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大白天的,郝韞霆眼睛上的紗布卻拆下來了。

因為今兒個早上,路箴茗在去為他準備早餐的路上、被一輛闖紅燈的車子擦撞到了。

雖然只是手腳受了點兒擦傷,但他卻有種不好的預感,敵人已經追近了,這擦撞只是個開端,除非他揪出那幕後主使者,或就此放棄調查「進口新娘失蹤案」,否則「意外」還會不斷地發生。

心頭從沒這樣焦躁過,煩亂的他忘記按部就班地設陷阱捉敵人。反而匆忙卸去偽裝,借了院長室,利用裏頭的電腦,連線「君威」調查總部,餅了命翻查裏頭所有關於此案件的檔案資料。

以他的個性,是絕不受威脅的,他不認輸;但他要眼睜睜看着她受牽連、傷害,他更是萬萬做不到。

對她的保護欲有日漸高漲的趨勢,他絕不容許惡人傷害她!

調查報告幾乎已經到了最終點,走私販賣人體器官的證據都有了,只差尚未現身的幕後主使者。

不可能的,他們的調查非常完美,像張天羅地網,早將所有嫌疑犯都密密麻麻網了起來,怎還會查不出犯人?

除非……犯人是他們誰也料不到,那最最不可能的人物!

而會被他在一開始就排除在外的人有多少!

他深知自己的個性,正義感強、開朗樂觀,抱持着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心態遊戲人間。

但那不表示他多情,他是寡愛的,人人都好,卻不輕易與人深交;可一旦被他視為知己,他重情重義的程度不亞於古代俠士。

所以……會讓他完全不加以懷疑的只有知己了。而在那些屈指可數的知己臭朋中,真有人背叛了他嗎?

郝韞霆敲打鍵盤的手指幾乎僵硬了,會推出這樣料想不到的結果教他難以承受。

但門口有一個人,同樣驚駭得心痛欲絕——

是天意。路箴茗雙手著唇,臉色死白。

本來她怎麼也不可能上院長室的,但郝樞啟和水如新來看郝韞霆了,正在病房裏等,所以她跑遍醫院找他。

就這麼巧,聽見院長室里有聲音,偶然探頭一望,見他雙目清明地坐在電腦桌前工作。

呵!他的眼睛好亮啊!是她夢寐以求的樣貌。

曾經,她願意捨棄一切,只求他再度睜開眼,望她一望。如今……夢想達成了,卻沒有喜悅,胸口只積滿深沉的憤怒與怨恨。

他騙她,在她為他做了這麼多、流下無數眼淚之後;他怕是在心裏笑翻了她的痴傻吧?竟看不出他在作戲!

這是報復嗎?因為一開始她就騙了他,所以現在輪到他拿她的心來玩。

可一個多月下來,也該夠了吧!他難道不知道,這些日子,她沒一天睡得穩、吃得好,總是懸懸念念,在睡夢中為他的眼傷心痛淚流?

這三十天落的淚,比她一輩子積下來的還多。而他……毫無所感?!

本來,她無怨亦無侮的,只要他好,她怎樣都無所謂;她告訴自己,這是她欠他的,直到這一刻——

路筋茗抿緊唇,迷迷茫茫地走在醫院的廊道上。

因為心軟,她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笨蛋了。

「呵!」路箴茗發出絕然的冷笑。怎能不恨!她把心送出去了啊!

在深受吸引、又拉不回注意力的時候,她就淪陷了情。

可恨!在明知危險的情況,她依舊無能為力,再多的自我警告抵不住他一句花言巧語。

她,好傻、好傻……

閉上了眼,眼眶發酸,只有霧氣沒有淚,這一個月來早已流幹了。路箴茗無知無覺地回到病房,裏頭空無一人。

乾爹、乾媽是等不及走了吧!

胸口又是一陣抽痛,她抿著唇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衣物。

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他既已痊癒,這裏再無她留下來的空間。

可是……雙腿怎麼邁不出去呢!趁着他未回來之際,她一走了之,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只要……她割捨得下。

路箴茗的手摸了摸床、枕頭、毛毯、水……幾乎眷戀遍了病房裏的一切,她還是邁不出離開的第一步。

好恨、好恨,她是這麼沒用!

豁身撲上床鋪去,她的淚流不出來,倒是咬破的唇淌下了鮮的血滴。

真是……丟臉啊!所以她才不要愛的,因為總是沒有好結果,總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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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韞霆一回到病房,就察覺到房裏沉鬱的氛圍了。

「箴若,是你嗎!」因為紗布又纏上了眼,所以他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她抬頭,看着他,那層白色的紗布刺痛了她的心扉。

「是我。」

「哈!我就知道。」郝韞霆噘唇吹了聲飛揚的口哨。

「我一進來就感覺到你了。」這玩意兒比他的眼睛管用多了,他近日已很少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是感覺,不是看見!」她冷哼,聲音古古怪怪的。

「你怎麼了?」他拄著拐杖走過去,憑感覺準確地攫住了她的手。「你不舒服嗎?」

路箴茗低下頭,感覺着他大掌的溫暖,冰凍的心湖又有動搖的趨勢。

忘了是誰說的:女人總因愛而脆弱;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這樣。

換作平常,誰敢如此欺騙她,早加了十倍報復回去了;生長在孤兒院裏的孩童,要是太過優柔軟弱,根本不可能長大,所以她向來是強悍的。

但在他面前,她做不到,她甚至沒想過要教他同樣痛不欲生,只是自己心頭難過,真是沒用啊!

「我是不舒服,非常難受。」

「是生病了嗎?」他想模她的額頭,而她避開了。「箴茗!」

「我沒有生病,只是難過。」

「難過啊!那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他誇張地比手划腳,試圖炒熱這僵凝的氣氛。「話說有一晚,一艘軍艦在海上航行,遠遠見着一點燈光,便向燈光打去訊號:『對方船隻請向左移十度,有軍艦要通過。』誰知對方也打來訊號:『請軍艦左移十度。』軍艦艦長當下火了:『我是軍艦耶!你敢叫我移!』對方立刻回話:『哇拷!我是燈塔,有種你就撞過來啊!』」

她冷眼看着他表演,確實是個好笑的笑話,只可惜一想到他是個撒謊的騙子,她就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

沒聽到笑聲的回應,郝韞霆難堪地搔搔頭問:「不好笑嗎?那我再說一個。有一天,小明要上醫院去看病,但他不知道醫院在哪裏,於是便向路人問路。路人把他拖到大馬路中央,告訴他:『待會兒有車子過來的時候,你不要閃,痛一下后,自然會有人送你上醫院。』」

她握緊了拳,背脊僵得像木頭。

「你只會說這些話嗎!」她是夠懦弱了,為什麼還不走!是心裏有一點點期待他會對她坦白吧!

但……她錯了,他是不可能說實話的,她還在渴求些什麼?真要連自尊一起丟了,把自己傷個徹底才會死心?

那未免太難看了,她絕不容許自己如此丟臉!「如果你沒有其他要說的話,我要走了,再見。」

她絕決的語氣嚇了郝韞霆一大跳。莫非她發現了他偽裝的眼傷!

不可能!他的偽裝堪稱完美,加之以全醫院都是「君威」的人,不會有人提點她;怕是他太擔心她,一時想岔了。

「難道你喜歡聽黃色笑話?哈!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奇女子,不過要我說可以,你不能在聽完后,罵我性騷擾喔!」郝韞霆逕自大笑,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郝韞霆拆了紗布,會看到她怨恨、悲切的眼,如火如炬糾纏在他身上。可惜他沒有,從未有過的失敗紀錄令他不疑有他,只是自顧自地解答了所有的不對勁,甚至忘了問她的感覺。

路箴茗無言,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你不信我會說黃色笑話!好,我說給你聽。話說有一天,一個小偷闖進一家銀行里偷東西,可是當他打開保險箱后,卻發現裏頭保存的只是一個個白色果凍,他當下傻眼了。這是什麼銀行!怎麼只收藏果凍!他不信邪,陸續打開了其他保險箱,發現這家銀行里除了白色果凍外,再沒其他東西。他一氣之下,就把銀行里所有的白色果凍全吃光了,然後忿忿不平地回家。第二天,他想知道自己光顧的到底是什麼爛銀行,裏頭居然沒存半點值錢東西,於是他翻開報紙,結果報紙頭條上寫着:精子銀行遭竊,所有的冷凍精於被竊一空……哈哈哈,好笑吧?」

「不好笑。」她伸手,非常用力地扯下了他眼上的紗布。「郝韞霆,你是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大騙子!」

他完全呆住。她發現了,她知道了,她……「箴茗!」

「我承認我騙過你,一人一回,扯平了,但願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我發誓。」她說得冷淡,俏臉一片慘白。要這樣雲淡風清地走,多困難啊!她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為他破了例,僅此一回,再有下次,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是這樣的,箴茗,你聽我解釋。」他試着阻擋她離去的腳步。

「走開!」她用力推開了他,連帶將他手中的拐杖也推飛了出去,傷腿尚未完全復原的他跌倒在地。

「箴茗,我不想騙你的,我只是想誘出狙擊我們的傢伙、相信我……」他不死心,手扶著牆追在她身後。「箴茗——」

她背脊僵了下,但始終沒有回頭,離去的腳步又快又急。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她的蹤影。「回來啊!」他用力捶了下地板。該死!她非這麼與眾不同不可嗎?

如果他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她吸泣個幾聲,他一定很輕易就能察覺出不對勁的緣由,那麼他會誠懇地解釋、道歉、拜託她原諒;不會說那些蹩腳的笑話、不會撒更多的謊,把事情弄到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偏偏她表達傷心的方法竟是漠然,把他的注意力都給引偏了,結果……完蛋了,沒救了!

混帳!他難得的動心,又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夭折了。所以說,什麼「永恆不變的愛」,都是狗屎吧!可是……

從未有過的憤怒波濤湧上心頭,對於沒有希望的愛,他一直表現得冷淡,糾纏不清徒然傷人又煩己。

可是失去路箴茗卻教他極度不甘,恨死那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幕後敵人了。非抓到」他」不可,他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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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兩點,照理說這時刻萬物都該入眠了,偏偏這地方的人卻熱鬧得像在開一場詭異的嘉年華會。

郝韞霆躺在床板下,冷笑地看着那在他的水杯里加入白色粉末的男護士……這說法好像也不對,那應該是個戴着長假髮、身穿白衣、偽裝成護士的男人。

去!妝化得有夠丑,男不男、女不女的,活似個妖怪。

他十指無聲地輕敲着地板。要怎樣捉這個混蛋呢!

他讓他惶惶難安地等了三天之久,又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謀害他,送他太平凡的禮物是有違天理了。給他嘗點兒特別的甜頭口吧!

自從路箴茗離開后,郝韞霆就氣得腦血管幾乎爆炸。

在萬般煩躁無法排遣的情況下,他威脅醫院,以復健為名,搬上了空蕩蕩的頂樓,在這裏設下了完美無缺的陷阱,就等著殺手自投羅網了。

真好,混蛋終於自個兒送上門了!

郝韞霆接通了電擊開關。不知道人體能忍受的電流有多少伏特喔?試驗一下吧!

嘴角噙著邪肆的笑,郝韞霆手裏拿着從君梧邢的保全公司A來的電擊棒,當殺手的雙腿在床邊立定時,他毫不客氣地將電擊棒按向他的腿。

「哇——」驚天動地的慘嚎驀地炸開,當場那位殺手護士就直挺挺地躺下,頭髮還隱隱冒着白煙。

郝韞霆興奮地吹了聲長哨,把電擊棒重新揣回懷裏。

「敢小看我?知道厲害了吧!看看你的真面自。」

他爬出床底,探出手,正想拉下殺手護士的假髮。

「砰!」一顆子彈在他手邊開了花。

從敞開的病房門邊走進一名黑衣男人,他手中持着一柄S&W左輪手槍,口徑嘛……依照經驗判斷是點三八,打中要害保證很難救。

「嗨!」郝韞霆坐起來,舉高手,朝那槍手打聲招呼。

黑黝黝的槍管對準郝韞霆,那槍手顯然比君梧邢還冷酷,任憑郝韞霆嘻皮笑臉,他眉頭也沒動一下。

「等一下。」遇到這樣沒幽默感的傢伙,郝韞霆也要大嘆奈何。「在你開槍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槍手沒有反應。

郝韞霆逕自將之解釋為他已回答自己的提問。

「你是怎麼上來的!這傢伙扮成護士,還有可能瞞過醫院的警衛、保鏢,但你……一身黑衣,擺明了自個兒是殺手,那些保鏢怎麼可能放你上來!」

槍手無言。

郝韞霆睜大眼等了良久。「剛才的問題你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你……」

「叩!」這是槍手打開手槍保險匣的聲音。

郝韞霆趕緊舉高雙手做投降狀。「慢著,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就想開槍打我,太賴皮了吧!」

回答他這一連串抗議的是一顆子彈,擯過他左頰,劃出一道紅色口子。

槍手冷凝的麵皮浮現幾許嘲諷的線條,好像在取笑着:我愛殺你就殺你,你能怎麼樣?

郝韞霆雙眉一跳,終於了解自己遇到什麼樣的人物了——一個噬血如狂的瘋子。

突然,郝韞霆住嘴一臉驚駭。「住手,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跑啊!」

那槍手聞言,迅速回過頭去開了一槍,他以為有人在背後想暗算他。但他錯了,後頭根本沒人,倒是病房裏的郝韞霆忽然失去了蹤影。

很顯然郝韞霆又耍了來人一記。

「出來,你跑不掉的。」那槍手像瘋了似的,開槍胡亂掃射著病房。

床板裂了、點滴破了、花瓶碎了……原本佈置整齊的病房,像經歷一場龍捲風般凄慘。而郝韞霆還是不露行蹤,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氣之中。

「出來——」槍手發射出彈匣里最後一顆子彈,氣得五官扭曲。

至於郝韞霆呢!他正躲在床頭櫃里。

那柜子外表看只有三尺見方大小,根本不可能藏進一個身高一八O的大男人;但裏頭卻別有洞天。柜子鑲在牆壁里,而牆壁是腹壁,壁與壁間的寬度足夠兩個人錯身而過。

這整間病房都是由這樣的腹壁所構成,一個人甚至可以由這一頭的柜子鑽進、自另一頭的衣櫃爬出,看起來就像變魔術。

這就是郝韞霆選擇這裏獵捕殺手的原因。嚇都把那些追擊者嚇死!

此時,那槍手顯然已亂了方寸。郝韞霆冷笑着在腹壁里緩慢移動,準備繞到槍手背後,再猛地出來,拿懷裏的電擊棒電他個金光閃閃。

槍手換了另一輪子彈,但很快又打光。病房裏已千瘡百孔,還是不見郝韞霆蹤影。

到換了第四輪子彈的時候,槍手狂笑着喊:「沒關係,你再躲,我就先拿這傢伙開刀。」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被槍手自走廊上拖進了病房。

已爬進衣櫃、正準備竄出偷襲槍手的郝韞霆一瞄到那男人的臉,全身的血液幾近沸騰。

那打得慘兮兮的男人正是王成,郝韞霆此次住院的主治醫生。

這槍手大概是以暴力屈服王成,逗他帶他上來,才避開警衛和保鏢的警戒網的。

竟將可憐的無辜者打成這樣,王八蛋!郝韞霆氣得怒髮衝冠、眥目欲裂。

「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先殺了這傢伙。」槍手將手槍抵住王成的腦袋。「一、二……」

「慢著!」郝韞霆「砰」地一聲推開衣櫃的門。他的人就坐在衣櫃,冷沉的眼瞪着槍手,像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槍手輪流看着他對面的床鋪,和立在他身側的衣櫃。

郝韞霆原是在床邊消失的,最後竟出現在衣櫃內。

這兩樣東西距離將近五公尺,他腿不方便,還能爬得這麼快!真是見鬼了!

「放了王成,我不與你計較。」郝韞霆一臉陰寒。

「哈哈哈!」槍手只回以一串狂笑。「你以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本錢?」說着,他一腳將王成踢了出去。

郝韞霆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會教你明白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冷酷的眼,像一窪寒潭,在黑夜的病房裏,旋起一陣明涼的冷風。

槍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怯懦,他又猛地衝上前去,槍口抵住了郝韞霆的眉心。

只要他一扳機,郝韞霆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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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她是孬種、懦弱、大笨蛋!

路箴茗不停詛咒著,對象是自己。

被郝韞霆耍得這麼慘了,居然還懸念著離去前,他說過的那一句話:「箴茗,我不想騙你的,我只是想誘出狙擊我們的傢伙,相信我……」

相信他?除非她的腦子壞了,她是再不可能將信任浪費在那混蛋身上了!

但是,她的心卻另有主張地惦着他……萬一他在引誘狙擊者的過程中出了差錯呢?他現在是一身的傷,隨便弄個岔子,他都避無可避,註定成為人家的組上肉,任憑宰割———

他死定了!一想到他懨懨一息、躺在血泊中的畫面,她連呼吸覺得痛!

好嘛!她是沒用,擺明了要他騙到死。

「大白痴!」她咬牙罵着自己,憂慮的腳步還是急急往醫院頂樓沖。「累死了,無緣無故換什麼病房嘛!存心找麻煩。」

她啊!不管在人前表現得多瀟灑,還是每晚偷溜進醫院看護他;因此他換病房、布陷阱、搞的一大堆飛機,她無一樣不清楚的。

電梯門一開,路箴茗便聽見「砰砰砰……」一連串的槍響。

搞什麼!不會真有狙擊者吧!一直抗拒相信郝韞霆的,可是……萬一他說的是真話……哦喔!那可大不妙了。

她掩掩藏藏地住病房方向行去,突然,腳邊到某樣東西。

「啊!」她趕緊撫住嘴。是個人呢,渾身血淋淋的,老天!

在她駭得心臟幾乎麻痹的時候,一名身穿黑衣、手執手槍的男人探出了身子,精壯的鐵臂一下子就把那受傷的男人給拖了起來。

千鈞一髮之際,路箴茗翻身滾回陰暗的角落去;也虧得燈光暈黃,槍手沒發現她。

受傷的男人被拖進病房了,路箴茗縮在牆角間,一身冷汗涔涔。

好可怕,是真正的槍手呢!他手上的槍黑黝黝的、還泛著寒光,好像隨時在索取人命似的。還有那受傷的男人,他流了好多血,一身、一地的血,他……會不會死了啊?

死?!郝韞霆——

不!他怎能變成那樣子!夜星也似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討厭卻性感的薄唇不會再對她笑;他寬大的胸膛也不能再保護她……

不!她不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但……憑她一介女流之輩,她能做什麼呢?

報警?只怕警察來的時候,他都死了。

下樓通知警衛,只拿棍棒的警衛能跟持槍的槍手拼嗎?只會多連累幾條人命罷了!

也罷,求人不如求己。她憂急的眼四處望着,在走廊的另一端瞧見一個鐵制煙灰缸兼垃圾桶。被這玩意兒打應該會很痛吧?

路箴茗抱起武器,小心翼翼靠近病房。

病房的門大敞着,那槍手行兇還光明正大,一點都不怕人瞧見呢!

不過正好方便了她;她杳無聲息地走進病房,瞧見槍手的槍正抵在郝韞霆的眉心上,她的心臟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急奔。

好險,要是來晚一步,他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路箴茗舉高武器、對準槍手的頭。

郝韞霆發現她了,他雙目驀地暴睜。「別衝動啊!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走——」

她張大嘴,嚇了一大跳。他居然泄她行蹤?臭烏龜!

槍手卻冷笑一聲,連回頭也沒有。

「你以為同樣的把戲耍兩次,我還會上當嗎?」

趁此良機,路箴茗跳起來,手中的武器重重地、死命地敲上槍手的頭。

「呃——」槍手龐大的身子晃了兩晃,轉過頭來。「你……」他的手槍轉了個方向,對準路箴茗。

「呀!」郝韞霆大叫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撲倒槍手,鐵拳不停擊向他的頭臉,直把一個冷血槍手打成一個豬頭槍手為止!「呸!我警告過你的,你自己不相信,活該!」

最後、他搶下槍手的槍,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

路箴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發飆,直到結束。

槍手昏了,郝韞霆卻還坐在他身上,愕異的視線上抬對上她。

「你……怎麼來了?」雖然不敢妄想,卻還是有一份希冀。「你放心不下我,對不對?」

路箴茗豁然倒吸一口冷氣,不要臉的自大傢伙!她就算對他還有一點點關心,也絕不會承認的。

「我來收屍,既然沒有屍體好收,我要走了。」

「等一下。」他長臂一伸,拉住她的褲管。

「放開我。」她只一抬腿就脫出了他的禁制。

「箴茗。」他喊住她欲離去的腳步。「你明明惦着我,為何不承認!」

她立定的背影瞬間僵凝。承認!他已經夠自大了,難道她還要再給他添上狂妄!別作夢了!

她邁開腳步,出了病房。

「箴茗,別走,我還沒說完。」他扶着衣櫃站起來,想要去追她,但走不到兩步,又跌倒了。該死,他的拐杖呢!「箴茗——」

這一次,她連停步都沒有了,身影消失在安全門處。

「可惡!」這隻腿再不復原,別說愛她了,他連想追她都有問題。

追她!是啊!雖然這看起來很像糾纏不清,有違他與人交往好聚好散的原則。

但她值得他打破慣例,就沖着她今晚的突然出現、救了他一命。

她……呵!真是可愛。這是第幾次了!她被他氣得半死,又放心不下地默默守護在他身旁。

但此番動心卻非因於感激,而是十足的欣賞:早就對她很有好感,只是在她第一次轉身離去時,他以為他們緣盡於此了。

想不到緣還沒滅,牽扯還在繼續中。

在他失去了勇氣而自怨自艾時,她搶先救起了這段岌岌可危的情緣;既是如此,他怎還能眼睜睜地任情緣消逝無蹤?

況且自已是真的喜歡她呢!這行為瀟灑、外表冷漠,實則直率又良善的小女人,更重要的是,她不容易打倒,那堅強的心性比他還厲害。

如果是她,應該能夠與他攜手共度一切現實難關,相伴到白首。

第一次,他有了即使不擇手段也要追到一個女人的想法;對於她,他不會放手,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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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爵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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