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李子經常把我說的話不以為然，這次也不例外，他擼了下鼻子拱聲說，「別鬧了，等老子再睡會兒。」說完又呼呼入睡了。

我無論如何是睡不着了，披了衣服打算到屋后的山上轉轉。屋外隱約傳來趕腳人的腳步聲，早前我媽就說村上集資要修路的，說是要實現什麼村村通的宏偉目標，但不知道為什麼，錢倒是挨家挨戶的收上去了，卻只是一味的乾打雷而不下雨。時不時有人抱怨兩句說***肯定又是遭那幾爺子貪了，說完后就都只好睜隻眼閉隻眼了。然後要等到這樣的下爛天雨，稀泥爛窖的走惱火了，就又都喋喋抱怨起來。

此時天已經逐漸地亮開了，我彎腰從院牆上的花柱洞裏望過去，望到鄰居缺嘴兒正鬼鬼祟祟地從外面回來，衣服里兜著大堆帶泥帶土的蘿蔔。

大白驀地從草堆里竄出來一陣吠叫，我這才看到外面柿子樹上有個人在探腦袋。

她大概是沒有看清楚，老遠就扯著喉嚨喊，「何淑芬，何淑芬。」

我聽出這是小五媽的聲音，我說，「三嬸哇，我媽早就走了！現在說不定都已經到街上了。」

小五媽一見是我哇了聲，索性湊過來站到牆腳根和我說起話來。

她也老了，牙都脫了，乾癟下去后的嘴，使她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呵呵牽着我的手說，「小卿啊，我昨天就聽你媽說你回來了，咋個不到我們家去耍呢！我們五婆娘打電話回來還問到你呢！」

「小五還在部隊上哇？聽說好象提幹了哦！」

小五媽說，「嗨！士官都轉了好幾年了，又熬了幾年，這回才提了個什麼三級士官喲，還是個兵，直嚷着熬不住了要轉伍！他轉伍了只能回原籍，你說回來能幹啥子？還不是只有修地球！哪比得上你！我聽說你認識的全是些當官的哇？」

我無奈地笑笑，望了望她背上的背兜說，「我哪認識什麼當官的，三嬸，你這是要上街大採辦啊？」

「明天你三叔要過生日，大花春花她們都要回來，那老頭子，才多早就催我上街去買東西了，哪個曉得我一貪睡，結果就睡到大天白亮了，昨天就喊你媽要等到我的，她倒自己先跑了去哈！」

我說，「是的是的，我媽最等不得人的。我三叔身體還好吧？大花姐春花姐她們也都好吧？」

小五媽說，「都好！都好！我們當老的就盼著娃兒女兒些都在外面掙大錢，更盼你們都回來看一下。我說你還是要經常回來看你媽啊！」

我慚愧地說，「嗯，我曉得了。」

小五媽看了我一眼，嘴張了張說，「你媽她~」

「老婆娘就你話多，打板一樣，緊倒拉住人家小卿扯啥子，再不去萬佛寺都要散場了！」這是小五爸的聲音。我喊了他一聲，他點頭笑了笑便背着手一路罵着稀爛的路去了。

小五媽很怕他，被他一吼已經忘記了先前的話題，見他走了老遠才又說，「小卿啊，我還想你幫我個忙呢！」

「三嬸啥忙要我幫呢？」

「你看，我和你三叔都老了撒，年老了，沒勞動力了，又比不上人家那些有退休金的。我聽說你很認識了一些人，我就在想，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個關係，看把我們其中一個弄成吃低保的？」