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目送雲飔離去,新堂真啟開懷的一笑,轉身走入另一端的廚房。

很久以來,不曾再自己下廚的新堂真啟,足足在瓦斯爐前呆立了好一陣子才算找回當初的願覺。

「嗯!先將鍋子洗乾淨、擦乾,然後轉小火、倒沙拉油。」隨着自己的自言自語,新堂真啟一步步的模索著。

「好了,現在把剛才洗好的青菜放進鍋里,翻炒幾下后,加點調味料,倒點水!

把鍋蓋蓋上,等幾分鐘。」他繼續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做菜。

新堂真啟自從學生時代起,為了繼承人的訓練而獨自搬到公寓住后,做菜就成了他排遣寂寞的娛樂。只是當他成為總裁后,他就被迫忘記這一項樂趣。

現在好不容易回復他白由的生活,於是也回想起自己所喜好的烹飪。

聞着菜香,雲飔坐着輪椅滑進廚房,看着那個和廚房不搭軋的新堂真啟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近樣的場景,讓他一時之間錯以為,那是好久以前雨柔幫他做飯時的情景。

獃獃的看着眼前輕鬆且動作快速的新堂真啟,雲飔只是無言的注視着,想起在雨柔死後他再也不曾、也不願去回想的過往。那些記憶,是一種傷人的痛楚,可卻也是甜蜜的過往。

「你為什麼會煮飯?」

聽到他的聲音,新堂真啟不在意的回首一笑,「因為我要自力更生啊!」

當年他才剛上中學,為了繼承人的訓練,被迫一個人住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沒有親人的存在,也沒有熟悉的鄰居,有的只是陌生的一切,那樣的生活造就他料理生活的十八般武藝。

「自力更生?可你看起來像是富有人家的子弟。」不是批評,也非意有所指,

而是他在這裏逛了一回后的發現。

點了點頭,新堂真啟低身將爐火關掉。「開飯了!」

慢慢將輪椅推到餐桌旁,雲飔皺緊了眉。

洗凈雙手后,才剛回身,就看見了雲飔的為難,新堂真啟快步向前,伸手一抱,將他抱上了餐桌旁較高的椅子上。

「謝謝!」低着頭道謝,讓雲飔感到自己很沒用。

不在意雲飔的不快,新堂真啟動手替他盛飯。「嘗嘗看我的手藝吧!」將碗放在他的面前。

面對新堂真啟一連串的動作,雲飔只好伸手拿起筷子,可是一抬起右手,才突然想起,他已經沒辦法再控制自己的右手。

他敏銳的察覺雲飔的思緒,「如果你真的不能再用右手,你會很難過嗎?」

「不會!」雖然回答得飛快,叫是在他眼中卻有着一絲抑鬱。

「不要騙我!」新堂真啟起身坐到了雲飔的左邊。

「試看看,用左手拿筷子。」接過新堂真啟遞過來的筷子,雲飔勉強試了試,卻總是拿不穩。

「不要急,慢慢來。」新堂真啟望着雲飔瞼上的急躁.有點自責。如果不是自己一時疏忽,也不會令他行動不便.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雲飔終於放棄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為什麼不試了?」拿起雲飔放下的筷子,新堂真啟不知該如何是好。

轉身刻意忽視新堂真啟的關切,雲飔不願意讓任何人同情他。

新堂真啟動手將雲飔的身扳了過來,無奈的道:「你不打算吃飯了嗎?」

「我……」抬頭面對他悲傷的瞳眸,瞬間,雲飔錯覺手廢了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新堂真啟。

「我喂你好嗎?」他不願意看到雲飔放棄努力。

「不需要!」他想掙開新堂真啟的雙手,就算餓死,他也不願這樣倚靠別人過活。

忍無可忍的新堂真啟雙手一使力,就將雲飔整個人拖到自已懷中。

驚覺自己正坐在新堂真啟的大腿上,雲飔更想掙扎。

「不要動!」新堂真啟雙手一緊,制止了雲飔的所有行動。「不要漠視我的努力,雲飔!」

停止掙扎,雲飔轉頭望着在自己身後的新堂真啟。

「聽我的話,我說過我會醫好你的。我有朋友是這方面的權威,我對他的醫術很有把握,只是現在,能不能夠請你對自已好一點?」

聽着新堂真啟的怒吼,雲飔只能放棄反抗,點了點頭。

「雲飔,謝謝你。」新堂真啟將雲飔抱回原位后,動手拿起碗筷!「你想吃什麼?」

「紅燒魚。」

「嗯!」

這一頓午餐吃得很久,因為新堂真啟直到喂完雲飔后,才開始用餐,而雲飔在飯後,就一直打量著這個眼光時時追着自己的人。

為什麼他要那麼在乎他?同為他的傷是他所造成,他想贖罪嗎?可是,他又不曾怪過他。雲飔納悶的思索著。

吃完漫長的一餐,雲飔望着收拾盤子的新堂真啟,「你要收容我多久?」

原本想尋死的決心,卻在經歷這一次大難不死後慢慢減退,可能也跟他眼前的新堂真啟有關吧!他一直在干涉自己的所作所為,甚至是強逼他活下去.雖然他們並不熟,但和他相處的感覺,倒讓自己漸漸拾回活着的感覺。

「等你的傷全好后,只要你想離開,我就不會阻止你。」

「如果我的傷沒好呢?」聽着新堂真啟的話,雲飔覺得似乎還有弦外之音。

「如果你的傷沒好,那我就照顧你一輩子。」

看着新堂真啟,那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雲飔驀然一笑,「你要養我嗎?」

「不可以嗎?這是我欠你的。」新堂真啟一面洗著碗盤,一面回頭笑道。

微傾著頭,雲飔只能嘆氣。「你並沒有欠我什麼,這一切只是意外。」

「我知道。」

「你真的很固執。」

「我的朋友常這麼說。」

「是嗎?」他聞言,無奈的笑了笑。

洗完餐盤和碗后,新堂真啟來到雲飔身後,「我買的這一層公寓,是這一楝公寓的最上層,屋主把另一邊改裝成溫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回頭看着站在身後的新堂真啟,雲飔不解的開口:「我剛剛繞一圈時怎麼沒看見?」

「因為是在另一扇房門后,所以你才會沒看見。」明白雲飔不會隨意開他公寓內的房門,所以新堂真啟在帶雲飔回家時,就先打開所有的房門,除了溫室的門以外。

「是嗎?」他原本就喜歡有花草的地方,所以對於他的話也更感興趣。

將輪椅推到走廊的盡頭,打開唯一緊閉的一扇門,新堂真啟等著雲飔的反應。

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像是一座叢林般的溫室,雲飔自己操控著輪椅向前。

「好棒的地方!」

「我很高興你會喜歡。」關上了門,新堂真啟在靠角落的鋼琴旁坐下,「我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好!」

得到雲飔的回應,新望真啟專註的彈奏自已最愛的曲子——「綠袖子」。

身為畫家的雲飔放縱敏銳的感受力。聽着新堂真啟有點悲哀、有點寂寥,更有點沉重的琴音,讓他在不白覺中,心似乎也跟着揪緊、跟着黯然。

「你很不自由嗎?」雲飔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尚在進行的琴聲。

停下了優遊在琴鍵上的雙手,新堂真啟無奈的看着雲飔。「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家庭背景,而這背景就像是一條鎖鏈,束縛了每個人的自由而無力避開,只因為這鎖鏈每一環節都太復雅。」

聽着新堂真啟的近段話,雲飔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因為,他是一個孤兒,無法有這樣的感受,不曾有人成為向己的鎖鏈。而雨柔曾經是他唯一的鎖鏈,可是他卻放棄了她。

「雲飔,你覺得我的琴彈得好嗎?」他低頭又彈了幾個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很好!「他的音樂素養不差,他聽得出他技巧的高超和情感的投入,這樣的超高水準並不常見。

「是嗎?」抬頭回以一笑,新堂真啟又動手彈起另一首曲子,「這是我自己作的曲,你是第一個聽??。」

「我很榮幸!」雲飔笑了笑后,就閉上眼,專註的聆聽琴聲。

低柔的琴音滿是溫馨,沒有激烈的音符,也沒有特別的起伏,可是卻能吸引人心,讓人就這樣陷入琴聲所營造出的世界中,感到溫和而平靜。

聽着琴聲,雲飔有點累了,那場車禍讓他身心俱疲,在琴音的安撫下,他慢慢的進入夢鄉。

一曲方盡,他抬頭望向雲飔,一個沉睡中的美人映在眼底。

「嘖!我的曲子是催眠曲嗎?」新堂真啟一面自嘲的說着,一面走向雲飔,小心的將他從輪椅上抱起,走向他所睡的客房。

***

雲飔在午睡后醒來,起芋坐在床上,看着熟悉的房間布「,猜到自己可能又不小心睡著了。

推門而入,新堂真啟看着發獃中的雲飔,「睡飽了嗎?」

點了點頭,雲飔淡淡一笑,「幾點了?」

順勢瞄?眼手錶,新堂真啟繼續走向他。「現在已經傍晚六點,你足足睡了五個小時。」

「我睡了那麼久?」難怪會這麼累。雲飔邊想邊伸懶腰、打呵欠。

在床畔坐下,新堂真啟從柜子上的水壺中倒了些水,拿了葯。「你要自己吃,還是像早上一樣?」

雖然是疑問句,可是雲飔卻看得出來,如果自已不乖乖接過葯的話,只要一開口,就有可能又被扔葯進嘴裏,一想到這兒,他只好順從。

「這葯不會苦的。」看着雲飔一副厭惡的神情,新堂真啟無奈的開導。

雲飔聽完,冷冷的瞪了新堂真啟一眼,「你吃給我看!」

「我吃給你看?這葯又不適合我吃。這樣吧,只要你吃藥,我就買黃蓮回來陪着你吃。」

望着新堂真啟認真的神色,雲飔只能屈服。只是他雖然有心要吃,卻因為技術太差,而又一時岔了氣的嗆咳起來。

見他咳得難過,新堂真啟只能把他半摟進懷中,體貼的拍撫他的背。

「嗯!咳!咳!」幾乎令他快喘不過氣的悶咳,他難受的整個人窩在他懷中。

「好點沒?」注視着雲飔因為咳嗽而慘白的容??,新堂真啟有點心疼的伸手輕撫他的臉頰。

「我不要再吃藥了!」每次吃就得咳得半死。

為什麼有人這麼不會吞葯呢?新堂真啟不解的想着,順勢將雲飔整個抱起。

「新堂真啟,你要帶我去那裏?」又被他抱在懷中,他雖沒了第一次的抗拒與擔憂,可還是心急,小知他又想對自己做些什麼。

「帶你去吃晚飯,順便做右手的復健。」

即使手上抱了個人,新堂真啟依舊俐落的用手指勾起了鑰匙,然後打開大門走出去。

「做復健?」他根本已經對自己的右手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想到新堂真啟的允諾,雲飔依然有一絲的期望。

「我沒對你說呢?你的右手還是有復元的可能。」他仔細觀察著雲飔的表情,在確定他對於右手的復健也抱特期待后,不免對自己的這項決定感到滿意。

「我的右手?」一抬頭,雲飔的唇剛好撩過新堂真啟的臉頰。

被雲飔的舉動給嚇到,新堂真啟的腳步踉蹌了下。同為害怕被摔出去,雲飔下意識的把雙手環上新堂真啟的頸項。

「你沒事吧?」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已,他擔憂的看着懷中的人。

聽着新堂真啟溫柔的關懷,雲飔鬆了口氣地說:「沒事。」

「那就好。」

在這之後,雲飔就保持沉默,連頭也不再抬起,只是窩在他的懷中,免得又造成他的麻煩。

而新堂真啟則因為這一吻,才發覺自己對懷中人異樣關懷的原因。原來並不是因為他是這個意外的肇事者,所以才對雲飔那麼體貼,而是因為他喜歡上懷裏這個既悲傷又純真的俊美男子,才會這樣放不開他。

雖然他已經釐清了對雲飔的感情,可是新堂真啟擔心雲飔會對他有所防備或拒絕,只能勉強的壓下對雲飔的愛慕,希望能陪伴他習慣右手不便的生活。

***

復健中心停車場

開了近一小時的車,終於到達目的地。一停下車,新堂真啟就先行下車,對着車內的雲飔說:「你先等我一下。」

「好!」經過這一天的相處后他已經不再對他抱有戒心。

新堂真啟小心的從後車廂卸下輪椅,將輪椅準備好后,才走到雲飔的座位旁,打開車門,將雲飔抱到輪椅上。「應該還記得怎麼操作吧?」

對着新堂真啟溫和的笑,雲飔點了點頭。

「嗯,那我們走吧!」新堂真啟微微領先一步,帶着雲飔走進復健中心。

復健中心的電動門一開,雲飔還來不及打量室內四周圍的擺設,就先聽見一個男子的招呼聲。

「新堂。」周謙和等了半個鐘頭,終於等到這個來晚了的死黨。

「阿謙。」微微點頭,新堂真啟笑着對雲飔說:「雲飔,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朋友,他是這一科的權威,他叫周謙和。」

頗有興味的看着新堂真啟對着眼前俊美男子的照顧,周謙和賊賊一笑。

看着眼前的男子,雲飔只是淡淡開口,「你好。」

面對雲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周謙和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轉身看着新堂真啟,「看來,病人好象不太喜歡我。」

「誰會喜歡你這種痞子?」新堂真啟絲毫不打算給自己的老友留面子,畢竟雲飔可是他捧在心上的重要人物。

頗為訝異的望着新堂真啟,周謙和的目光在雲飔和他之間梭巡。

「你看什麼啊?」新堂真啟不悅的走向前勒往周謙和的脖子,把他架到一旁。

「你可別給我搞怪!」

周謙和笑得很燦爛的點頓,「我想的果然沒錯,不過,這小美人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不會是你要把人家,所以特地去撞他的吧?」

新堂真啟冷冷的看着他,「少說這種無聊的話,我根本捨不得傷他。」

「哦!那他的傷是怎麼來的?」周謙和對這事的來龍去脈,可是好奇得很。

抑鬱的瞪着他,新堂真啟不快的開口:「是我撞的。」

「什麼?」乍聽之下,周謙和嚇了一大跳,「你真的去撞他?」

冷冷的瞥了周謙和一眼后,新堂真啟對還在一旁發獃的雲飔望瞭望,然後才回頭看向自己這個好奇心過重的朋友。「我在陽明山夜遊的時候,一時粗心撞上他的,並不是蓄意的。」

「哦!還好不是蓄意。」周謙和在鬆了一口氣后卻又說:「還好你撞上的是一個美人,而不是一個醜男。」

「你說那是什麼話?」他真的發飆里了,直接一拳往周謙和的肚子上打。

「噢!」沉悶的哀號一聲,周謙和痛得蹲到地上。

雲飔看箸遠方兩人狀似親密的交談一會兒后,同謙和卻突然蹲在地上,一時好奇的他動手推箸輪椅朝他們靠近。

看着雲飔朝他們而來,新堂真啟冷冷的對着還蹲在地上的死黨開口:「你最好別再惹我。」

聽他這麼說,周謙和馬上站了起來,像是沒事一樣的拍了拍被打皺的衣服,「好啦!我知道了,倒是你。還要在台灣待多久?」

之後。」飛快的回答完問題,新堂真啟就朝着雲飔走過去。

「雲飔?是那個小美人吧!」同謙和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走向新堂真啟。

「發生了什麼事嗎?」看著錶情和剛剛一樣的兩個人,雲飔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沒事,只是在討論一些手續上的事。」周謙和在受過新堂真啟狠狠的「照顧」后,馬上收斂了剛才的痞樣,表現出身為醫師的專業態度。

面對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周謙和,雲飔只是轉頭看向不發一語的新堂真啟。

「什麼時候要開始復健?」

「等他看過你的傷之後。」微傾下身,新堂真啟恢復溫柔的表情。

雙手握拳,周謙和不滿的看着態度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死黨。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好象又不太符合這句話,周謙和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有點失笑的看着自己死黨臉上的忿忿不平,新堂真啟只是搖了搖頭,「喂!阿謙,你的辦公室在哪兒?」

猛然被新堂真啟的話給拉回神,周謙和眨了眨眼,「就在那邊轉角。」

順着周謙和所指的方向,雲飔操作著輪譯向目標前進。

新堂真啟也隨之邁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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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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