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盧有睿載白湘芸回到家后,搬了桌椅和茶具來到櫻花樹下,他和白湘芸很浪漫地以繽紛瑰麗的櫻花來佐茶。

「不是有人會把花瓣烘乾加入茶葉中一起沖泡嗎?一般最常見的是茉莉花和桂花,不知道櫻花的花瓣可不可以也一起入茶?」白湘芸提出疑問。

「當然可以,只是櫻花的香氣不像茉莉花來得香郁,就算一起摻入茶葉中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你想試試看嗎?」

「可以嗎?」她雙眼晶亮。

「嗯,跟我來。」

盧有睿進屋拿了梯子,爬到樹上摘了一大把櫻花裝入袋中,然後帶她走到約莫五十公尺遠的一座烘茶廠里。

因為是連續假期,所以茶廠工人放假,整座烘茶廠里只有他們兩人。

盧有睿教她。「把花瓣在竹簍上均勻攤開,這叫做『走水』。」

又教她如何讓花瓣發酵,怎樣放入熱風乾燥鍋里「炒菁」。

白湘芸興緻盎然,照着他教的那樣,一步一步跟着做,耗了兩個小時,終於將櫻花瓣乾燥製成。

「然後呢?」她很期待,自己親手做的花草茶耶!這可是生平頭一遭。

「把花瓣和已經是成品的茶葉混合均勻,裝入茶葉密封罐中,藏茶一陣子就可以喝了。」

「不能馬上喝嗎?」

「是可以,但是我不建議。其實茶葉和酒一樣,藏得愈妥當愈久,價值便愈高。時間會轉化茶韻,陳年茶有一種獨特的韻味,這也是它價值的所在,有人甚至藏茶十幾年才開封。如何,想試試看藏茶嗎?」

「想!」

盧有睿取來一張封箴用的空白貼紙和一支筆,他將貼紙貼在茶葉罐上,將筆交給她,交代道:「寫上封罐的日期並簽上你的名字。」

白湘芸寫了日期、簽了名字后,滿心歡欣地捧著那罐櫻花茶葉,笑得很甜地說:「我好厲害,生平第一罐茶葉終於完成了。」

「確實很厲害。」盧有睿不吝嗇地讚賞她。

他受到她感染,也笑着,覺得她的笑容像醇酒,讓他薄醺微醉。他的眼角瞥見她的頭項上有一片乾燥的櫻花瓣,沒有細想,他伸出手替她撥開。

花瓣從她的發上落到她的頰畔,盧有睿的手跟着從她的發移到她的臉上,一觸及那細嫩的膚質,他的手便停住了,捨不得放開。

盧有睿的心蠢蠢欲動着,情潮如泉湧現。從一開始見面時就深受她吸引,忍不住對她特別,禁不住想關心她,聽着電話里她的聲音便覺得滿足,知道她特意上山來找他,他那沉靜了許久的心更是欣喜飛揚。

他知道,愛她的心意再也關不住了,他難以抑制,對她的愛意泉涌而出。

他自問不是容易動情之人,而白湘芸也沒特別做了什麼引誘他的事,但是很奇怪,他就是輕易因她而心旌搖曳。

不想放開她了,他想順着最真實的心意去做:想吻她、擁抱她、讓她明白他渴望讓彼此的關係更進一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四目定定凝望着,時間彷彿靜止了,空氣燥熱得像是隨時會爆出火花來。白湘芸喘著,胸口微微起伏,知道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

盧有睿逼近,低頭,試探性的、淺淺地吻了白湘芸的唇一下。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着,粉唇喘息微張,一會兒貝齒又輕咬着下唇。她沒躲開他的吻,但是看起來有點緊張,盈盈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盧有睿心懾於她這無辜的模樣,他禁不住放縱自己,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封吻住她的唇,不同於方才淺嘗即止的吻,這一次他吻得很深入。

白湘芸無力地閉上眼,腦子亂紛紛,有點笨拙地回應他的吻。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猶豫地將感情交了出去。

從來不曾談過戀愛,也不曾對哪個人如此信賴,是唯一一個能讓她拋開顧忌,不壓抑、不退縮,更不會情不自禁地想去貼近誰,就只有盧有睿勇敢去愛的人。

原以為對於愛情無知,在愛情驟然降臨時她會惶惑不安,但實際則不會,不但不會,她甚至還有種很踏實的充盈感,這感覺自從她母親墜樓之後就再也未曾有過,是盧有睿的出現讓她重新體會了被溫暖呵疼的幸福。

她願意勇敢去愛,她在心裏無聲說着:我愛你,如果人的一生中都將有一名契合的靈魂伴侶,我但願那個人就是你。

***

盧家客廳里。

盧有睿掛上電話,轉頭對白湘芸解釋。「車廠那邊的人說你的車子要到明天才會修得好。」

「明天?要這麼久?」

「嗯……」盧有睿沉吟了一下,試探地說:「看樣子你沒法兒下山了,要不要留在這裏過一夜,等明天再走?」

「這……」她遲疑着,他的提議讓她很心動。

因為想跟她多相處一些時間,所以希望她能留下來,但又怕她誤解他別有所圖,於是盧有睿狀似輕鬆地說服她。「這幾天不是放連假嗎?你明天應該不用上班吧?」

因為他想留她下來的舉動讓她心喜,另一方面則是她也不想回去面對父親和大媽詢問相親的結果,所以她也不想走,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明顯。

「欸……」她點點頭。「是不用上班,多待一天應該沒關係,而且……」她的語氣有點局促不自然,找了個借口。「我剛剛看到外頭好像有幾隻燕子低飛,不知道會不會下雨呢?」

說完,她臉紅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手足無措,不敢迎視他。

盧有睿聽見她說的話,心情飛揚,唇畔逸笑,附和著一起瞎說:「對,我也看到了,可能會下大雷雨,你還是留下來的好。」

其實外頭的天氣好得很,是有幾隻燕子沒錯,但是它們飛得很高,壓根兒沒有要下雨的徵兆。

她難為情,聲如蚊蚋地說:「好像也只能這樣嘍……」

就這樣,燕子成了她留下來過夜的借口。

因為怕家人責備,所以白湘芸先向盧有睿借電話打回家,告知明天才能回去,所幸,接電話的人是阿美姨,否則她還真怕被大媽接到了,會一直逼問她與張天沐相親的結果。

見她掛了電話之後,盧有睿說道:「還是一樣,你睡樓上,我睡樓下。」

「好。」

「對了!」盧有睿突然想到,往外走去,來到休旅車旁,打開後車廂拿出蚊帳,再回到屋內。

「什麼東西?」白湘芸好奇地探過去。

「好東西,可以讓你一夜好眠。」

盧有睿打開包裝,扯出一床粉紅色的蕾絲蚊帳。

「蚊帳?」

「對。你上次在這裏過夜時被小黑蚊咬了,等一下我把這個釘掛在天花板上,你晚上就可以好好睡,不用怕蚊子騷擾了。」

白湘芸聽了,心花怒放,低頭嬌笑着,心想:什麼時候準備的蚊帳啊?怎麼,原來他很期待她再一次來這兒過夜嗎?

「笑什麼?」他睨着她,不懂她怎麼如此開心?

「沒……你不是要掛蚊帳嗎?我幫你。」她臉紅紅,低着頭,率先往二樓走去。

盧有睿拿着蚊帳,跟上樓去,他看着她的背影,疑惑著:在笑什麼呢?心情這麼好,是因為高興要留下來過夜嗎?

***

盧有睿拿了張木頭凳子,用紙巾擦乾凳腳后,放在大姊的床鋪上,他站在凳子上,探高手臂將蚊帳釘掛到天花板,而白湘芸則跪在床上,雙手幫他扶著凳子。

她仰首看着他認真專註的模樣、他拿着鐵鎚的強健手臂、他那看起來很可靠的肩膀,心頭的小鹿亂亂跳,覺得他好棒!又想到他那想呵護她不被蚊子叮咬的溫柔心思,啊~~她的心軟綿綿的,好想偎入他懷中,尋求渴望已久的溫暖。

一會兒后,盧有睿放下手臂,低頭對她說:「已經掛好了,等一下就可以攤開來用了。」

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把凳子拿開后,和白湘芸一起跪坐在床上,把蚊帳抖開,粉紅色的蚊帳垂掛下來,包圍在床鋪四周,同時,也把她和他一起籠罩在裏頭。

白湘芸眉眼帶笑地看着那粉紅色的蚊帳,感覺像是被一團粉紅色的氛圍給團住似的,她禁不住笑說:「感覺好浪漫喔!」

盧有睿看着她粉嫩的嘴唇蠕動着,聽着她甜美的嗓音說着話,思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般,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方才在烘茶廠房裏的那個吻。

他又想吻她了。

想吻她的念頭浮現的當時,他才驚覺意識到,他們兩人現在一起親密地跪坐在床上,被蚊帳給包圍着,突然,他覺得這蚊帳像是一張情網,網住他和白湘芸,誰也逃不開。

白湘芸發現他怎麼不說話,而且臉色有異,她雙手撐在床鋪上,臉頰移靠近他面前問:「你怎麼了?」

「我……」她凝望着他的模樣看起來很迷人,盧有睿看着看着,頓覺身體緊繃,心狂如嘯,感覺有什麼力量即將破柙而出。喉嚨很乾,亟需一道清泉來滋潤。「我想……」

他邊說邊貼近她,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燃著兩簇火花。

氣氛因為他的靠近而變得很暖昧,白湘芸意識到了,她知道他又想吻她。

她心跳如擂鼓,回望着他,不期然在他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白湘芸學他,緩緩靠近他,兩人的唇瓣近在咫尺。

她因為緊張而喘息著,盧有睿感覺到了,笑開來,明白了什麼叫做吐氣如蘭。

他不再壓抑,偏頭攫住她的唇,輕淺地吻著、吸吮著、逗弄著,本來以為可以解喉頭的乾渴,不料卻愈吻愈饑渴。

尤其當白湘芸無助地將顫抖的手攀掛到他的脖子上時,一切開始失控……

***

白湘芸像一隻小貓咪,長發披散,懶洋洋地趴在盧有睿的身上,她如凝脂般的皙白膚色對應着他的黝黑膚色,形成強烈對比。

白湘芸的耳朵貼著盧有睿的胸膛,靜靜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嘴角勾起輕淺滿足的微笑,感覺很安心、很放鬆。

曾經,她以為自己會這麼壓抑、這麼不快樂地過完一輩子,但是遇上了盧有睿,在有他的地方、在他溫柔的懷抱里,她找到了豁達的天堂。

白湘芸喃喃對他說:「其實……今天下午我去相親了。」

「什麼?!」盧有睿如遭雷擊,猛地起身,趴在他身上的白湘芸差點因此翻下床。他反應極快,大手一撈,摟住白湘芸的纖腰,將她牢牢圈在胸前,一臉嚴肅地問:「你剛剛說什麼?你去相親?」

他緊張的反應讓白湘芸很得意,她嘻嘻笑着,摟住他的脖子,小臉仰望他吃醋的表情。

「對啊!沒辦法,家裏長輩的意思,說什麼相親對象的家世有多好,兩家如果聯姻,對生意上的往來會有多大幫助。我不能違抗,只好去了。」

「結果呢?」盧有睿難得這麼提心弔膽。

「結果對方似乎很滿意我。」

「對方很滿意你?」盧有睿的音調提高,俊眸輕斂地睨著白湘芸。「他滿意你,而你卻跑來山上找我,和我發生關係?」他不懂,這代表什麼?究竟她是愛或不愛?

白湘芸很壞,看到他這麼緊張不悅的模樣,自己卻反而笑得開心。多好啊,他吃醋了,而且吃醋的樣子好迷人!

她眼露狡黠,嘟唇回答:「我只說他滿意我,又沒說我滿意他。」

「你……」盧有睿聽出來她在耍他,嘆了一口氣,語氣縱容地說:「真會被你嚇死。」

「你很緊張哦?」她笑咪咪地問:「怕我被別人追走?」

「當然!」摟着她身軀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不怕、不怕,我不會的,我只喜歡你。」她討好地在盧有睿的下巴上親了又親。

「為什麼非要相親不可?還會有下一次吧?你和家裏的長輩無法溝通嗎?」上一次聽她提到家裏有個大媽,隱約感覺得到她和家人的關係似乎不是很好,當時他不方便探究得太深,但是現在他想多了解她的狀況。

「十六歲那一年我很反骨……」白湘芸也不隱瞞,敞開心房,說出那段讓她活得很壓抑的往事。「後來我母親住進療養院,一個月的開銷就要五萬元,我雖然在自家公司上班,但與其他員工一視同仁,領一樣的上班族薪水,我的收入不夠付母親的療養費,而家裏的經濟大權又掌握在大媽手中。當然了,就算我撒手不管,繼續任性,他們還是會支付療養費,但是我總覺得拿人手短,於是,為了我母親,我收起自己最原本的性格,失去自我,一切都聽大媽的擺佈。我媽媽已經被我害得這麼慘了,我不想她連生病了都得不到完善的照顧。」

「你不是還有一個大哥嗎?他不幫忙你母親的事嗎?」

「他是大媽所生的同父異母哥哥,大哥人還不錯,不會把我當外人看,但是也沒能幫助我什麼。」

重新提起這段往事,白湘芸以為自己會邊說邊哭,但是她沒有,在盧有睿面前說出來,她不覺得自己可憐,相反的,竟有股釋放開來的虛脫感,說完之後,她只覺得好累、好累……

盧有睿聽完后,替她覺得心情沉重,兀自沉思著。

「你在想什麼?」他的沉默引來白湘芸的探問。

「我在想……好可憐的公主,不知道需不需要武士來救她?」他心裏頭漸漸浮出一個想法。

「嗄?」白湘芸眨眨眼。「武士?你嗎?」

「嗯。我可以照顧你,也有能力支付你母親的療養費,當然不是要你就此違背你大媽的意思,她是長輩,你還是該尊重她,但不需要因為金錢的關係被她牽着鼻子走。」他想讓她無所顧忌,活得自由自在。

「我不能隨便拿你的錢,再說,為什麼你要這樣幫我呢?」她傻愣了,就只因為他們有過肌膚之親,所以他願意這樣幫她嗎?

盧有睿笑了,笑容真誠又帶點兒靦腆。

「如果我說我最愛收留可憐又無辜的流浪小動物,這個理由會不會說不過去?」

白湘芸捶他。「別開玩笑!」

「好、好、好。」他包住她的粉拳,表情認真地說:「我說真的,其實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更開心自由點,沒有一個男人希望他心愛的女人過得不快樂。」

白湘芸聽他這麼說,唇瓣笑開來,往上彎起漂亮的弧度,笑得嫣然。

「喔……」她的聲音輕軟得像是棉花糖,臉頰酡紅如醉,眼瞳熠光閃閃,他那句「心愛的女人」哄得她心花朵朵開。

白湘芸滿臉甜蜜蜜,趴在他身上,額頭抵着他的,語氣滿足喟嘆地誇獎他。「你人真好,要是我媽媽是清醒著的,她一定也會喜歡你。」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後腦,壓下她的頭,唇舌貼上她的,熱吻著,一吻結束后,他沙啞低喃道:「記住,一定要讓自己過得快樂,我喜歡看你笑咪咪的樣子。」

白湘芸聽了,鼻子酸酸的,好感動,他那種為了她好的心意讓她動容。

她眨眨眼,不讓氤氳的眼眶落淚,他喜歡她快樂,那麼她便不哭。扯開唇瓣,露出貝齒,她笑着對他說:「好啊!以後我都會快快樂樂、笑嘻嘻地給你看,不但如此,我還會負責讓你也快樂開心。」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喔?那你要怎麼做?」

白湘芸的眼裏突然閃過一抹黠光,然後身子慢慢往下竄,挑逗的唇沿着他的下巴吻到他的脖子、他寬闊健壯的胸膛……並且企圖一路往下吻,她邊吻邊含糊地宣告:「當然就是努力取悅你嘍!」

盧有睿的身體因為她胡亂青澀的吻而變得緊繃燥熱,他深吸一口氣,一個翻身,立即化被動為主動,把原本趴在他身上的白湘芸壓制在身下,他的手開始撩撥撫摸着她的敏感身軀,嘴裏稱讚著。「不錯,你挺有取悅男人的資質,不過先說好了,這種資質只准用在我身上。」

「當然……」白湘芸聽話地回應着,然後她眼神迷濛地看着他問:「有睿,你今晚還是要睡樓下嗎?」

「當然不。回我房裏睡,你也是。」

「那蚊帳……」

「拆掉,移到我房裏。」

「好哇!等一下我來幫你!」她笑嘻嘻的,摟住他,身體熱情真誠地回應着他的每一個碰觸。

盧有睿伸出食指輕點她的鼻尖,笑說:「真乖!為了犒賞你,明天清晨帶你看日出,讓你體會一下阿里山到底有多美,最好是讓你戀上這裏,永遠捨不得離開。」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迫不及待想和對方分享身邊所有美好的事物,這種心情讓盧有睿很滿足、很充實。

什麼叫做愛情的美好?這一刻,他真真實實地感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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