的沉默,薛以人才接着說:「我知道你事業做得很成功,我也在想,應該讓你知道你有一個孩子,但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天拖過一天。後來我想等孩子長大,再讓他自己去找你。兩年前,我已經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你,我也告訴他,他隨時可以去找你,如果他想回到李家,我不會反對。」

「是嗎……這幾個禮拜我把自己放逐到國外的一座荒島上,直到前天回國前和家裏聯絡,才知道我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李君蒙一聲長嘆,滿臉苦笑,眼光忍不住四下搜尋了起來……「他不在家。中午跟玲姐出去買東西了,晚點才會回來。」她知道他在找什麼,直接說道。

李君蒙目光回到她身上,若有所思地問道:「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回來嗎?」

薛以人一怔,緩緩點頭。

「……不方便嗎?」李君蒙沒有忽略她遠疑了一下。

「啊?沒、沒什麼不方便的,你可以留下來等他。」她趕忙回神,直直望着他澄清。

李君蒙狐疑地瞅着她,其實有句話一直擱在心裏猶豫着,這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和薛以王……為什麼沒住在一起?」

直到最近兩年,薛以王在商界活躍后,報上登了他單身的消息,他才知道他們兩人還沒有結婚。

事隔多年,他無意再打聽她的生活,當時他也只是以為大概是薛以王太保護她,故意不讓她在媒體上曝光,刻意把她藏起來了。他以為他們還是在一起的。

一直到前天李時影把有關她最近的新聞都傳給他看,他才知道她一直都一個人帶着孩子在這裏自立更生,而薛以王卻是處於暗中協助的角色。

「以人……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嗎?就連我跟你結了婚,他都不肯放手了,我不相信薛以王會因為你有我的孩子就捨棄你,但是你……你是不是因為孩子,後來沒有接受薛以王的感情?」他說出了內心的疑惑。

「不是,不是孩子的緣故。」薛以人連忙搖頭,她欠孩子的已經夠多,不該再讓孩子背負這份不實的責任。「我沒有接受以王的感情,那是因為——」

她忽然住了口,遲疑地望着他……李君蒙狐疑地眯起了眼,瞅着她眼裏流動的波光,彷彿——他還想再捕捉什麼,她卻把目光轉開了。

「因為什麼?」他進一步追問。

這時候薛以人只是尷尬地一笑,淡淡說:「大概是我太任性了吧,跟你的婚姻也是這樣不是嗎?隨隨便便的一腳踩進去,又跟你說我弄錯了,我不玩了……」

「都過去的事了,提起幹什麼。」一樁失敗的婚姻,雙方都有責任,確實她錯得離譜,但他也不會因此推卸責任。

薛以人望他一眼,始終擱在心裏的疑慮,她終於開口問:「我曾經那樣傷害你,難道你不懷疑孩子可能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李時影的嗎?」李君蒙面對她的傻話,相當嗤之以鼻。

「……也對,那孩子長得像你。」基因騙不了人。

「所以,你沒有跟薛以王結婚,是後來又發現你們不適合?」他始終沒有忘記他想要知道的。

「嗯,是啊。」她抬頭淺笑,視線卻和他沒有交集。

李君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最後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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