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或許因為只有大哥最疼她,所以從小她就喜歡賴著大哥,不知不覺中,她對大哥漸漸產生仰慕之情,直到她長大后,才發現這份情已經逐漸轉變成不該有的戀慕。

海冷梅原以為大哥這輩子只會屬於她,沒有想到當另一名女子出現以後,大哥的眼睛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雖然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她並沒有辦法改變什麼,因為命運是上天安排的,她無法反抗,更無力更改。

遠遠地,應祈便發現坐在長廊里石椅上的人兒愁眉不展,於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有心事啊?」他在她身邊坐下,關心地問。

海冷梅訝然地望着他,他的眼底確實有着毫不掩飾的關懷之情,頓時心頭一暖,唇邊露出一抹笑。

「我是想,這兒沒筆沒紙又沒書,教大夥兒寫字很不方便。」

她並不打算與他談心事。

雖然他的關懷是真誠的,然而她與他畢竟只稱得上是認識的人罷了,有些事情是不好說出口的,也沒必要說出口。

「這還不容易!」應祈隨即拉起她往外走。

「欸……你要帶我去哪兒?」海冷梅被他急急忙忙地牽着走,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心頭有些慌。

「帶你去市集買你要的東西呀!」應祈理所當然地說,壓根兒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正牢牢地牽住她的。

起初海冷梅也沒有發覺,直到她察覺掌心傳來的溫熱,疑惑地低頭一瞧,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他牢牢地握著,立刻甩掉他的手。

「你……」怎麼可以任意牽她的手?她有些羞惱地瞪着他。

應祈就算再怎麼粗線條,這會兒也發現她氣惱的原因,他尷尬地笑道:

「我……我一時不察,所以才……」

他是太心急了,所以才會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

然而這份心急是來自於什麼,他其實也不明白,只知道當他瞧見她愁眉不展,心頭就好像有東西壓着一樣的不舒坦。

海冷梅瞪着他困窘的模樣,忽然發覺他其實並不像前幾日表現的那般兇惡,甚至不太像個土匪頭子。

說他凶神惡煞也不對,畢竟有哪個真正兇惡的土匪會願意放過一名落單的女子,還和她談起這樣的交易?

但要說他傻,好像也不適合,普天之下哪個傻子土匪可以行搶那麼多年都不曾被官府「關照」過?

對她而言,應祈是集善惡於一身的複雜男人。

她不知道該從何了解他,但她又想,或許她根本也不需要了解他吧!畢竟他們在對方的生命中都只是過路人而已,不是嗎?

對應祈而言,海冷梅就像一朵在寒冬中挺立綻放的雪梅,散發出清冷的氣息,高雅中帶着些傲然的姿態非但不惹人厭,反而有一種讓人想碰觸的吸引力。

她生得很美,白皙凈透的臉上鑲著一雙黑丸般明亮的水眸,嫣紅的朱唇,秀挺的鼻樑,濃纖合度的嬌小身材,是標準的南方女子,和本地高挑健壯的女人確實有很大的差異。

站在高大的應祈身邊,她得仰高小臉才能看着他的臉龐,因此她給他一種很弱小、很需要人保護的感覺。

那股油然而生的保護欲是應祈從來不曾對別的女子有過的,這讓他有些不安。

「你不是要帶我去市集嗎?怎麼不走了?」海冷梅疑惑地跟着停下腳步,沒發覺他正看她看得發楞。

應祈尷尬地一笑,沒多說什麼,領着她來到離鷹家堡約兩里路之遙的市集。

「這兒就是離鷹家堡最近的市集了,以往生活較寬裕時,霍劭和霍青兩兄弟就會領人到這兒來採買,所以這兒的人我大都認識。你就自己看看需要哪些書,我再跟老闆商量個好價錢。」

商量?這土匪頭子所謂的商量,該不會就是搶吧?

「你該不會要去搶他們吧?」她露出鄙夷的眼神瞪着他,覺得他真可恥。

她不認同的表情讓應祈頓時有種被嚴重羞辱的感覺,他沈下臉,惱怒地低聲道:「強搶百姓的東西這種事,在我成了鷹家堡堡主之後就不曾再發生過,你不該這樣懷疑我!」

在父親去世之前,應祈就已知道「搶」這種事絕非長久之計,因此在接任堡主後轉而朝經商這方面努力,若非半年前做生意時遭人設計,損失甚大,鷹家堡也不會這麼快就面臨困境。

他氣憤的模樣反倒讓海冷梅楞住,瞪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她忽然發現,其實這個土匪頭子好像沒有那麼壞。

「解釋就解釋嘛,何必這麼生氣呢?」海冷梅喃喃自語,不再理會他,開始找尋販賣書冊的攤子。

她來到一個小攤子前,看見上頭擺着各式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書籍。

她拿起書本,大略翻閱一下,挑選了幾本書。

「這些書怎麼賣?」

「這幾本總共是十貫錢。」

「那再加這幾支筆、這迭紙、墨和硯台呢?」

「這樣的話總共是三兩銀子。」

海冷梅點點頭,拿出袖中的荷包,取出銀兩遞給老闆。

懷中抱着文房四寶和書籍,海冷梅四處張望了一下,梭巡著剛剛負氣離去的男人。

「真是小心眼,不過說了他一句,就丟下人不理了。」海冷梅沒想到他真的就這樣把她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咬咬唇瓣,心裏埋怨了幾句,海冷梅還是決定自救,憑着記憶循稍早應祈帶她走過的路往回走。

她以為他應該只是對她略施薄懲,或許等會兒他就會突然出現,幫她拿這些重得要命的東西,然而,她都走了超過一里路,仍然不見他的蹤影。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卻始終走不回鷹家堡,海冷梅不禁心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應該是迷路了。

她竟再一次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

海冷梅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在心底咒罵應祈一聲,隨着周圍逐漸被夜色籠罩,她的心就越慌。

「可惡……他為什麼要丟下我……為什麼還不出現……」她惶恐而警戒地環視周遭,就怕遭受什麼意外。

找不到回鷹家堡的路,她又折回市集,然而市集的人群也逐漸散去,最後只剩下她一人孤單地佇立在那兒。

她無助地捧著懷中的東西,就像那晚在林子裏與家僕走散一樣,孤孤單單地坐在大樹下,等待着奇迹出現。

「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海冷梅委屈地低喃,被拋下的無助心情淹沒了她,就算她再怎麼堅強,還是會被黑夜打敗。

終於,惶恐的淚水緩緩落下,對於他故意拋下她離去的舉動,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責怪,因為她現在還期望他能折回來救她,帶她回鷹家堡。

不知過了多久,夜晚的寒冷讓海冷梅幾乎凍僵了,一陣腳步聲朝她接近,然而她因為太疲累,根本沒有聽到。

忽然一隻大手搭上海冷梅的肩膀,她恍若驚弓之鳥瞬間跳起,發出一聲尖叫。

「啊——唔……」她的小嘴倏地被人用力地捂住,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臉龐,只知道對方很高壯,而且力氣大得讓她無法掙脫。

「哎喲!」那隻捂住她的大掌瞬間放開,伴隨着一聲吃痛的驚呼。「你怎麼咬人!」

熟悉的男性嗓音頓時讓海冷梅驚恐的心轉為錯愕,透過微弱的月光,她看見應祈正滿臉猙獰地瞪着她,被她咬了的手正吃痛地甩著。

「你咬人也太痛了吧?」他又低咒一聲,早知道就別躲起來嚇她了。

恐懼的心情逐漸平復,她沒有察覺自己心底因為他的出現而微微欣喜,嘴兒一癟,紅着眼眶怒嗔道:「你……你活該!」誰教他要嚇人!

應祈楞楞地盯着她逐漸濕潤的眼眶,赫然發覺這個平日總是沒有什麼表情,冷若冰霜的小女人竟然哭了,這下子反倒教他手忙腳亂。

「欸,你、你怎麼哭了?我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他苦惱地瞪着她哭紅的眼,連忙以袖子擦拭她臉上的淚痕。

海冷梅不理會他,賭氣地移動蓮足往前走,把他丟在後頭。

應祈連忙追上去,不知該如何跟她賠罪,只好沈默地走在她後頭。

走着、走着,海冷梅還是找不到回鷹家堡的路,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瞪着他。

「你看我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你很開心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會迷路,為什麼不到前頭來領路?」她真是從沒見過比他還死腦筋的男人,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好好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應祈無奈地舉白旗投降,本來不想打擾她的情緒,卻被她說得他好像罪大惡極一樣。

「你一個大男人,讓我這個弱女子拿這麼多東西,不覺得可恥嗎?」嬌哼一聲,海冷梅故意將懷中的東西全數丟給他。

「是,我可恥,我真可恥。」

應祈再度投降,接過這些文房四寶和書籍,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巾,將所有的東西包起來,好方便拿着。

大丈夫要勇於認錯,小女子才不會一直計較!這可是他和海冷梅相處多日以來所學到的心得。

一路上,應祈試着與她找話題聊,但她總是冷著一張臉不理他,最後他也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自討沒趣。

等兩人回到鷹家堡時,裏頭燭火已熄,眾人都已經就寢。

海冷梅停下腳步,朝應祈伸出手。「東西給我,我要去睡了。」

應祈將包袱交給她,而她則小心翼翼地捧著好不容易買到的物品,看也沒再看他一眼,便回房去了。

某種淡淡的失落感不知從何而來,應祈瞪着被她咬傷的右手掌,那道痕迹仍然清晰可見。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名喚海冷梅的女子,往後會在他生命中掀起驚濤駭浪……

一大早天還未全亮,海冷梅被一陣又一陣渾厚的低喝聲擾醒,她揉揉惺忪的眸子,懶洋洋地起身,套上外袍,開窗探個究竟。

遠處,一群年輕人正在習武,領頭的是應祈,雖然在寒冷的雪地上練武,他仍然打着赤膊,毫不畏寒。

他仍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個,英挺的臉龐,強健的體魄,他認真地帶領手下習武的模樣,她不得不承認,真的很吸引人。

忽地,海冷梅因為這個想法而紅了臉。

天,她怎麼會想要稱讚他?她的腦子肯定是壞了,不然怎麼會認為那個土匪頭子長得好看?

他可是威脅要把她賣到妓院去的惡棍呢!

海冷梅飛快地搖搖頭。不行、不行,她絕不能有這種怪異的想法!

由於今兒個起得晚,已經快正午了,海冷梅趕緊打水梳洗一番,捧著昨日和應祈到市集買的書本走出房間。

心中莫名的有種愉悅感,她似乎很享受教導一群大男人習字的情況,尤其當她瞧見應祈每學會一個字就露出笑容時,就感到非常滿足。

有些迫不及待地,她以略快的步伐來到他們練武之處,安靜地在一旁等著。

練得渾身發軟,霍劭揮汗如雨,撫著咕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哀怨地求饒。

「老大,肚子好餓,我快不行了!能不能吃過午飯再繼續?」

應祈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每回都是你頭一個叫苦,算了!今兒個到這裏就好,明天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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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棍戀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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