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程果這孩子從來就沒有見識過我的魅力，因此我決定原諒她的無知。

汽車開到了村小已是萬籟俱靜的時分了，天上有顆星星若隱若現，象一隻神秘的眼睛。

程果朝黑漆漆的窗外探出去，她的車燈象把大刀一樣將黑夜划割得觸目驚心。

她說，「燈都關了，可能早就睡下了吧！」

「那就按喇叭叫醒唄！」說罷我毫不客氣地就伸出手去摁了。寂靜的黑夜，大概睡在墳墓里的死人都能聽到了。

果然李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驚慌地喊道，「快跑!快跑！」

我和程果相視大笑，我說「就是，快跑，鬼來了！」

「啊~」李子揉揉眼睛總算看清了格局，疲憊地嘆了一口氣，就象是趕了一道鬼門關似的整個人都是散的。

我伸出手指在他的鼻樑間颳了一下，「你睡吧！到了我們會叫醒你的！明天你還有重要的事呢！」

李子的眼皮眨了眨，就順着我手指的輕滑閉上了眼，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程果指著前面說，「亮燈了!就是那間屋。你真不認識王冬青？」

見我使勁的搖搖頭，她一臉深意的說，「那要提前警告你,等下見了，千萬別被嚇到！」

不一會兒一道電筒光便穿透夜氣中迷失的塵土和霧粒晃動起來。我這才現我曾就讀過的村小不知何年何月已經翻修過了，連牆皮都有一些脫落，鐵門也已生鏽。不過依然還是有一些熟悉的瓜蔓藤蘿伏在牆上為那些流逝的時光做着見證。

一個苗條而修長的人影打開門朝我們走了過來。待靠近了她將電筒滅了。

程果笑着說，「王老師！吵到你沒有！真不好意思，因為有點東西要帶給你。」

說罷程果示意我遞出那包豬頭肉。但我已經傻住了。

朦朧的車燈下，那張臉~尖潤的圓臉，溫潤的線條，那廊括，怎麼如此象文楠呢？那眉角和眼梢~

我已經忘記了要做什麼，只剩啊啊地驚叫着。

程果拿手指捅捅我，「哎，快給啊！」

「哦~」王冬青笑着接了過來說，「麻煩你們了，咦，你是小卿吧?劉阿姨的女兒?」

見我一臉迷茫她說,「你不記得我啦？我可記得你小時候愛吃生蒜苗，最喜歡小狗了！不過也怪，那時候你才那麼一點兒，可能五歲都不到，不過模樣竟然一點都沒有變！」

「我小時候竟然有這種嗜號？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捶著腦袋，真想把那些記憶給捶出來。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一個長得和文楠這麼相像的表姐？我一下就明白為什麼石洛會對她糾纏不休了，又為什麼會突然閃婚了。

那是因為――他絕望了。是的，就象這午夜裏走失了的幽魂，被錯誤地擱置到了一個喧鬧的地方。早已不知身在何處了。然後突然出現一道亮光，他想抓住．抓在手裏卻現更空．因為逝水無痕，有些東西是怎麼都抓不住的啊．他定是絕望后，終於對生活達成了某種妥協。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想到這裏，也許我該為自己升起了一絲莫大的慶幸，慶幸守着那副干空軀體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人。

「喂，你聾啦！你表姐問你話呢！」

「什麼？」

「你們要進來坐會兒嗎？」

「哦，不了謝謝你冬青表姐！」

「好吧。太晚了也該早點回去。小卿有空要來玩哦!」

一直到身後的景物都消失乾淨了，所有一切都歸於平淡后．我都還在一種渴望解讀他的一生，更渴望救瀆他的一生，那種繁雜的猶如被撕裂開的情緒中抽不回身來．

似乎一下就隨他進入了一個妖魔鬼怪的時空，而那裏卻獨獨沒有人．

而且還明知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