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等紅檜木雕琢而成的書桌上，擱了一個水晶雕刻品，以及兩本合約書和兩隻杯子，杯子裏飄着藍山咖啡的香濃味道。

郜閎坐在書桌前，握著鋼筆，聚精會神的擬著合約內容，在郜閎的正對面，坐的是一直咧著嘴笑的蕊兒。

郜閎感覺到她的注視，忍不住抬頭望了她一眼，見她一直衝着他笑，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說出來聽聽。」他問，一面擬著快要完成的合約書。

他以為會看見她癟著嘴進來，沒想到她心情居然這麼好，不知為何，郜閎一看見她的笑容，心情便跟着好轉起來。

要命的是，他不喜歡她流淚，她一哭，他的好心情就會受到影響，很不可思議，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眼淚確實可以揪痛他，使他沉浸在一種難以自拔的情愫里。

「沒什麼啊！」蕊兒聳著秀肩，搗著嘴，嘻嘻笑着，「我怎敢擺張苦瓜臉對着少爺啊？」

「咦？你不是都叫我大老闆的嗎？」郜閎很快就發現她改稱呼了。

「夫人交代過，不可以叫你大老闆的，沒規矩。」蕊兒一張臉紅通通的，佯裝出一副很懂規矩的樣子。

郜閎笑着搖頭，擱下鋼筆，把已經完成的合約書，仔細看過一遍，「原來你見過我母親了。」

「是呀！夫人交代的話，我要牢牢記在心上。」蕊兒笑嘻嘻的道。

她才懶得理什麼規矩，反正付錢的人的就是老大，要她怎麼做就怎麼做，她統統照着辦就是了，這事一點兒都不難嘛！

「真乖啊！」郜閎不吝嗇的出口讚美。

「嘻！」蕊兒好開心喔！

郜閎把兩份一模一樣的合約書推到她面前，「來，看看，這是你的合約書。」

「是的，少爺！」蕊兒捧起合約書，佯裝非常認真的翻閱著。

事實上，自從二十萬月薪瞬間躍成六十萬月薪后，她就整個人都輕飄飄了，根本沒心思去讀這些文縐縐的合約書。

「有沒有問題？」郜閎喜歡她認真的表情，看起來很有精神。

「我可以提出要求嗎？」憶起夫人交代的話，蕊兒眨着眼兒，期待的望着他。

「什麼要求？」

「我可以當你的貼身小女傭嗎？」

「貼身小女傭？」郜閎挑眉，覺得挺有意思。

「就是隨身在側的伺候你、保護着你啊！然後，做些幫你提公事包、當你的跑腿……之類的工作。」

郜閎失笑了，「幫我提公事包倒是可以考慮，至於跑腿、保護我……我看還是免了吧，否則不小心你又把自己給弄丟了，我又要忙着四處去找你。」

「那你是答應羅？」

他一定會答應的，因為如此一來，就可以天天二十四小時都看見她，思及此，他就覺得明天開始，他會變得比往常更有活力。

「你得保證不會亂跑。」

「我是路痴，當然不會亂跑羅！」

「那就沒問題了。」

「哇！太好了。」

「來，合約書給我，我把這條補充上去，你只要在上頭簽個名、蓋個手印就行了。」

郜閎在合約書上補上幾行宇，然後把鋼筆連同合約書跟印泥，一塊兒遞到她面前。

蕊兒想部沒想就直接簽名，接着把合約書和鋼筆還給郜閎，「謝謝少爺！」

郜閎把其中一份合約書遞到她手上，「不客氣，這份你留在身邊，而這張，是我明天的行程表，你拿去熟記。」

「好！」蕊兒把合約書和行程表收進口袋裏。

望着她紅撲撲的小臉，郜閎愈看愈覺得她可愛。

「明天正式上工，我要你熟記我每天的行程，並事先準備好一切。」

「是！」蕊兒做出行軍官之禮的動作。

已經完成夫人交代的第一個任務，她笑得更開心了。

在這兒，她真的很開心，大家都重視她，不會像別人，只會嘲笑她小氣。

「肚子餓了吧？」

「好餓喔！」

「你去找管家問你的房間在哪，把行李先擱在房裏，然後你們姊妹倆到餐廳等著，我讓家裏的大廚弄餐給你們吃。」

「謝謝少爺！」

啊！這是多麼美妙的人生啊！

蕊兒開心的踩着輕飄飄的腳步，起身離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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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把行李箱擱在卧房的地毯上后，便牽起小妹的手，步出二樓的員工房，順着階梯下樓，走進餐廳里用餐。

郜家的廚師按照少爺的吩咐，煎了兩份七分熟的牛排，見紀家姊妹走進餐廳，便把牛排端上桌。

「謝謝大廚叔叔。」紀家姊妹早己餓得飢腸轆轆，一看到牛排便嘴饞的猛流口水，卻不忘嘴甜的齊口道謝。

「不客氣，你們快吃，小心燙喔！」廚師露出親切的笑容，叮嚀著。

「嗯！」紀家姊妹笑臉可人的猛點頭，取起刀又，切著牛排。

見大廚步出廚房，蕊兒馬上放下刀又，神秘兮兮的把小手圈在臉頰上，以無比小聲的音量對小妹附耳道：

「發財了，小妹，我現在有六十萬月薪耶！夫人打算另外給我四十萬月薪喔！」

「姊姊，你說的是真的？」正在吃着嫩牛肉的紀小妹，驚訝的差點嚼都沒嚼就把牛肉吞下去。

「當然是真的羅！姊姊幾時騙過你？」

「可是，你不覺得這事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啊！不過我才不管呢！四十萬耶，不是小數目，我當然得先把錢賺到再說啊！」

「萬一她對你存有心機，那——」

「應該不至於啦！她不過要我執行任務，至於是哪三項任務，我要今晚去找她才會知道。」

紀小妹不安的看着姊姊，「如果太艱難的話，你就拒絕吧！」

「那怎行？天下沒有可以難倒我的事，更何況還有你這軍師在幫我呢！所以，我一定可以辦到的。」蕊兒對自己很有信心的。

「不是啊，萬一人家要你去做壞事呢？」

「你想太多了。」

「不然看她給你什麼任務，你再回頭找我商量好了，我給你出主意。」

「瞧！有你這軍師在，我還怕什麼呢？」蕊兒笑眯了眼，望着小妹盤裏的食物，催促道：「唉，你別再想羅！快吃，吃完了，就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

「好吧！」紀小妹推推鼻樑上的大眼鏡，無奈的埋頭切著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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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一點，偏廳鴉雀無聲，原本在旁伺候的傭人被驅下樓，如今只剩蕊兒和郜母兩個人。

郜母的下巴倨傲地揚高四十五度角，眼角餘光透過密長的睫毛，不發一語的斜睨著坐在一旁的蕊兒。

呃，現在是什麼情形啊？夫人的表情好……好嚴肅喔！

她一直盯着她看，一句話也不說，讓她心裏非常的害怕和緊張，但她又很想知道夫人的打算，只好絞絞纖纖玉指，硬著頭皮發問：

「夫人，請、請問你是要我執行哪三項任務啊？」

郜母的眉頭蹙起，終於開口：「我要你成為少爺的貼身女傭，日夜跟隨在少爺的身邊，主要目的是要你替少爺安排下班后的消遣。」

「是。」無論夫人說什麼，蕊兒只是一逕的點頭。

「明天，我不希望你們太早回家，所以，我給你的第一項任務是——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騙的、拐的都好，總之，你要讓少爺在明天晚上走進晶華酒店的蘭亭，與他的助理一塊兒共進晚餐，也就是約會。」郜母道。

「啊？！」要她安排少爺和別的女人約會？蕊兒受到驚嚇。

「我已經訂好包廂，所以他們必須在蘭亭用餐，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會讓少爺取消明晚所有的約會，然後——」蕊兒蹙起秀眉。

要她安排少爺和他的助理約會，那感覺實在很不好受，就好像被人狠狠拿刀捅進心口一樣。

「然後怎樣？」郜母眯起精明的眼睛。

蕊兒沉默的垂下頭，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

「蕊兒，你是不是沒本事辦到？那麼你早說，我不會為難你，相對的，我一毛錢也都不會給你。」郜母神情倨傲，上下打量着她。

蕊兒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著，「我……可以……可以辦到。」

「那麼，你告訴我，他們結束晚餐之後，你該怎麼做？」

「呃……我不知道！」

郜母翻了一個白眼，「你得想辦法留住少爺，替少爺安排接下來的行程。你可以安排他們去欣賞夜景，或喝點小酒。

你要知道，這件事對少爺十分重要，這位助理是左氏財團的獨生女，因為愛慕少爺，才委屈自己待在少爺身邊做事。

而左氏財大勢大，與我郜家門當戶對，我非常中意這門親事，所以，你不得對她無禮，以後她可能是你的少奶奶。」

未來的少奶奶？原來如此……夫人要她撮合他倆？

「太難了，我……我辦不到。」蕊兒討厭心如刀割的感覺，因而一口拒絕。

郜母無奈的嘆氣，自皮包里掏出一大疊花花綠綠的鈔票，「這裏不多不少，剛好四十萬，你現在就可以拿走，但，如果你辦不到，就不要碰這筆錢。」

什麼呀！夫人太奸詐了，居然用金錢誘惑她？！

她紀蕊兒是這種會受誘惑的人嗎？

答案是——

很不幸的，她正是一個會受誘惑的人。

要知道她自小就窮到大，省吃儉用只為讓自己和妹妹有好日子過，偏偏她不但發達不了，還老是被老闆炒魷魚，好不容易才掙得這份工作，又有額外的大筆收入，叫她如何不心動？

「如何？」郜母故意把錢推到她面前，直到她指頭能夠碰觸到鈔票為止。

蕊兒緩緩的伸出顫抖的小手，把桌上的鈔票捧進懷裏，然而，不知為何，她的心好像瞬間被割碎了，眼淚同時掉下來。

「很好，我希望在明天的這個時候，可以聽到好消息。還有，你別妄想騙我，任務有沒有成功，我一定都會知道。

記住，明晚這個時候，你準時到這兒來找我，我將派你第二項任務。」郜母沒理睬她莫名其妙的眼淚，滿意的點頭並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偏廳。

蕊兒捧著鈔票，無助的哭了起來，她感覺自己背叛了自己。

心口上有股熱辣辣的痛，為自己，還是為少爺？她實在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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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整夜都輾轉難眠，眼見天已經亮了，索性起床梳洗，但又怕把妹妹吵醒，蕊兒只好把衣服搬到客廳去挑，郜家的人顯然不習慣早起，因為，偌大的客廳目前空蕩無人。

「姊姊，你起的真早呀！」紀小妹習慣早起，起床后見不到姊姊，便下樓找她，見到姊姊坐在客廳挑衣服，便挨近了她。

「是呀！開工的第一天，當然要起個大早。」蕊兒笑着摸摸紀小妹的腦袋。

紀小妹打了一個哈欠，漫不經心的望了姊姊一眼，「昨晚你怎翻來覆去的呀？害我也跟着睡不好。」

「對不起啦，小妹。」蕊兒無奈的嘆氣，「我一想到夫人交代的任務：心就好煩，怎麼也睡不着。」

紀小妹望了望無人的四下，湊近身子問道：「到底是什麼任務啊？」

「夫人給我的第一項任務，居然是要我安排少爺和他的助理約會。」蕊兒臉色有些蒼白，說話時，嘴唇還在發抖。

「那怎行？我第一個抗議！」紀小妹失控的叫出來。

「你小聲一點，大家都還在睡呢！」蕊兒連忙搗住小妹的嘴。

「喔，對不起……」紀小妹壓低音量，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小味，你還真奇怪，憑什麼抗議？」蕊兒沒好氣的瞪了小妹一眼。

「因為我很喜歡郜哥哥，我一定要讓郜哥哥成為我的姊夫。」紀小妹毫不避諱的有話直說。

「小妹，你在說什麼傻話？！」蕊兒粉臉一紅，莫名緊張起來，「我和他又沒什麼。再說，人家是大少爺，咱們是什麼身分，怎匹配得上人家？」

「都什麼時代了，還講求門當戶對唷？」

「夫人就是要求門當戶對呀！」蕊兒用指頭敲著小妹的腦袋，「你知不知道少爺的助理是位千金小姐啊！因愛慕少爺，才委屈自己在少爺的身邊做事。」

「那郜哥哥也喜歡她羅？」

「就是不喜歡，夫人才要我暗中撮合他們。」

「郜哥哥真可憐！被你們這樣擺佈。」紀小妹打報不平地道。

「在郜家你千萬不要亂說話呀！被夫人聽到怎麼得了？」

「我才不怕呢！」

「但我怕呀！我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可是，郜哥哥明明不喜歡，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勉強他啊？」

「我也不想啊……」蕊兒哭喪著臉道。

「姊姊，你愛上郜哥哥了吧？」紀小妹觀察著姊姊臉上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耶！」蕊兒的臉更紅了，雙掌合十，做出膜拜動作，仰著小臉望着天花板，道：「我心裏還愛着爸爸、媽媽，愛着你、愛着錢，就是還沒嘗試過愛上男人的滋味。

不過，第一眼見到少爺時，我體內的細胞好像瞬間起了大變化，之後，我對他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渴望，無時無刻都在思念着他，也經常無緣無故的想見到他，能待在他身邊，我覺得是一件很幸福、快樂的事情。這是不是愛呢？我實在弄太不清楚……」

紀小妹早看出姊姊的心意了，只是獃獃的姊姊老是這麼後知後覺，「姊姊，我給你一個意見。」

幸好迷糊的姊姊還有一個聰明的妹妹，聰明的她，腦筋轉得快，才思考了半刻，就有了鬼點子。

「既然夫人一心湊合郜哥哥和他的助理，那你乾脆將計就計啊！」

「如何將計就計？」明知小妹的想法很叛逆，但，蕊兒就是很想聽聽她的意見。

「你一定得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對不對？」

「對啊！我還得安排他們去夜遊，培養感情呢！」

「好吧！可是，夫人沒有說，你不可以當電燈泡吧？」

「我是少爺的貼身小女傭呢！理所當然要跟在身邊伺候他了。」

「所以說，他們約會時，你是在場的？」

「對啊！」

「如果郜哥哥不喜歡她，一定會冷落她的，到時你可以向都哥哥提出坐在他身邊的要求，如果郜哥哥答應了，還主動替你點餐的話，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坐下和郜哥哥一塊兒用餐。

然後你就可以趁機一直和郜哥哥聊天，把郜哥哥的助理冷落一旁，讓她對郜哥哥死心，接下來的約會，有沒有她，都無關緊要了，因為今晚的約會，表面上是他倆，事實上，是屬於你和郜哥哥的浪漫夜晚啊！」

聽完小妹的意見后，蕊兒發起愣來，過了良久，弧度優美的嘴唇才綬緩往上勾起，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今晚百分之百會接納小妹的意見了。

「小妹，你好邪惡喔！咦？！」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蕊兒掏出口袋裏的行程表看了看。

「啊！我差點忘了，少爺今早和美國那邊有個會議要開呀！天啊！小抹，你快準備一下去上學了，我得上樓去把少爺叫醒，讓他提早準備、準備。」

蕊兒把衣服扔下，轉身就奔上階梯了。

「喔……」望着姊姊嬌小的身影，紀小妹愛睏的又打了一個哈欠，並懶洋洋的搔著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