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混天九氣（一）

花顏月掩嘴笑道：「你是堂堂庚羅殿的玄尊者，小女子豈敢放肆？」司宵羽重重地哼了一聲，一甩手，將達瓦蘭推倒在地，森然笑道：「蘇答，既然她是碧津人，就交給你處置了。」蘇答淡淡一笑，徐徐道：「不知玄尊者來此，有何指教？」

司宵羽嘿然一笑，道：「殿主有令，若是看見一個身負長劍的小子，務必將他抓住。你多派些人手，查緊一點，要是找到這個少年，馬上就把他抓起來！」蘇答笑道：「不知這少年犯了什麼事，竟能驚動申殿主？」

司宵羽面色一寒，叱道：「這是庚羅殿的事情，與你有何干係？這小子名叫李一兮，你只要找到他就行了。」蘇答卻不生氣，淡淡一笑，雙手合十。司宵羽瞥了花顏月一眼，冷道：「哼，姓花的，別壞了老子的事，不然有你好受的。」說着足一點地，拂袖而去。

李一兮心下狐疑，忖道：「如此看來，他們早就認識了。」想到這裏，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難道……難道布倫達寺勾結庚羅殿，要對碧津人不利？」不由越想越驚，嗓子乾澀，手心微微出汗。

蘇答見他遠去，凌空一指點出，霎時間，忽聽達瓦蘭撅起小嘴，嘰里咕嚕，蹦出一大串話來。花顏月聽得皺眉，道：「她說什麼？」蘇答笑道：「不聽也罷，反正是些不好聽的話。」花顏月冷笑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蘇答默然半晌，斜眼盯着達瓦蘭，笑道：「雖然不知她為何會來此，但若用她來做質，趁機要挾碧津人，那是再好不過了。」

「慢著！」花顏月忽地伸手扣住達瓦蘭的脖子，咯咯笑道：「這小妮子我越看越討厭，不如先挖去她的眼珠子，然後砍斷她的手足，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叫過癮。」阿巧頓時臉色大變，吃驚道：「主人，你，你怎能這樣……」

花顏月笑吟吟道：「怎麼，你怕什麼？」指尖白光閃出，出手如電，倏爾刺向達瓦蘭雙眼。達瓦蘭不料她突施毒手，尖叫一聲，猛地閉上雙目。情急間，忽聽一人怒喝道：「且慢！」不及轉念，一道紫光驀地激射而來。

花顏月嗤嗤笑道：「小子，總算肯出來了么？」右手扣住達瓦蘭，左袖中金光迸射，拂向那道紫光。只聽噗地一聲，殿中紅燭被沛然勁風一掠，盡數熄滅。一時間黑燈瞎火，濃濃夜色瞬間將五人吞噬其中。

花顏月心頭大凜，忽聽身後破空銳響，情知有人暗中偷襲，微微冷笑，長袖飄然拂出，掃向來人。那人冷笑一聲，卻不硬接，只在花顏月身側掠來縱去，擾她心神。此時，蘇答點燃殿中紅燭，只見一個少年站在大殿一側，神色陰沉，冷冷盯着花顏月。

「你是誰？」花顏月打量李一兮半晌，蹙眉道，「你既然不是碧津人，又怎會跟這個小妮子一夥？」她卻不想李一兮這三年來身量長高不少，況且那夜也沒瞧清他的模樣。乍一瞧，自是認不出李一兮來。

達瓦蘭又驚又喜，眼眶倏地一紅，叫道：「李大哥……」李一兮笑了笑，道：「達瓦蘭，你別怕，我馬上就來救你。」當下將臉一沉，冷冷道：「花顏月，你放了她，我任你處置。」花顏月瞧他神色，眼珠一轉，笑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叫我放人？」

李一兮怒道：「我叫李一兮，乃是司宵羽要抓的人，怎麼樣？你放還是不放？」花顏月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沉吟片刻，忽道：「放人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李一兮冷道：「但說無妨。」花顏月笑道：「別急，我不是要抓你，不過你要陪我去封魔洞走一遭。」

「什麼？」李一兮萬不料花顏月竟會提出這等要求，不由驚疑萬分，忖道：「這賊婆娘究竟在弄什麼玄虛？」花顏月見李一兮沉默不語，甚覺不耐，冷笑道：「怎麼樣？你去還是不去？」

「好，我跟你去！」李一兮一咬牙，揚聲道：「不過你得先放人！」「那可不成。」花顏月笑道：「不成，男人都是言而無信的傢伙，等到了封魔洞，我再放人。」李一兮怒火中燒，忽見達瓦蘭淚痕未乾，楚楚動人模樣，沒的心中一軟，冷哼道：「好，不過你若食言，休怪我不客氣！」

「小子，看不出你倒是個痴情種子。」花顏月微微一笑，斜睨著達瓦蘭，笑道：「這小妮子天生美人胚子，也無怪你為她神魂顛倒了。」李一兮冷道：「你別胡說八道，我與她只是好朋友，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關係。」

「好小子，還嘴硬？」花顏月冷笑道：「她若不是你相好的，你又怎會為她奮不顧身？」李一兮見她以己度人，忍不住嗤地一笑，冷冷道：「懶得跟你扯淡，閑話休提，你打算何時動身？」花顏月尚未說話，忽聽蘇答截口道：「花檀越，你叫他去，意欲如何？」

花顏月冷冷道：「怎麼，你想向司宵羽通風報信？」蘇答淡淡笑道：「非也非也，庚羅殿行事驕橫自大，老衲也是看不慣的，檀越要帶他去，那也隨便。」花顏月冷笑道：「不錯，你知道就好。」

蘇答沉默半晌，才緩緩嘆道：「既然如此，老衲話不多說，只希望花檀越不要忘記五日之後的大事。」花顏月笑道：「那是自然，對付碧津人而已，有何所懼？」李一兮恍然大悟：「原來不止庚羅殿，連花顏月也跟布倫達寺沆瀣一氣，一齊找碧津人的麻煩。」不禁驚怒交加，忖道：「須得想個法子，暗中給帕里黛通風報信才行。」

尋思間，忽聽花顏月叱道：「小子，你還磨蹭什麼，我們走了。」李一兮驚醒過來，一時想不到應對之策，只得長嘆一聲，隨在花顏月之後，走出布倫達寺。

冰原萬里，星漢西流，璀璨如銀，清輝瀉地。狂怒的北風低嘯嗚號，席捲而來。花顏月狡黠謹慎，始終緊扣達瓦蘭的手腕，寸步不離。李一兮氣得牙根發癢，卻無可奈何，只能深一步，淺一步地躡隨而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遠方赫然現出一條山谷，舉目望去，但見山谷中黑漆漆一片，彷佛九幽絕域，陰森駭人。達瓦蘭心中害怕，偏又無法掙脫，不由小嘴一扁，哭道：「李大哥，這，這是什麼地方？」花顏月驟然止步，斜眼笑道：「這小妮子莫不是害怕了？」

李一兮冷哼道：「想必前面就是封魔洞吧？」花顏月笑吟吟道：「不錯，封魔洞就在這條山谷之中。」李一兮一皺眉，揚聲道：「既然到了，按照事先約定，你還不放人？」花顏月笑道：「還沒到呢，你急什麼？」李一兮臉色鐵青，怒道：「花顏月，你出爾反爾？」

花顏月冷笑道：「你別啰嗦，到了封魔洞，我自會放人。」李一兮重重地哼了一聲，低聲道：「達瓦蘭，你別害怕，但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到損害。」達瓦蘭聽了此話，心下大安，勇氣橫生，望着眼前山谷，不知怎地，恐懼感竟然漸漸消了。

過了半晌，幾人走至山谷口，一陣陣刺骨寒風呼掠而來。達瓦蘭直凍得瑟瑟發抖，忽覺一股暖流在體內流轉，霎時間渾身暖和起來，不由心中好奇，抬眼望向花顏月。阿巧走前幾步，握住她手，笑道：「我家主人面冷心熱，心地極好，一定會保護你的。」花顏月不覺莞爾，笑道：「你說這話，她又聽不懂。」阿巧吐吐舌頭，笑道：「主人說的是，我忘記啦。」

達瓦蘭聽之不明，瞪大眼睛，轉頭問道：「李大哥，她說什麼？」李一兮冷道：「她說，這個穿白衣的婆娘是個無惡不作的王八蛋，只會欺負比她弱小的人，簡直罪該萬死。」達瓦蘭心下不解，暗道：「奇怪，她為何要罵自己的同伴？」

李一兮默然片刻，嘆道：「達瓦蘭，你怎麼會跑過來了？」達瓦蘭俏臉一紅，低下頭，囁嚅道：「你一個人跑到布倫達寺來，我怕你出什麼意外，就偷偷跟過來了……」說到這裏，聲音有如蚊吶，漸不可聞。

李一兮不料她居然如此關心自己，不禁胸口一熱，感動得無以復加，當即笑道：「真是個傻丫頭，就算我真出什麼意外了，你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達瓦蘭神色一黯，低聲道：「是啊，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李一兮掃了她一眼，朗聲笑道：「但對我來說，你這份心意，便是世間上最強的力量！」達瓦蘭驚喜交迸，嘴中不說，卻不知不覺流露在眉梢眼角。花顏月看得分明，冷笑道：「好哇，都這當口了，你們還有心思打情罵俏。」

「關你屁事？」李一兮冷笑一聲，「還不趕緊帶路？」花顏月冷笑道：「小子，你是清虛門的弟子吧？」李一兮並不否認，嘿然道：「是又怎地？」花顏月望着他，笑了笑，道：「如此甚好，混天九氣陣雖強，但卻不會傷害清虛門的人。所以現在開始，你就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