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清晨五點鐘,盧有睿拿着一條毛毯,帶着睡眼惺忪的白湘芸來到頂樓。

他背上披着毛毯,將白湘芸收納在自己胸前,用雙臂和毛毯裹摟住她的身軀。

正這麼做的同時,腳突然又竄起一陣麻,那感覺如同昨天一樣,盧有睿疑惑著,懷疑是否因為剛下床,肌肉還有點僵硬的關係?

在他懷裏的白湘芸發現他的動作遲疑了一下,回頭問他。「你怎麼了?」

「沒事。」盧有睿笑着輕啄了她的唇瓣一下,並將她摟得更緊些,唇貼在她耳畔問:「冷不冷?」

「有點。」白湘芸的身體更往他的懷裏竄。

盧有睿將她摟得更緊些,下巴抵在她的頭項,不舍地說:「冷就別看了,回屋裏去。」

「不要,我想和你一起看阿里山的日出。」

「以後有的是時間天天看。」等他們結婚後,她還怕沒日出可以看嗎?

她嘟唇。「可是以後變成老夫老妻,熱情沒了,你可不會這樣親密地摟着我一起看日出,搞不好會叫我自己去看。」

他吻着她的耳窩,取笑她。「這麼快就想要和我變成老夫老妻啊?完了,看來我不娶你真的不行了。」

「盧、有、睿!」她羞惱地警告,手肘往後項,給了他一拐子。

「唔……好~~」他悶聲,笑着哄她。「我一定會娶,除非是白小姐你不肯嫁我。」

「你說的喔?」她往後偏頭,斜睨着他。

「當然,有日出為證。」他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向遠方透出朦朧白光的山頭。

「咦?出來了!」白湘芸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她看着日出,皎潔瑩眸里流轉着光彩。「好美……」她喟嘆著,側身環抱着盧有睿的腰身,放任身子鬆軟地躺靠在盧有睿的胸膛上。

「是很美……」他低頭,在日出的微光中吻住她。

看完日出,吃過早餐后,盧有睿又帶白湘芸在山上散步享受森林浴,兩人相依相偎地黏在一起笑鬧着,一直到午餐過後,盧有睿才開車載着白湘芸去車子維修廠取車。

盧有睿將車子停在維修廠外頭,熄了火,他不急着打開車門下車,而是依依不捨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白湘芸。

「確定不用我開車跟在你後頭陪你下山?」

「確定!」白湘芸點頭,覺得被他這樣關懷的感覺好棒。

「那你自己一個人開車千萬要小心點,要是有什麼狀況馬上call我,知道嗎?」

「嗯,知道了。」白湘芸笑看着他那副關心她的模樣,才剛說完呢,手腕卻突然被拽住,身子順着那力道被拉進盧有睿的懷裏。

盧有睿低頭,吻她的眉心,低語:「真捨不得放你回去。」

白湘芸聽了,發出咭咭嬌笑,超喜歡他對她的佔有慾。

「我也捨不得走。」她回吻他的喉結。

熱戀中的戀人,連一時半刻的分離都嫌久。

盧有睿又吻她的鼻尖,眼神眷戀地凝望着她的容顏,他覺得她似乎更美了,沒有隱忍、沒有壓抑,只有沉浸在愛情里的甜蜜,使得她越發明艷動人。

「下次放假我下山去接你,帶你認識我的家人。」他事先預約她的假期。

「嗯。」白湘芸柔順地點點頭,賴在他溫暖的懷抱里,不想下車。

盧有睿突然語重心長地說:「完了……」

「什麼事完了?」白湘芸不解。

「我八成中毒了。」

「嗄?什麼毒?」她嚇了一跳,睜大眼。

「那要問你。」

「問我?」

「一定是你下了蠱,要不,我又怎麼會中毒似地對你如此貪戀呢?」他以為自己夠沉着冷靜、夠清心自在,但是愛上了白湘芸后,一切全毀了,他居然會像個年輕小夥子似的,狂戀着她的美好,無時無刻只想霸着她,這一點都不像他,不像那個向來氣定神閑的自己,可是……他卻喜歡這一份因她而起的失常。

白湘芸好開心,嘿嘿笑,裝出巫婆的邪惡嘴臉,逗他。「知道我的厲害就好,要是哪一天你敢三心二意不愛我,我會下更多毒,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恐怖!」他搖頭輕笑着,啄吻了她的唇一下。「但是你放心,你沒那個機會下毒,不會有那一天的。」

「有睿。」她忽然正色,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抹堅定,告訴他。「我想試着跟我爸說我們的事,我不想再去相親了。」

盧有睿愣了一下,黑眸里閃過一絲激動,隨即點頭。

「好。」他撫着她柔細的髮絲,支持着說:「但是別跟他吵,好好溝通,如果真的不敢說,那就別勉強,改天我親自去拜訪他。」因為知道白湘芸與家人的關係不好,但卻願意為了他去跟父親坦言,他覺得很窩心。

「哇,你不怕被我大媽拿掃把轟出來?」

「就算會被轟出來也要去,誰叫我愛上了白家的女兒呢?」

白湘芸聽了好滿足。以前她不認為自己還會為了什麼人事物動容,但是遇上盧有睿后,沉寂已久的心湖一再掀起波濤,她發現自己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盧有睿又說:「改天,我陪你去療養院看你母親。」

聞言,白湘芸的鼻頭泛酸,超想哭的。

「嗯!」她很用力地點着頭。

多好啊!她想要他陪,想要他陪着她一起去看母親,陪着她去做任何事。

從此,她將不再是一個人。

***

盧有睿開着休旅車載着姊姊、姊夫、母親和外甥女一起從健檢中心的停車場出來。

他事先跟白湘芸約好了,要介紹她和家人見面。

因為經過前一晚的禁食,大家餓得飢腸轆轆,所以直接約在餐廳里一起吃午餐。

在往餐廳的路途中,負責開車的盧有睿將手擱放在方向盤上,眼睛無神地望着前方的路口。交通號誌的綠燈都已經亮起了,他卻失神地忘了反應,腳還踩在煞車踏板上沒有動作。他之所以失神,是因為腦海里一直反覆回想着方才健檢時醫生跟他說的話。剛剛,當健檢做完后,醫生在進行個別問診時,指著電腦螢幕上他的腰椎x光影像,面帶謹慎地告訴他——

「盧先生,從x光攝影里,我發現你的腰椎旁長了一顆東西,它長的位置距離脊椎很近,依這角度來看,你應該會覺得腰酸,或者突然改變姿勢時下半身一陣麻。」

醫生的話點醒了盧有睿,他立即回想前幾次腳麻的情景。

他點點頭,忐忑地問:「醫生,你覺得這顆東西會是什麼?」

醫生搖頭,不隨便下斷語。「在沒有做核磁共振和電腦斷層掃描這種精密檢查前,沒人敢說那是什麼?很抱歉,我們這邊沒有這兩種儀器,我建議你到長庚、榮總那種大醫院去做更進一步的檢查,我可以幫你寫轉介單。」

醫生的話讓他震驚得無法消化,他只能木然地點着頭,接受醫生的建議。一直到收下醫生寫的轉介單后,他的情緒仍然處在怔忡當中,就連離開健診中心了都還沒有平復。

由於他失神得太久了,導致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姊夫江信倫察覺他怎麼沒啥精神,遂疑惑地提醒他。「有睿?你怎麼了?可以開車了。」

「喔……好。」盧有睿連忙回神,朝姊夫露出澀笑,趕緊打檔開車前進。

「在想什麼,想到出神?」江信倫直覺大舅子怪怪的。

「沒……只是有點緊張。」盧有睿掩飾性地說着,不想讓家人看出他心裏的憂慮,他其實很擔心再去做更詳細的檢查,怕那檢查后的結果會是令人無法接受的壞消息。

和母親、女兒一起坐在後座的盧有靜因為看不到盧有睿臉上的表情,逕自猜測道:「該不會是緊張我們要跟白小姐見面的事吧?應該是她比較緊張吧?」她取笑他。

盧有睿附和著說:「我是替她緊張,你們等一下可別逼問她,省得讓她有壓力。」

盧有靜聽完更是哈哈笑着,說:「看樣子白小姐對你而言真的很特別,讓你這麼樣地寶貝她。」

盧有睿也陪着哈哈笑了兩聲,沒有多作辯解。是啊,他確實很寶貝白湘芸,只不過他方才失神為的卻不是白湘芸,而是另一件事,但是那件事目前還不適合拿出來討論。

***

白湘芸因為公司業務上的關係,與盧有睿的姊夫有過一面之緣,至於其他人則是第一次碰面。

她超緊張,手心直冒汗。盧有睿十指交扣地牽着她的手,溫暖的手掌傳遞給她安心的力量。

一見到氣質溫雅的白湘芸,盧有靜和母親便滿意地點點頭。

盧有靜輕輕拉了拉女兒小佩的辮子,暗示她。「小佩,快叫人!」

小佩很配合,恭敬地彎著腰,以甜甜的嗓音喊道:「舅媽好!」

此語一出,白湘芸的臉蛋爆紅,其他的大人則是呵呵笑着。

午餐的氣氛很愉快,盧有睿在一旁靜默地看着白湘芸和他的家人有說有笑,尤其是小佩,超愛白湘芸的,黏着她一直問東問西。

「舅媽家裏的大狗狗可以借我抱着睡覺嗎?」

「好啊,不過小佩要先問媽媽肯不肯讓仔仔陪你睡。」

「那下次我可以去舅媽家和仔仔一起玩嗎?」

「可以啊!或者是舅媽把仔仔帶出來,下次我們一起去郊外野餐。」說完后,驚覺自己居然跟小佩一樣,不由自主地自稱是「舅媽」,白湘芸又羞又覺得驕傲。她偷偷打量其他人的臉色,他們彷彿也都覺得她這樣自稱很自然似的,完全沒有人露出不對勁的表情來。

多好啊!白湘芸開心得像是踏在雲端一樣,能和盧有睿的家人相處融洽,讓她感到輕鬆自在。

她笑着偷瞄盧有睿一眼,發現他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表情有點兒恍神,她不以為意,猜想他可能累了。

愉悅的午餐過後,盧有睿要載姊夫他們回家,但盧有靜硬是推卻了,一家人搭計程車回去,把時間留給他們兩人獨處。

他們走後,白湘芸雙手交疊著撐在下巴,很羨慕地說:「你們家人的感情真好。」

盧有睿沒有回應,低頭盯着咖啡杯,表情若有所思,他其實一直在想方才健檢時醫生跟他說的話。

「有睿?」她搖搖他。

「嗯?」

「你怎麼了?有點心不在焉,剛剛吃飯的時候也吃不多,不舒服嗎?」

「沒事。」他搖頭,露出淺笑安撫她,突如其來地說:「我只是在想,也許應該要安排去大陸一趟。」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去大陸,而是想儘快安排時間去大醫院做檢查,省得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提心弔膽著,但是腰椎長了一顆東西要去做檢查的事他還不敢讓白湘芸知道,就怕她會比他更擔心緊張,所以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撒了一個謊。

「大陸?你想去大陸旅遊?」

「不是……」他沉吟著,那表情像是在思考着該怎麼說才會合理似的。「茶園的生意很穩定,但是……我想讓茶園的發展更進一步。大陸的產茶量佔世界總量的三分之一,品質又穩定,我考慮去一趟福建安溪茶園參觀學習。」

「這樣啊……那你計劃什麼時候去?提早跟我說,我先跟公司請好假,陪你一起去考察。」她想幫他,人家說夫唱婦隨嘛!她願意拋下自己的事,陪他去做任何事。

「呃?」出乎意料之外的,盧有睿的臉上閃過稍縱即逝的心虛,但他隨即恢復正常。「你要陪我去當然是很好,但是茶園在山上,一直走山路會很累,我想你還是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可別到時候走不動了,還要我背你。」

「我才不會呢!」她嘟唇抗議。「我可以幫你很多事的。」

「好~~到時候再說吧!反正也還只是構想,等決定要去了我再跟你說。」

「嗯!」白湘芸點頭,心裏頭開始幻想着陪他一起奮鬥打拚的畫面,頓覺心中充滿能量,好幸福喔!

***

盧有睿抽空去了一趟桃園林口,開車回程的路上,他的思緒亂紛紛的,眉峰緊緊揪著,後方有一台砂石車逼近,他失神當中沒能發現,等對方按了一聲急促響亮的喇叭之後,盧有睿才驚覺回神。他趕忙轉換了車道,將車子駛到路邊的停車格暫停著。

盧有睿的額角沁汗,不過不是因為被砂石車嚇到,而是被腦海里不斷重複回想的對話給弄得悚然膽顫。

他聽了健檢醫師的建議與介紹,今天去了一趟林口長庚醫院找專精骨脊椎的林醫師,林醫生在看完他核磁共振與抽血的報告后這樣說——

「根據腫瘤標記的抽血報告來看,我研判在你腰椎的那顆腫瘤應該是良性的,這表示它不會在短期內快速異常變大,但這並不表示我們可以對它置之不理。依它所在的位置,如果再繼續生長,一定會壓迫到腰椎的神經,一旦神經被壓迫了,便會影響到你下半身行動的功能,也會增加手術的困難度,所以這手術不能拖,愈早開愈好,以免增加傷及神經的風險。我的建議是,不如在它還沒長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趁早手術切除。」

他聽了,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雖然在來檢查之前已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真正聽見這殘酷的答案,他還是背脊發寒,怔忡得無法接受。

一直到過了好半晌之後,他才有辦法說話,但聲音僵硬不已。

他問醫生。「趁早手術切除就可以了嗎?」

想不到林醫生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任何手術都有風險在,再加上脊椎上頭滿布神經,風險更是大,而且你的腫瘤實在離神經太近了,一點點小誤差都有可能傷害到神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手術。我只能這樣說,我開這種刀的經驗很多,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努力。」

盧有睿深呼吸,問:「如果照你說的,手術中傷到神經會怎麼樣?」

林醫生頓了頓,語氣嚴肅地說:「看情況,嚴重的話,有可能你以後都得依靠輪椅行動。」

手術后可能會有的後果讓盧有睿無法接受,他心悸地問:「那如果不開呢?」

「你自己應該有發覺,偶爾會有一些腰酸、腳麻、腿使不上力的情況吧?這些都是因為腫瘤太靠近神經的關係,若是不開刀,繼續拖下去,等腫瘤完全壓迫了神經,你還是會因為腳麻無力而必須依靠輪椅行動,若等到那時才想要開刀,恐怕也沒有太大的改善空間了。我認為趁早手術是避免這種情形發生的唯一機會,至於手術的後遺症只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一個機率,並不是一定會如此的,你若是因為害怕後遺症而不開刀,那麼將來肯定就是要坐輪椅的。」

***

林醫生的話言猶在耳,搞得盧有睿方才一路開車都徹骨生寒。

他抹了抹臉,仰頭靠着椅背,一臉猶如困獸的表情。

正在沮喪當中,手機鈴響,他接起,是白湘芸來電。

「喂……」他的聲音有點悶,不自覺地沙啞低沉。

「有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白湘芸的語氣很興奮,她太雀躍了,沒發現盧有睿的不對勁。

「唔?」

「我今天試着跟爸爸說了我們的事,我本來以為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結果他只是冷冷地應了一聲,沒有太大的反彈耶!」

「冷冷地應了一聲?」這樣就讓她高興成這樣?

「你不懂我爸,他沒有板起臉生氣,就表示是好現象,只要我再多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好,就算他不是很認同,但也不至於太排斥。」

「那你大媽呢?」

「她還不知道,不過要是爸爸同意了,大媽應該也只是啰啰嗦嗦地抱怨我不知好歹,不懂她用心幫我挑選相親對象的苦心,最後還是會以爸爸的意見為主。」

「喔……」

「什麼嘛!你這反應。怎麼了?知道這消息不開心嗎?」白湘芸喳呼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盧有睿的反應怪怪的。

「湘芸……」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去大陸的事嗎?」他感謝這是在電話中,而不是面對面,否則,他擔憂的眼神、鬱郁的表情絕對會泄漏了真實的情緒。

「記得。」

「我決定要去了。」

「真的?哪一天?怎麼沒先跟我講?去多久?我要事先排假。」

「你不用請假,我再三天就要出發了,我這一趟至少也要去個十天,臨時請那麼長的假會害你被父親責備吧?」

「啊!三天?這麼快?」

「剛好茶葉工會的朋友要去,他們臨時邀我一起去的。」

「喔……」她有點小小的失望,卻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以免顯得自己太過黏他。「那你自己要小心喔!」

「湘芸……」他聽出她的聲音低落,心不禁揪疼著。

「嗯?」

「既然我還有三天才出發,要不要來山上?」

「好啊,我很想!剛好明天是星期五,我只要再請一天假就可以安排三天假期了!」她的聲音又高亢了些,她想陪他,不論兩個人在一起做什麼都好,就是想陪着他。

「那很好,這表示我可以霸佔着你三天嗎?」

「啊?」她尖叫着,眼睛透亮,嘴角笑得彎彎。「欸~~霸佔我?老實說,你在打什麼歪主意?」

盧有睿被她逗笑了,壞心情暫時消逝,光是聽她的聲音,就能想像出她在電話那頭古靈精怪的表情。

「好吧!我這個人很誠實,承認我是在打歪主意沒錯。怎麼樣?你要不要來?還是怕被我吃了,不敢來?」

「哈……」白湘芸掩嘴大笑着。「who怕who。」

「不愧是我愛上的女人,真是好膽量。」盧有睿臉上笑着,心裏卻苦澀不已。

盧有睿心裏已經明白,依那醫生的說法,這個手術肯定非開不可,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與其等腫瘤長大壓迫到神經導致他半身不遂時才來開,不如趁現在神經還沒受到壓迫時先開刀,如此也比較不會增加手術的危險與困難,所以他當下已經跟醫生敲定好手術時間,再三天之後便住進醫院,開始為手術做一連串的事前檢查與準備。

只是明白歸明白,但心裏依舊是一整個不安,畢竟在脊椎上動刀不是一個簡單的小手術,他擔心手術的成功與否,更擔心白湘芸若是知道後會為他緊張心煩。

她光是身處在那個家裏就已經壓力夠大了,他不想再讓她承擔些什麼,於是他暗地裏決定,手術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讓白湘芸知道的好。

***

接下來的三天,白湘芸知會父親說是與朋友約好去旅遊,星期四才一下班,她便帶着行李直奔阿里山。

這些天他們兩人一起用餐、在山上散步、看日出、品茗,要不就是窩在房間里恩愛纏綿,過着儼然像是新婚夫妻般的甜蜜生活。

一直到盧有睿要出發的前一天,他摟着她軟綿綿的身軀,需索無度地汲取她的甜美,一再地擁抱熱吻。

白湘芸雖然覺得甜蜜,卻又隱約感到有異。

夜晚退去、黎明將來之時,白湘芸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將頭枕在盧有睿的大腿上,問他。「有睿,你有心事嗎?」

「沒,怎麼這麼問呢?」他的身子斜倚著床頭,手輕輕撫著白湘芸披散在他腿上的長發。

「你怪怪的。」她說不上來哪裏怪,但……就是怪。

盧有睿聽了,心頭倏地糾結,垂下眼,語氣故作平穩,掩飾地問:「哪裏怪?」

「我、我不知道……」她擰眉,思索著該怎麼說。「你……你今天熱情得過頭。」

盧有睿哈哈笑。「不是誇下海口說who怕who嗎?嚇到你啦?還是你不喜歡我的表現?」

白湘芸眼神含嬌,嗔瞪他。「不是!」

「不是就好,閉上眼睡一下吧!明天是星期一,你要上班了,累了一整晚,要是再不睡,看你明天怎麼上班?等天亮后我再叫你。」

「好,那我開車載你去機場。」

「不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乖乖去上班,別在意我。乖,現在快睡。」他沉下身子,陪她一起埋入被窩中,摟着她,用健壯的手臂牢牢地圈住她,一直到她閉上眼,累極地睡去后,他才再度睜開眼,眷戀不舍地凝望着她盈滿幸福的睡顏。

等我回來。

他沒開口,在心裏這樣說着。

***

距離盧有睿出發前往大陸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天,分開兩天,見不到彼此的面,這讓白湘芸好思念盧有睿,長這麼大她這才真正體會到何謂魂牽夢縈地牽掛着一個人的滋味。

白湘芸帶着仔仔在院子裏散步,她好想盧有睿。思念的苦楚讓她低着頭,秀眉輕攏、眼神憂鬱。

忽然,手機鈴響,她倏地目光燦亮,速速接起,果然聽到了朝思暮想的聲音。

「你在幹麼?」

白湘芸笑着,甜蜜蜜地說:「帶仔仔散步。」

一旁的仔仔聽到主人呼喚它的名字,搖著尾巴,汪汪叫着。

「仔仔怎麼了?」

「它啊,它在說話。」

「說話?說什麼話?你能替我翻譯一下嗎?」

「它說它很想很想你。」

盧有睿噗哧一聲,笑出來。「那麼幫我轉告仔仔,說我也很想它。」

「然後呢?」她追問。

「然後?」他裝傻。

「你只有想仔仔而已嗎?」

「當然。」他還當真這麼回答。

「喂!」她急了,吼他。

「別急,我還沒說完,我是說當然不止,我還超想仔仔的主人。」

「喔~~」白湘芸被哄得服服貼貼,聲音柔柔地說:「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他又何嘗不是呢?「湘芸,我接下來的行程會有幾天不方便打電話給你,別熬夜等我的電話,早點睡好嗎?」

「這樣啊……」她癟嘴,聽到這消息有點沮喪。「大概幾天呢?」

他語帶猶豫。「不是很確定。」

「那,我等你回來,你要小心點。」

「知道了,我要掛電話了。」

「嗯……掰~~」

白湘芸依依不捨地掛上電話。

***

電話另一頭,盧有睿望着已經結束通訊的手機發着呆,一旁,護士小姐喊他的名字。

「盧有睿先生?」

「我是。」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送你進去了。」

「好的,麻煩你們了。」

站在一旁的盧有靜面帶擔憂,不死心地再問一次。「有睿,真的不要告訴白小姐嗎?」

「不要。」盧有睿搖頭。「等我出來后再告訴她。」

他懂得白湘芸的個性,明白她容易把事情擱在心頭,一個人傻傻地悶煩著,若是讓她知道了他現在的狀況,她肯定會擔心得食不下咽,所以他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他壓根兒不是去大陸,而是即將進去手術室進行一場大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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